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碗腊八粥

　　

　　“天大地大，走哪儿算哪。”算是死过一次，钟丽媚的整个人气质大变，笼罩着阴郁的气息。不过，她看苏蕙的眼神透着暖意，还轻声道了个谢。

　　“别说谢，我根本没帮你什么。”苏蕙摇头说，心里对她的印象分加了不少。

　　钟丽媚凄然回眸，看向钟家的方向说：“不，你帮了我。你把我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也是你让我明白，做爹的女儿，我应该自豪。”

　　这话听着，有种她在蜕变的感觉，苏蕙真诚的说：“你能想通就好。”

　　钟丽媚朝着钟家的方向拜了拜，面带决然之色：“我的存在，是钟家的耻辱，是爹身上抹不去的污点。还是我自动消失的好，不过，我现在不想死了，至少，我不能为了一个蠢货死掉，那只能显得我更蠢。”

　　“你想好了？”苏蕙问。

　　钟丽媚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转向城门的方向就要走。

　　这时，济民医馆的老板娘端了一碗腊八粥出来，说：“钟三小姐，今儿过节，吃了这碗腊八粥再走吧。”

　　钟丽媚一惊回首，泪蓦的落下，砸在寒冰冻结的地面上，碎成数瓣。她的手直哆嗦，端着那碗粥，似有承受不住之重。

　　苏蕙眼明手快，接住那碗冒着热气的腊八粥，哽声说：“多谢大娘，谢谢。”

　　老板娘朴实的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说：“是我一直想对钟大将军说声多谢，一直没有机会。我家是桐陵关失守那一年逃难进京的，要不是钟大将军拼死拦截，我当年就会被敌国的追兵抓走，现在还不知道尸骨在哪儿烂了。大将军后来夺回桐陵关，收复失地，我们这些外地人才不会成漂泊异乡的孤魂野鬼，我爹还能在死后葬回故乡。”

　　人群中，很多人脸上动容，自发的一齐鞠躬，大声喊：“多谢钟大将军！”

　　钟丽媚跟着苏蕙一齐躬身还礼，神情中都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这一刻，苏蕙忘了，她只是个冒牌货，感到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

　　那一碗腊八粥，姐妹俩一起吃了，滋味是从未有过的好。

　　“如果一切能重来，多好。”钟丽媚愧不当初，泪珠滚滚而落。

　　她的脸庞，是那样的青春与美好，可是她的人生，已经折翅的蝴蝶，坠落在风里，再也飞不起。

　　“别，你还没老呢，把人生比作太阳，你还是朝阳初升，就算有乌云遮蔽，驱散了不就好了。”看着已经幡然醒悟的钟丽媚，苏蕙不自觉的开导。

　　“姐，能再见你，真好。”钟丽媚轻轻的说，语出至诚。

　　“那是必须的，姐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你这种迷途羔羊的使者。”苏蕙故作老气横秋的说着，红唇微扬，勾勒出一抹倾绝众生的笑容，恣意张扬。

　　钟丽媚望着她，雾气盈满了整个眼眶，她长吸一口气，张臂抱住了苏蕙：“姐，谢谢。”

　　“不要哭，记住哦，哪怕心痛到无法呼吸，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要笑着过日子，你的人生，就还没有输。”苏蕙轻声说着，心里竟也有几分不舍。

　　钟丽媚走了，脚步飞快，她没有再回头看，深怕再多看一眼，眼泪就会不受控制。

　　她走了，在腊八节的这一天，消失在京城人的视线中，但是，她引起的风波，才刚刚开始掀起。

　　朝野之中，一场轩然大波掀起，文武官员的对立陡然间变得尖锐起来，矛盾激化，而且，还有不少百姓自发的往韦相府扔臭鸡蛋跟烂菜叶。

　　钟家究竟是哪个小姐被乞丐凌辱，也再没人提过，一旦有人无意中说起，总是被旁人岔开，或者招来臭骂。

　　木管家向钟大将军禀报经过情形时，对苏蕙赞不绝口，末了，无比惋惜的叹道：“真可惜二小姐不是男子，否则，必然青出于蓝胜于蓝。”

　　钟大将军一阵愕然，都没料到，弄得他焦头烂额的破事，就这么解决了。他看木管家的神情，不由说：“老木，你说这丫头若是男儿，还能超越本将军不成？”

　　木管家嘿嘿一笑，说：“将军是没有到现场去看，二小姐往那儿站，那一股慑人的气势就爆发出来，不输将军，当时，那是震得在场成百上千的人都鸦雀无声呐！”

　　“你确定说的是那丫头，不是一尊杀神？”

　　这话不是钟大将军说的，是钟五。他从衙门回来，沿路就听到有关济民医馆的那一场风波，“将门虎女”这个词，是提到最多的一个。

　　钟大将军也笑得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然后让人把苏蕙找来。

　　苏蕙刚回房换了一身烟紫色绣粉缨的的袄裙，头发洗了还没擦干，听说便宜老爹派人来唤，就随便挽了个如意发髻，裹着了一件深紫蜀锦镶银鼠皮毛斗篷，走动间，斗篷面上镂金丝百蝶穿花纹随之抖动，一只只金蝶儿似活了一样。

　　走进前院书房的时候，里面三人看去，就像是苏蕙身绕百蝶，宛如蝴蝶仙子临凡，灵动中透着活泼。

　　钟五怔忡的说：“木管家，你说的那个虎女是她？”

　　苏蕙一听这话什么味儿啊，斜眼看去：“五叔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是不是？”

　　敢在钟大将军面前如此放肆的人，还真少，等闲的人走到他十米之内，都得屏息静气，哪敢喧哗，可是苏蕙直接忽略了他这尊大神，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冲钟五去了。

　　钟大将军只得咳了两声，以示存在。

　　苏蕙才看过去，狗腿的给他倒了杯热茶捧过去，笑嘻嘻的说：“爹受寒了吧，赶紧喝点热茶，润润嗓子。”

　　弄得钟大将军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接过茶杯，喝了一大热口，似乎觉得茶水比平时清香。搁下茶杯后，他才故意沉着脸喝问她为什么放走钟丽媚。

　　一听“放走”两个字，苏蕙的眼睛顿时冷了，没有一丝温度，教人心底发颤，说：“带回来干嘛，让她在大将军府里做行尸走肉，还是等着被流言诽语淹死？”

　　真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是冲着钟大将军，钟五跟木管家都替她捏了把冷汗，却见她一拍书案，愤慨的说：“爹觉得三妹给你丢脸了是吧，可是，她的悲剧又是谁造成的？是你们做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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