第一节 背后一剑

　　

　　京城虽大，却仍有专做车夫脚力生意的小酒店。这样的酒店谈不上干净，就更不要指望厨子能做出什么可口的美味，酒缸里能打出什么陈年佳酿来了。一盘花生米就是最好的下酒菜，一斤白干加上天南地北的胡吹神侃，就能喝上个把时辰。

　　二更已经打过，小酒店里就剩下了雷烨和他昔日的两个部下金雕，猛獒。

　　三人已经喝得眼花耳热，桌子上的豆腐干，花生米也早见了底。雷烨不是去不起好馆子，以雷烨赚到的镖筹，想要包下一座名酒楼也绰绰有余。只是金雕，猛獒执意要请客，雷烨也不好提出去上等的酒楼。他知道这两个宁可饿死，也不肯拿一文昧心钱的兄弟，能出来喝酒已经是一种奢侈了！

　　猛獒灌下一口劣白干，长出了一口气道：“痛快！雷老大，我们本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你现在名震天下，却还没忘了我们这些老兄弟！”雷烨一瞪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昔年我们铁血七捕一起出生入死，跑遍了大江南北，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们啊！”金雕道：“雷老大，神手说他很想你，希望你有空能去聚聚！”雷烨略有些伤感道：“是啊！很多年没见他了，还有快刀和铁剑，也很久没去拜祭过他们了！”说到这雷烨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金雕勉强一笑道：“雷老大，兄弟们今天相聚，就要尽兴。不说这些！来！喝酒！”说罢，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雷烨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在两人手里：“要换季了，给咱爹娘买几件衣服……”猛獒忙道：“雷老大！这怎么好……”金雕笑道：“猛獒，以前咱们也没少受雷老大接济，既然他现在这么阔，我们就收着！”话虽如此说，金雕接过银票时，眼眶也不觉湿润了。

　　“哥几个喝酒怎么不叫上我啊？”话声中，一个身着锦袍满面红光，约三十上下的人，走进了酒店。金雕，猛獒看清来人，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来人不以为意，几步来到桌前。雷烨道：“鬼脚，你既然来了，就坐下喝一杯。”

　　鬼脚看了看满是油渍，黑得发亮的条凳，不禁皱了皱眉头。他的这一举动，岂能逃过这三个一流捕快的眼睛，猛獒冷哼道：“怎么！怕污了你的袍子？”鬼脚哈哈一笑道：“一件袍子算得了什么，大不了明个儿再买一件！”说着，坐在了雷烨的对面。

　　鬼脚的出现，使原本融洽气氛，变得异常尴尬。鬼脚却假装不知笑道：“哥几个，在公门这么多年，还喝这两文钱一角的劣白干？”金雕没好气的道：“我们穷人穷命，花不得那昧良心的钱！”鬼脚笑道：“金雕，你也别跟我唱这个高调。我要是还相信雷老大的那一套，现在也得披着里面打着补丁的官皮，在街边上啃冷馒头。你们也叫大衙门里的捕头，不要说厂，卫里的爷们，就是那些小衙役。也是出入酒楼教妨，大把的使银子。你们看着就不眼热？”鬼脚似看不见三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不说远的，就说我们七捕。为破案东奔西跑，到了呢？快刀，铁剑别说连个囫囵个的尸体都没落下，就连个像样的棺材都没有。看看他们薄木棺材里的，那一堆分不开头脚的肉，我现在想想都替他们不值。神手成了残废，是朝廷想着他了，还是那些抱着咱们大腿哭的苦主想着他了，要不是他会写两笔字，还能替人写个状纸，现在早饿死了！”

　　他的话一把把刀捅在雷烨他们的心上，见雷烨三人面露悲色，鬼脚话锋一转道：“再看看兄弟我，自从投奔了厂子，现在上酒楼，逛窑子，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的，这才叫活的是个滋味。现在就有一笔买卖摆在面前，只要哥几个肯点头，我保证……”猛獒一拍桌子叫道：“够了，你给我滚！”鬼脚冷笑道：“雷老大还没发话，你算什么东西？”雷烨怒喝道：“鬼脚，要不是看在以前情份上，我现在就打得你满地找牙！”鬼脚悻悻道：“好！我走，我走！”

　　鬼脚猛一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子斜踢向雷烨。雷烨一掌劈出将桌子拍成两半，再看鬼脚已经跃出店外，雷烨三人大怒之下，急追了出去。

　　忽然，一阵声如夜枭的笑声中，七条人影将雷烨三人围在核心。金雕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道：“妖魔鬼怪！”为首一人嘿嘿冷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我们！”左则一人道：“别忘了，还有我们江北三煞！”

　　狐妖，残魔，厉鬼，蛇怪与江北三煞是出名的黑道凶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昔年曾被铁血七捕掀了老巢，快刀，铁剑也在那次围捕中战死，神手被蛇怪砍断了双腿。鬼脚也是在那一战后变节，投奔了东厂。雷烨本以为这七个巨寇已被斩首，现在看来定是他们的党羽打通了关节，官府“李代桃僵”找人替死，私下里放了这七人。

　　雷烨三人背靠背围成一圈，凝神戒备，随时准备着放手拼命。

　　雷烨以“传音入秘”道：“我们不是七个杂种的对手，猛獒你腿脚快，一会动了手你找机会脱身，回镖局搬救兵！”猛獒功力不及雷烨，用不了“传音入迷”，微微一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说话间，七凶连同鬼脚已经抖开了兵器。

