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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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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小鸡仔茫然地歪头。

  “我们以后要离开的,等我找到爷爷, 我们就要回朱流山了。”

  “啾?”小鸡仔低头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手, 很是不解:为什么要回去啾?

  朱流山现在变成了一块焦土, 就算是大火烧起来之前, 那里风景虽然好看, 但也脱离人类社会, 什么也没有。习惯了这里每天可以放出不同画面的电视机, 可以自由调节温度的空调, 一打开开关就会出水的水龙头……在舒适便利的人类社会待久了,它已经是个现代鸡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想到回朱流山之后, 它得飞好远的路去湖里和许多动物一起洗澡,食物要靠自己打,热水要靠自己的烧, 每天除了看风景就只能看风景,阿宝顿时感觉鸡生灰暗。

  “啾!!”它奋力地拍着翅膀, 努力地劝林禺改变想法:“啾啾!!”人类社会可好啦!!

  “可是……可是我想爷爷。”林禺低落地抱着它:“我还是第一次和爷爷分开那么久, 他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哪, 他一定很担心我, 白泽先生他们虽然好, 可我还是想和爷爷待在一起。”他被爷爷抚养长大, 不知道在朱流山度过了多少个年头,和白泽三人的相处也不过个把月而已。

  三位家人对他太好了,他一不小心就沉溺其中,要不是今天看到了苗苗爷爷和苗苗的相处,一时之间甚至还把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爷爷给忘了。一想到这个,林禺的心中就忍不住愧疚,越发地不敢去接近白泽,还直接从白泽的房间搬了出去。他怕自己再这样和他们相处下去,等以后找到了爷爷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留下来了。

  “啾……”

  小鸡仔看了他好几眼,失落地趴了下来,连头顶的呆毛都萎靡不振。

  一想到以后还要离开,它就开始对现在的生活分外珍惜,连看饕餮都没那么不顺眼了,第二天早上见到厉铮时,还哒哒哒走到他的面前,十分主动地朝他啾了一声,当做打招呼。

  反而是厉铮被它突如其来的示好吓了一跳,连平时最喜欢说的要把它做成爆炒鸡丁的话都没说出口,忐忑了一早上,看着小鸡仔十分珍惜地吃着碗里的食物,连一丁点渣滓都舍不得浪费的样子,更是感觉受宠若惊。

  这这这……这鸡仔总算是见识到了他饕餮大爷的厉害了?!

  厉铮又惊又喜,还赶在出门前即兴给它做了好多小零食。

  和他相比,林禺就显得分外安静了。白泽担忧地看了他好几眼,想到昨晚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看着他和厉铮骑着自行车走远,反手将准备出门的宗方拉住,到书房里谈话去了。

  小鸡仔躺在沙发上消食了一会儿,等撑得难受的肚子好受了一些,又站了起来,蹦蹦哒哒地往花园里跑,开始了今天一天的练习。

  既然没有办法在这里待太久,那它可得抓紧时间跟着白泽学习,这样和林禺回去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一个厉害的大妖兽,可是保护林禺不被野兽吃掉啦!

  安静的别墅群里,忽然传出了轻微的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偶尔还有火光出现,闪了一下,又很快的消失了。

  ……

  今天的算术课难得的没有上课,老师给大家放起了安全教育片。林禺看得心不在焉的,偶尔瞟一眼,额前的头发有些挡住视线,他下意识地拨了拨。

  旁边同样走神的苗苗注意到了:“你的头发是不是长太长了?”

  “咦?”林禺抬眼看了一下发尾的长度,不知不觉已经长到他眼睛旁边了。

  上一次剪头发还是白泽先生帮他剪得,那时候他才刚到这里,头发也是乱糟糟一团,盖住了大半张脸,他和爷爷都不讲究这些,平时长了就胡乱剪掉,还是白泽先生主动提出来要给他剪头发,给他修了一个好看的发型,就连刘海也剪到了眉毛上面,只不过现在又长长了。

  苗苗从头上拿下了一下发夹,把他的刘海小心地抓在一块,然后用那个发夹固定在了头顶,这样子刘海就不会挡住眼睛了。“等你剪了头发之后,要把发夹还给我哦。”

