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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公子苌楚(四)


  苌楚正欲行礼退出军帐,便听得外面一名士兵朗声通传,“禀大将军,计大夫求见!”

  计大夫?

  计然?

  苌楚听到禀报,不仅惊讶而且困惑。

  “越国五大夫”的名号别说越国国中,就是四邻之间也都有耳闻,若说计大夫,那必定是计然没错。

  越国上下皆知计然生得英俊飘逸,精于星象占卜术数,国中每每有大事,大王定会寻他回来商议定夺。但计然却向来行踪飘忽,常年云游四方居无定所,有幸得见之人没有几个。

  说起来,范蠡还曾拜计然为师,即便如此,苌楚跟范蠡回越国七年,也从未见过他一面。如今却在石买军营出现,不知所为何事。

  “计大夫?”石买嘀咕道。显然他也与苌楚一样,有着相同的困惑,“快快有请。”

  片刻后,军帐门帘被人掀开,走进一位翩翩公子。那人弓身进了军帐,而后才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

  苌楚大惊,他就是计大夫?!这人不正是方才在集市上远远看着他的那位公子?!

  苌楚微微侧身,悄声退后两步,站在一旁。即便他就是计然,也不知计然出现所为何事,毕竟此时在石买的军营之中,计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为了他这无名小子而来。

  令苌楚意外的是,石买对计然的态度倒是十分客气。见计然进来,石买立刻起身,上前两步迎接,满脸堆笑道,“计大夫!你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何今日到来我这军营里来了。”

  计然作揖道,“大将军,上次一别已有数年,今日得见,大将军健硕硬朗不减当年。”

  石买大笑道,“计大夫竟还记得与老夫的一面之缘。大王想见你一面也是不易。”

  计然摇头道,“那可是我的罪过了。”

  两人寒暄一番,计然忽然道,“大将军,实不相瞒,我这次冒昧来到军营,实为一人而来。”

  石买道,“哦?计大夫如此说来,那便说明不是为了老夫而来咯!”

  计然再拜,道,“大将军见笑。我恰好游历至此,本不愿前来军营打扰大将军军务,但今早途经集市,偶然见到一个小子在卖兵器。原本觉得他聪慧机敏,想与之交谈一下,就见他被将军的人带回了军营,于是才冒昧前来叨扰。”

  石买面上依然带笑,却不自觉地微微蹙了蹙眉,指向一旁的苌楚,道,“计大夫,你所言之小子,可是他?”

  计然转头看了看苌楚,点头道,“正是。”

  一直在一旁观察不言的苌楚忽然被两人提及,即便万千疑虑也抓不到头绪,但仍连忙上前两步,行礼道,“计大夫您好,小人名叫苌楚。”

  计然微笑点头,转而又向石买道,“大将军,不知大将军将他带来有何贵干,但我今日前来,却是想收这小子为徒。”

  “收他为徒?”石买奇道。

  收我为徒?苌楚比石买更觉奇怪。他跟着范蠡七年时间,范蠡不厌其烦地要收他为徒,他也从未答应过。如今却来了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计然,也要收他为徒。

  苌楚心里嘀咕,他们这师徒俩,怎么连这收人为徒的爱好都一模一样?

  苌楚心中疑问一堆,却只垂头不言。毕竟这军帐中说得上话的人里,可不算他一个。方才他已答应了留在军营用膳,此时计然就出面收徒,走也罢留也罢,他且看石买与计然二人如何说道再做打算。

  计然对石买道,“大将军,想必你也听闻,我平生只收过一个徒弟,名叫范蠡。而我今早在集市上见到这小子做生意时的聪慧与自信,正与当年我初识范蠡之时全无二致。由此心生好感,才想将他也收为徒,日后我云游四方时,也好有人常伴左右。”

  石买想了想道,“其实计大夫诚意而来,老夫本是不该为难。但不巧的是,老夫方才与苌楚聊过,想将他纳入老夫麾下。计大夫也知道,老夫戎马一生,是有些蛮力,但行军打仗总也需要些聪明才智,老夫老了,费神之事也懒得思量了,也想有些人能帮手军务,也好为大王分忧。”

  苌楚心道原本以为石买不过是个脾气暴躁、居功自傲的一介武夫,如今看来却是小看了他。他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尤其更是将大王搬了出来,摆明他是为大王尽忠,让计然即使还有话说,也无从开口。

  但是,苌楚十分不解,他这个无名小子,不过略施小计让石买留意到他而已,他又有何德何能,能让大将军与计大夫两人相继为他而来,如今竟还为了他起了争执?

