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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三日为限(一)


  “牛大哥……”于飞痴痴呆呆地唤了一声,而后忽然起身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洞口,往下望去,只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于飞很快转过身来,又跑回了苌楚身边,正要开口,目光一斜,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张能。

  张能见于飞一道目光落下来,抱着身子又往里面挪了挪。

  “畜生!我杀了你!”于飞说着拿出随身带着的短匕向着张能冲了过去。

  张能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此时一件于飞杀红了眼,自己手无寸铁,除了抱头闪躲之外,别无他法。

  但于飞的匕首最终并未落下来,他挥在半空的手被人一把捏住。

  “你!”于飞回头,见苌楚仍是那副冷冷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住手。”苌楚声色淡然,命令道。

  于飞左手朝着张能一指,吼道,“是他害死牛大哥!”

  苌楚点点头,“没错,我知道。”

  苌楚的态度让于飞更加怨恨,“那你为何要阻止我……”

  “现在不是时候。”

  苌楚说话向来说三分留七分,若是平时,于飞定会缠上来没完没了地追问“为何为何为何?”然而此时的于飞对苌楚依然言之不尽的态度全然不理会,亦或者说,苌楚的态度更激怒了他,毕竟现下于飞没心情和他玩儿什么猜谜游戏。

  于飞红着眼冷笑道,“我说是时候,那就是时候了。”说罢猛然抬脚踹向张能心口。

  苌楚几乎同时抬脚,脚背在于飞脚腕上轻轻一垫,于飞这一脚就偏了准头,越过张能的肩头,擦着他耳边划了过去。

  于飞万万没想到苌楚居然会跟他动手,他与苌楚相识多年,虽名为主仆,但他心中早将苌楚当作兄弟。苌楚就像是兄长,遇事冷静,机智稳重,但偶尔也像是弟弟,不善表达心事,总要于飞哄着逗着才能说出一句半句。他陪着苌楚读书,与苌楚共同学武,却从未交过手,于飞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是在如此情形下交了手。

  于飞因为分了心,脚下力道被拨开,身形不稳向后晃了一下才站稳,苌楚顺势手上力道一错,他手腕一阵麻痛,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苌楚忌惮张能这小人趁他二人纠缠之时会突然发难,于是一步上前一脚先踩在匕首上。

  于飞挥手格开苌楚的束缚,探身下去收掌为拳,照着张能的脑袋打去,苌楚却又一次将他攻势挡开,怒道,“够了!停手!”

  于飞此次没再继续出招,因为他已经知道,苌楚分别从上盘和下盘制住他一次,便能制住他第二次,也就是说,他不是苌楚的对手,他打不过他。

  于飞猩红着双眼怒视着苌楚,过了许久,才终于一字一句道,“他的命,迟早是我的。你保他一日,我恨你一日!”说罢扭头走去了洞口,靠着岩壁坐下,看着洞外发呆。

  苌楚单膝蹲下身子,捡起匕首拿在手中,还未给张能反应的时机,就反手将匕首一横,抵在了张能喉头。

  “张大人,你知不知道于飞为何不再与我打下去?”

  张能梗直了脖子,惊恐而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制得住他一次,就制得住他第二次。于你而言,也是一样。我能将刀刃架在你脖子上一次,就能架第二次。区别只在于,我何时打算将这一刀抹下去。”

  张能咽了口口水,道,“你究竟想怎样?你说吧。”

  苌楚点点头,道,“看来你能坐到今日这位子,果然也是个聪明人。你听好,如今我们这些人,目前总算是死里逃生了。但是,方才牛力的一条人命,我记在你的账上,现下我要你今后都听我的,明日天一亮,我们抄小路赶回会稽。”

  “赶回会稽?”张能惊道,“我们弃守马嗥,做了逃兵,依军法当斩。我们就算自此逃亡天涯,大将军的人遍布国中,真能逃了都算是命大,又岂可再回会稽,正中大将军的满怀?那不是找死?”