  林禺有些茫然地摸了一下头顶,摸到了一个陌生的硬物,如今他的额前光溜溜一片,除了造型有些好笑之外,的确是比之前方便了不少。

  “这是我生日的时候,我爷爷送给我哒,我可喜欢它了,你不能把它弄坏,也不能把它弄丢哦。”苗苗紧张地和它要保证:“要是我把它弄丢了,我爷爷会很难过的。”

  林禺连忙点头:“嗯,我会好好保管的。”

  苗苗这才满意。

  苗苗的小发夹是粉红色的,上面还有个可爱的蝴蝶结,林禺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时间一久就习惯了下来,反而是其他同学看到了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通,不等林禺发作,苗苗就叉腰和他们骂了回去,狠狠地为自己的小发夹找回了面子。

  粉红蝴蝶结的小发夹在林禺的头顶待了一天,下午见到厉铮时,饕餮也丝毫不顾弟弟的面子大声笑了出来:“是谁给你的发夹?还粉红色蝴蝶结,你是男孩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一耳朵的苗苗顿时蹬蹬蹬跑了过来,狠狠一脚隔着鞋子踩到了他的脚背上。

  厉铮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本想臭骂一顿,偏偏对方还是个和弟弟一样大的小萝卜头,只好罢休。

  为自己的小发夹找回了场子,苗苗牛逼哄哄地准备回去,目光瞧见他的自行车,顿时眼珠子一转,有了新主意:“哥哥,你可不可以载我一程?”

  “载你?”厉铮哼了一声:“你刚才还踩了我一脚,现在还想让我载你,难道刚才这一脚就这么算了?”

  “你要是载我,我就让你爷爷请你吃很好吃的鱼!”苗苗说。爷爷做的鱼可好吃啦,不只是她这么想,就连其他人也这么想,林禺和阿宝也很喜欢吃,她可骄傲啦!

  “你要去干什么?”

  苗苗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到林禺的耳边,小声道:“我爷爷生日快到了,我想要给他买礼物。”

  站在校门口苗爷爷笑眯眯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家长学生,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厉铮嗤笑一声,却也没说反驳的话,把她也抱上了自行车,两个小孩一个坐前面,一个坐后面,慢悠悠的地往商店街的方向驶去。将苗苗放到了商店街门口,厉铮这才调头往家的方向骑去。

  “喂。”厉铮忽然开口。

  林禺:“什么?”

  “大哥的生日也快到了。”

  “啊……?”

  “啊什么啊。”厉铮凶巴巴地说:“大哥平时对你那么好,难道你还想赖掉大哥的礼物?白泽平时给你那么多零花钱,难道你全花光了?!”

  林禺连忙道:“我记住了,我会给宗先生准备礼物的!”

  “嗯。”

  “……”

  “……”

  过了一会儿,他又别别扭扭地道:“那什么……我的生日也快了……”

  “……”林禺:“我也会给厉铮先生准备礼物的。”

  厉铮:=v=

  而另一边,苗爷爷坐在门口,笑眯眯地等着孙女回来,脑子里已经想了无数种礼物的可能性。

  哎呀,不知道今年能收到什么呢?

  林禺抱紧了怀中的小鸡仔,身体控制不住地在簌簌发抖。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那些陌生的大人来来往往,交头接耳,小声地谈论着朱流山的一切,偶尔用夹杂着同情和疑惑的目光看他一眼,又很快地转过了头去,随风传来“孩子”“照顾”“怎么办”的字词。

  林禺躲到一辆车后面,左右看了看,见旁边没人,才悄悄地将小鸡仔藏进了衣服的内袋里。内袋是爷爷给他缝的,针脚并不好看,歪歪扭扭勉强成形,平时都装着山上的一些野果子,现在袋子空荡荡的,装上小鸡仔正好合适。