　　雷烨怒喝一声：“打！”一双铁拳分袭狐妖，残魔。

　　猛獒，金雕也同时扑出。三人之中以雷烨武功最高，七凶只分出三煞与金雕，猛獒厮杀，其余五人围攻雷烨。雷烨的“破军”未曾带在身边，只能凭一双铁拳与六人周旋。

　　不多时，只听一声惨叫，满面是血的猛獒扑出两步，在大煞一掌重击之下，口中鲜血狂喷。金雕扑出三尺，硬以肩头挡住了二煞向猛獒砍出的致命一斧。金雕的一条手臂，被斜肩砍落，金雕一撞猛獒吼道：“快走！”猛獒翻身急奔而去，金雕向二煞合身扑去，在他“大力鹰爪”掏进二煞腹腔之时，也被两件兵器当场分尸。

　　鬼脚喊道：“跑了一个还不快追！”大煞对兄弟之死，似乎并不在意。加入围攻雷烨的同时，也答道：“他中了我的‘摧心掌’，跑不了多远！”雷烨闻声心如刀绞，出手之间已经形同疯虎，一双铁拳如*，气吞山河。如雨点般打出的气劲，直将七人逼在丈外。七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不会同拼了命的雷烨正面，七人八方游斗，意在消耗雷烨功力。

　　雷烨双脚点地，猛向大煞窜去。大煞“移形换位”虽躲过雷烨，正面一拳。却被他回击的“霸王肘”击中面门。一颗头颅被撞的稀烂，无头尸体带着脑浆栽倒在地。血腥的刺激使凶人更疯，满腔的仇愤令雷烨更狂。大街上的青砖几乎被他们踏成了石粉，沿街的店铺尽是被劲气打出的窟窿，兵器划过的痕迹。

　　雷烨浑身伤痕累累，仍然狂战不止，围攻的几人也在不同程度上负伤。忽然一道凝聚着血炎的剑气在雷烨身后劈出。剑气来势之快，几乎快过雷霆。剑气在雷烨的脊背上，透体而过。剑气过后，雷烨身上无伤，一条脊骨却被打得粉碎。狐妖闪电似的扑上了雷烨的肩背，双手抱住了雷烨的头十指硬生生扣入雷烨的双目，双脚也同时挟住了雷烨的双臂。残魔，厉鬼同时扑上“喀嚓”一声将雷烨双臂掰断，蛇怪的一掌也劈中了雷烨的丹田。

　　雷烨狂呼一声，口中鲜血喷出三尺，仰面倒地。未死的三煞抽出一把尖刀，向雷烨脖子上切去。

　　“住手，他条好汉，留他一个全尸！”阴暗处的一个白影冷冷说道。三煞不敢再动雷烨尸体，悻悻的收起尖刀。鬼脚献媚道：“爷！你何必对一个冥顽不灵的……”“住口！”白影厉喝道：“我敬他是条汉子，才不让你们动他的尸身。若死的是你，我会把你剁碎了喂狗！”白影的声音冷峻至极，将鬼脚吓得不敢再开口多言！

　　……

　　恒威镖局中，莫颜正在缝补着雷烨的衣服。叶无语，阿钰早知道这个女鬼的存在。初时，确对莫颜有些惧怕，现在却已亲如姐妹。

　　潋滟故意逗着莫颜道：“雷烨的衣服臭死了，你还像个小媳妇似的，替他洗洗补补的！你不会喜欢上那个大老粗了吧？”莫颜脸上一红，却维护道：“雷大哥，虽然是个粗人，不过他很善良，为人又仗义……”阿钰促狭道：“唉呦，这还没过门呢！就替老公说上好话了！”莫颜脸上更红，低声道：“雷大哥，喜欢无语，还……”

　　叶无语忙道：“我可不喜欢他，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他也对我死心了。说他是老粗，还真不冤枉他，如花似玉的莫颜姑娘，就在眼前他还看不见，简直有眼无珠！”阿钰坏笑道：“要不要，我帮你保媒啊？你也对雷烨来个偷香窃玉，生米……”莫颜羞不自胜，举起粉拳向阿钰打去。

　　几个女孩正闹做一团，忽听有人敲门。古飘浊喊道：“来了，来了……”阿钰笑道：“莫颜，你的雷哥哥回来了，你还不……”莫颜狠狠掐了阿钰一把娇嗔道：“讨厌！”却忍不住向门口看出。

　　大门一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咕咚”一声倒了进来。“是猛獒！”古飘浊急忙将他扶住，龙霆，俞恨也闻声赶了出来。猛獒有气无力的道：“快……快……救……雷……老……大……”话未说完，头一偏便断了气。

　　龙霆顾不得再管猛獒的尸体，飞身向雷烨说过的那个小酒店奔去。俞恨，古飘浊和莫颜也紧随其后飞奔而去。

　　不多时，几人已来到酒店。只见，金雕的遗骸散落满地，雷烨惨不忍睹的尸身，被吊在门上，来回晃动。雷烨的炯炯虎目已经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双手以不可思意的角度扭向身后，身上数道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流血。

　　龙霆等人见此情景，脑中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古飘浊几步跑上前去，解下雷烨的尸体。狂吼道：“雷烨兄弟！这是哪个王八蛋下的毒手，我要活剥他的皮……”俞恨重重一掌打在柱子上，直打得门柱木屑纷飞。龙霆的十指也扣进了墙里，两人眼中泪水长流。莫颜一声凄厉的长啸，双眼在刹那间变得血红，双手中绿气猛射。雷烨的惨死有让他变回了厉鬼！

　　忽然，街道上锣鼓大作，公门衙役和京城的镖师，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喊着：“捉拿杀人凶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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