  张能说得不错,所以周围几个伤员也纷纷道,“你们别回去了,既然已经逃了,就逃个彻底,何必回去送死。”

  苌楚回头看了看这些伤兵,转过头来对张能道,“别人都可就此逃命去,唯独你不行。如今你又两个选择,一是与我一同回会稽,回军营。二是当下就把命留在此处,当然,若要取你性命,我不用亲自动手,我只需不拦着我那兄弟即可。”

  苌楚给张能的选择,于张能而言,实际上是没有选择。所以翌日天一亮,藏身于洞中的众人纷纷相互扶持走了出来,苌楚于飞在前面带路,苌楚押着张能殿后,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整日,天已黑了,才终于到了山底的山谷平坦处。

  接下来就是一片通途,众人也就此分别,各行各路。于飞在山间小溪中洗了把脸,苌楚来到他身后,道,“接下来我会带着张能回会稽,找石买,此行十分凶险,你先回越都找范蠡,不用跟我来。”

  于飞这一路上一句话也没和苌楚说过,苌楚也由着他,没去招惹他。只是接下来之事,苌楚也没有十足把握,确实不能再带着于飞去冒险了,才想让他先行离开。只要回了大夫府,范蠡自然会保他周全。

  “我不会走的。”于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从未以如此冷淡决绝的语气同苌楚讲过话。“你也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要为牛大哥报仇,我虽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计划,但等你将那畜生利用完了,我会杀了他。”

  于飞说完起身找了根树枝,淌水下河去叉鱼,苌楚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跟在苌楚身边这么些年,也算是很了解苌楚的人。他说的没错,苌楚留着张能一条命,就是要利用他。两年前,计然就告诉过苌楚,石买在越国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由上自然难以撼动,但若掘其根基,树高千尺也自然轰然倒塌。而这张能,也许正是撼动石买根基的重要一环。

  苌楚一行三人连夜赶路,这山间河谷虽然杂草丛生,但毕竟一路直行,走来竟比山路要快出许多,三人赶在吴军大军之前抵达会稽军营。

  来到军营门前,苌楚对张能道,“听着,我用匕首逼你回到军营,这一路上你不得不听我的,但进了这军营,我便不会再要挟你,我也毋须再要挟你,只因你必须照我说的做,才能保你一条性命。”

  张能哭丧着脸道,“英雄,我是真不知我们拼死逃了出来,你为何还要回到这里?要知道我们如今已是逃兵,按军纪当斩的!”

  苌楚道,“你所说一点不错,所以你更要谨记我教给你的每一句话,你若按我的吩咐去做,我保你绝对平安无事,但若你说错了一个字,你人头落地之时可莫要怪我。”

  苌楚说罢,弯腰在地上抓了一把淤泥,往自己脸上草草涂了,而后将张能一把推了向前去,冲着不远处正在巡视的越兵大喊道,“大人!大人!吴军就要打过来了!”

  巡视的士兵见这三人蓬头垢面,很是狼狈,喝道,“从哪里来的山野刁民!竟敢在此造谣生事扰乱军心!”

  苌楚冲着张能递了个眼色,张能不得已,上前道,“我们是前两天被派往驻守马嗥的越军,我是守军统帅张能。你们速去禀告大将军,就说马嗥已经失守,吴军正朝会稽而来,请越军立即备战!”

  士兵见张能说得神色凝重,倒也不像是假的,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嘀咕,应是合计着到底该怎么办。

  苌楚焦急喝道,“你们还在犹疑什么!吴军此刻说不定就在不远之外了!若是耽搁了生死攸关的军情,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几个士兵又嘀咕了片刻,其中一个过来道,“且不说你们所言是真是假,单说你们要见大将军,那是一定见不到的。一日之前,大将军已经紧急被召入宫议事,至今未回。”

  苌楚想了想,道,“那常信副将军呢?副将军在也是一样!”

  士兵们互相瞧了瞧,似乎谁也没胆量耽搁这等大事,就派了两个人出来,道,“那就随我们去见常将军吧,至于你们所言是真是假,就由常将军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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