  小鸡仔也是他在山上捡的。

  他一直和爷爷住在山上,平时很少见到生人,只有附近村落的村民会上山来采些野果野菜,爷爷一直拦着不让他见人,他也便乖乖听话的不下山去。在昨天晚上的大火烧起来之前,他趁半夜偷偷摸摸出了小屋,白天时他下了个套,准备逮只野兔子,后来把它忘了,到晚上才想起来,之后便翻来覆去地惦记着那只兔子,想得实在心痒痒,看爷爷还在睡觉,就悄悄地摸了出去。野兔子没抓到,却在路上捡了个小鸡仔,哆哆嗦嗦地往他手心里钻。

  小鸡仔的样子着实可怜,出于私心,林禺小心地将它藏进了口袋里。

  后来,山上的某处忽然起了大火,然后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极短的时间内火势便遍布了整个山头。

  他来不及赶回家,抱着小鸡仔在山洞里躲了一夜,再出来时,供养他生息的朱流山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块焦土,爷爷不知所踪,往日熟悉的一切全都不见了踪影,不少陌生的村民纷纷上山,还来了许多警车,那些穿着制服的叔叔将他从山上抱了下来,说是整座山上下只有他一个幸存者。

  林禺本能的不相信眼前这些人,他们说爷爷大概已经被烧死了,但山上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林禺也一厢情愿的相信爷爷是逃出去了,只不过没有被找到而已。

  他抱着小鸡仔躲在车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往人多的方向看。那些人给朱流山拍了照,还抓了一小把烧焦的泥土带走,不认识的人来来往往,那些看热闹的人在山脚下待到了黄昏,随着时间流逝,人也渐渐少了,将他从山下抱下来的叔叔又将他从车后面找了出来,和许多叔叔一起为难地看着他。

  “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他说他有个爷爷,可他的爷爷应该在山上被烧死了吧?这小孩运气好,那么大的火烧了一夜,竟然什么事也没有。”

  “可现在天都黑了,也不能让这个小孩一个人待着,他的父母呢?亲戚呢?一个人都没有?”

  “我问过村民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据那些村民说,这山上别说小孩了,连头野猪都不常见,这小孩长到这么大,从来也没有人看见过他。”

  “不是说还有个爷爷吗?”

  “就连那个爷爷,也没有人见过。”

  众人唏嘘几声,将小孩的来历猜了又猜,还是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怀中的小鸡仔饿了一天,如今挣扎着想要从内袋里钻出来,身体不安分的在里面动来动去。林禺连忙隔着衣服摸了摸它,示意它安静下来。

  爷爷失踪,山上的一切消失于大火,他就剩这个捡来的小鸡仔了,不能让别的人发现它。

  就在众人发愁时,村口的大道上慢悠悠驶来一辆黑色的车子,踩着黄昏的夕阳而来,沐浴着金光,停在了众人的面前。车门打开,一个英俊挺拔的年轻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林禺下意识的往人后躲。

  众人之中看起来最厉害的人迎了上去,林禺躲得远,听不大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看到那个大腹便便的叔叔对年轻男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朝着他看了过来。他愈发瑟缩,将自己藏进了别人的影子里。

  “这就是那个孩子?”他听见那个年轻男人问。

  旁边的人不停地擦汗:“对,对,就是他。听他自己说,是和爷爷一起在山上长大的,可村民们没有人见过他,他的爷爷也没找到,现在我们正打算将他送到孤儿院去。”

  “朱流山的火烧了一整夜,整座山头都烧没了,他竟然能躲过去,倒还真是幸运。”

  “可不是嘛。”

  挡在前面的叔叔错开一步,林禺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暴露在了那个年轻男人的面前。

  “宗先生,您看……?”

  被称作宗先生的年轻男人看了林禺许久,眼神冷漠毫无波动,林禺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就像以前他独自一人对上了山上的老虎一样,冰冷的兽瞳锁定在他的身上,他和怀里的小鸡仔簌簌抖了起来。

  晌久,那位宗先生才移开了目光。

  “我带走。”

  四周的人古怪地看了林禺一眼,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宗先生的话。

  身后的叔叔推了他一把,林禺踉跄几步,在宗先生面前停了下来。他仰头看去,也不知道周围的大人们决定了什么,懵里懵懂之间大概是清楚自己被人领养了,而领养他的人,就是眼前带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如今爷爷不知所踪,他一个无父无母没有生存能力的小孩子,最好的出路就是被人领养。

  像是察觉到他的害怕,男人朝他伸出了手。

  林禺愣住,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走吧。”宗先生说:“以后你就是我家的孩子了。”

  “那我爷爷呢?”