  苌楚正想着,计然道,“大将军所言甚是。但我也不再相瞒,我来之前曾问过他那小兄弟,关于他的生辰。大将军,这位苌楚的命数注定一生习文,远离兵武。若不然,弱则兵败折损,亡国之将,强则倾天下之兵,功高盖主。此二者,皆有损于将军威名,更有损于越国国威。想必不是将军与大王愿意看到的。于是我才想既然如此,也不要浪费他的才智,由得他随我去了,若是有朝一日学成归来,也可以文策谋事,为大王尽些微薄之力。”

  苌楚心道,这计然做得了范蠡的老师,果然也非寻常之辈,清淡几句,说得石买倒是不得不放人了。计然拿出生辰命格说事,若石买还要执意留他,岂非是要越国损兵折将?

  只是,这人莫非当真从于飞处问来了他的生辰?若真如此,他回去非要收拾于飞不可,一张大嘴巴,怎么别人问什么他都肯说。若非如此,那这个计然上来就信口乱讲,不免让人介意。

  石买犹豫道,“计大夫精于星象占卜术数,大王对计大夫之言也每每深信不疑,计大夫既然说了这少年不宜军营,老夫又岂敢质疑。只是老夫已与他说定,如今事情有变,老夫认为,还是应该征询他自己的想法,计大夫以为如何?”

  计然点头道,“还是大将军虑事周到,就依大将军所言,不妨问问这位小兄弟怎么看。”

  石买这老狐狸眼看说不过计然,便将这火盆子交到了苌楚手里来。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大夫,哪一个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苌楚心里暗骂石买老奸巨猾,但抬眼看到石买和计然两道灼灼目光最终都落在自己身上,便知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

  他原本是想混进军营接近石买,掌握他一些罪证交给大王,希望大王看清他的真面目,对他隔阂,也好帮范蠡出口气,为范蠡早日得到越王重用做些努力。

  但如今这计然忽然插了一脚进来,还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好像若他坚持留在军营,就是要做些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一般,要他如何开口拒绝?岂非太过不知好歹?

  不过,转念一想,若计然当真愿意收他为徒,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计然的本事天下人皆知。况且,若真是拜了计然为师,那范蠡岂非成了他师兄?那以后也再不用听他倚老卖老要他叫师父了。

  苌楚如此思度着,终于决心道,“大将军,计大夫,蒙二位抬爱,小人惶恐之至。但计大夫既已说了小人命中注定不该从军参与军事,小人自然不敢有违天意,若是果真稍有不慎,影响越军士气,有碍越国国运,小人即便万死,也难辞其咎。所以,大将军,”苌楚躬身向石买行礼,道,“小人拜谢将军赏识,但为将军与大王着想,小人还是与计大夫去学些真本事来,再为国效力吧。”

  石买听闻苌楚如此说了,迟疑片刻,道,“既然如此,小兄弟,你我二人似乎差了些缘分。那好,就由你和计大夫去吧。只是既然已到了晚膳时分,不如你们在老夫这里用了晚膳再走也不迟。”

  计然躬身行礼道,“大将军美意,计然心领了。但不巧我已约了友人今晚相见,就不再打扰将军了。若是有机会,定当再与将军把酒言欢。”

  二人客套一番,计然带着苌楚走出了军帐。石买命一队士兵将他们送出军营,走出军营很远,才行礼作别。

  直到石买的人走远,直到再看不见,苌楚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计大夫,你我素未谋面,你为何执意要收我为徒?”

  计然不答反问,冷声道,“你与范蠡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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