  “朱流山大火,幸存下来的生灵只有你……”宗先生垂眸看了一眼他衣服内袋的位置:“和那只鸡仔。”

  林禺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口袋,又放了下来,抓着他的大手执着道:“我爷爷还在山上。”

  山上有野兽的遗骸,有烧焦的树木,却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人。

  宗先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下来,林禺的冲动渐渐褪去,他能感觉到自己抓着的手掌温度冰凉,连带着他也开始抖了起来。他踌躇了一下,仰头问道:“那你们还会继续找我爷爷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宗先生说:“我不会拒绝家人的请求。”

  林禺仰头看着他。晌久,他放弃了挣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男人宽厚的手掌上。

  爷爷一定是在大火烧起来之前逃走了。林禺想:所以他们才找不到他,爷爷一定还活着,他一个人没有办法找到爷爷,只能求助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找到爷爷的。

  林禺坐上了那辆黑色的车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朱流山。他回头看去,焦黑的山体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化成了一个黑色小点,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隐隐约约知道,朱流山的一切,还有他和爷爷生活过的痕迹,都已经随着那场大火变得面目全非。

  ……

  “您为什么想要收养我呢?”林禺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鸡仔身上的短毛,他抬头看了宗先生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来,小声问:“我听到他们说,要把我送去孤儿院。”

  宗方没有转头:“我任职于妖兽管理司。”

  “妖兽……管理司?”林禺似懂非懂:“您是说……您领养我,是因为我是妖兽吗?”

  “嗯。”

  “……”

  林禺又问:“妖兽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人样。”

  人样是什么,林禺还是明白的。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胖乎乎的,手背上还有小肉坑,怎么看都像是人类的手。

  这位宗先生大概是弄错了,他怎么可能会是妖兽呢?

  看清楚他的疑惑,宗方主动解释道:“你身上有妖兽的气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爷爷应该也是妖兽。”

  林禺茫然。

  爷爷……爷爷和他长得并不像,和所有人都不像,他浑身上下长满了毛,就像是山上的猴子,身上的毛也已经花白。他是爷爷从山上捡来的,所以和爷爷长得不像也不奇怪。爷爷长得不像是人,大概就是宗先生口中所说的妖兽吧?

  林禺十分自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妖兽都很厉害吗?”

  “应该是。”

  “会吃人吗?”

  “有的会。”

  “妖兽管理司就是管理妖兽的吗?”

  “嗯。”

  “那宗先生也是妖兽吗?”

  “算是吧。”

  林禺怯怯问:“那您身上……为什么没有长毛呢?”

  “……”

  男人看了他一眼,林禺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他想,宗先生大概是误会了,以为爷爷是什么妖兽,他也就是什么妖兽,其实他并不是爷爷的亲孙子哩。那个什么妖兽的气息,大概是和爷爷待久了,所以也沾染上了吧?就像他平时和小猴子待在一起,身上也沾了小猴子的味道,每次都要被爷爷拉着洗好久的澡才能把味道洗掉。

  如果他把这件事情说了,那么这位宗先生是不是就不会帮他找爷爷了?

  爷爷既然是什么妖兽,一定很厉害,平时都能将他从野兽的口中救下来,这一次也肯定可以躲过那场火灾的。

  林禺又看了宗方好几眼,手上纠结地揪掉了小鸡仔好几根毛,怀着愧疚将事实隐瞒了下来。

  等到……以后宗先生发现了,他再离开应该也不迟吧……

  小鸡仔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把火的缘故,它睡得比以往还要长久,一觉醒来时,身旁的林禺已经起床了,外面的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晒得鸡浑身暖洋洋的。

  小鸡仔揉了揉眼睛,推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它扑腾着翅膀连蹦带跳地将被子推整齐,这才跳下了床铺。从开了一条缝的房门出去,拐了个弯,哒哒哒地跑进了最近的卫生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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