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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发疯


  李梦是闹腾惯了的,胤禛只当是小孩儿家家耍小性子,权作不知,不理。

  他索性做出悠然自得的样子,将双手垫在脑后,盯着帐子顶部摇晃的流苏看,又轻轻哼着今日武格格弹的那首《潇湘水云》,过了一会儿,见边上的被子一直在颤抖,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撑起上半身,趴在李梦身上,道:“小梦儿?”。

  就听见李梦瓮声瓮气的一声:“爷,你睡吧,我没事!”,声音里也带着颤。

  胤禛低低道:“哭了?”。

  被子里的声音变大了:“没有!”,同时李梦将被子抓得更紧了,是恨不得将自己彻底裹成一个大麻袋的样子。

  胤禛叹了一口气,抬手隔着被子,大约算着她头顶的位置,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语音里带了一点疲惫:“小梦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耍小孩子脾气,以后要懂事。”。

  李梦在被子里扭成了一只大虾米,躲开他的手,声音微弱地道:“我知道。”。

  胤禛听了,就冷笑道:“你知道个屁!”,他抬手将李梦整个儿连人带被子地伸手搂进怀里,不顾她挣扎反抗,用了强力将她被子一把扯下。

  夏天本热,只见李梦小脸儿红扑扑的,全是闷出的汗,脑门上的茸发细细碎碎地贴在皮肤上。

  她的保护盔甲被胤禛扯掉了,一时间眼睛里露出又羞愧又气愤的神色,双手乱抓着还将被子夺回来。

  胤禛哼了一声,伸了一只手将她两只手腕齐齐扣住。另一只手在李梦眼尾一摸。

  左边是干的,右边湿漉漉的。

  她刚才侧躺着的时候掉眼泪了。

  胤禛一下子就心软了。

  没料到自己只是夸了武格格一句,竟然也让这个小人儿这么受伤。

  她竟是这么的在乎自己!

  胤禛怔了一瞬,立刻就把这个小醋坛子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了自己怀里。

  他摸了摸李梦的脸蛋,又摸了摸她的长发,握住了她一只热乎乎的手腕,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道:“怎么就这么容易吃醋呢!”。

  李梦在胤禛的肩窝里一顿乱拱,双脚也是气呼呼地在被子里一顿乱蹬泄愤。

  半晌,她的情绪似是平复了一些,才伸手搂住胤禛的脖子,低低道:“武格格弹得真的有那么好吗?”。

  胤禛听她还在吃醋,便低头挨擦着她的脸蛋,用自己的侧脸紧紧贴着她的侧脸,笑了笑柔声道:“好什么好?不过是给福晋个台阶罢了!”。

  他说着,想到今日福晋种种,心里有些厌烦,便放开了李梦,平躺着。

  李梦在黑暗里沉默了一会,反而像一只小狗一般,摇头摆尾地靠了过去。

  她抱住胤禛的腰,声音小得像只蚊子,带了一点点试探和讨好:“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胤禛侧过脸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真的什么?傻子!我就知道,你对我是真的。所以除了你,这府里还有谁能让我有耐心这样哄?府里除了你,谁又敢这样跟我耍性子?”。

  他说到这里,心里又有些恨恨,不由得伸手打了一下李梦屁股,斥道:“脾气一天比一天大!都怪我把你宠坏了!”。

  李梦转了转眼珠子,神色开朗起来,嘻嘻一笑,搂住胤禛的手臂收紧了,连连点头,带着几分得意和骄傲道:“只有我!”,又松了手搂住胤禛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蛋欢欢喜喜地在他脸上贴了贴,一头扑在了胤禛怀里到处乱拱。

  胤禛对她这一套简直一点抵抗的办法都没有!。

  她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情绪波动如此之大,胤禛看在眼里就有些哭笑不得,又兼之有些心疼,便任由着她贴着自己的脸,末了,伸手拍了拍她头顶,道:“不哭了,睡吧!”。

  李梦应了一声,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神色一变,眼里带了泪光,翻身爬起来,整个人趴在胤禛胸膛上,气喘吁吁地道:“可你还送了她一把琴!”。

  胤禛见她疯劲又要来,赶紧张开双臂,任由她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打着滚,利眼一眯道:“福晋费了这么大劲儿准备武宁的节目,想必是最欣赏她的琴艺了,高山流水遇知音,送把琴,让她们俩谈佛论琴去,有什么不好?”。

  他说完把李梦搂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像举小娃娃一样掐着她的腰,向上举了两举,望着她摇了摇头道:“妒妇!”。

  他臂力大,李梦就有些疼,被颠得头晕脑胀,胸口都有些闷了,嚷嚷道:“爷饶了我罢!”。

  胤禛刚将她放下,李梦转了转眼珠子,道:“爷!你从明天起,教教我弹琴吧!”

  胤禛只觉得一阵头疼,侧头道:“怎么又要学琴了?”。

  李梦闷闷道:“别人弹得那么好,我……一个音都不会。”。

  胤禛握住她的手,心平气和地哄着她道:“那武宁会做卷发器吗?会做那么多新鲜稀奇,闻若未闻的东西吗?叫什么……‘爽肤水’、‘精华霜’,这些,她能吗?”。

  李梦噗嗤一下笑了。

  胤禛看她笑了,自己也笑了:“况且,这府里还有谁,能把爷每天都逗得这么开心?”。

  他撩开她额头的碎发,凝视着她的眼睛,极温柔地道:“我喜欢小梦儿便是喜欢,无论她会不会弹琴,我都喜欢。这是人与人之间难得的缘分,更是你我之间的深情,岂是那些外物能影响的?”。

  他一边说,一边轻柔地摩挲着李梦的脸颊。

  李梦只觉得自己都快哭了!

  胤禛搂紧了她,她在他的怀抱里闭上了眼,这一次,终于安静下来,眉目之间褪去了各种情绪,只露出平和喜乐出来。

  胤禛给她掖了掖被角,道:“睡吧”,。

  李梦眨了眨眼,因着疯劲过去了,想着刚才的举动,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攥住胤禛的胳膊道:“爷!你为什么不睡?”。

  胤禛摇了摇头,用手肘撑住头,微笑道:“你先睡,我看着你睡着。” 。

  大抵是发疯累了,李梦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待到天亮的时候,胤禛已经不在身边了——上书房去了。

  李梦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就问翡翠:“四爷什么时候走的?”。

  翡翠笑着道:“回主子,还是上书房的老时间,主子您睡得香,四爷吩咐奴才不许吵醒您。”。

  李梦没说话,想到昨天晚上一顿折腾,胤禛哄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恐怕都已经很晚了,那他一共才睡了多长时间啊?

  再想想昨晚的事,李梦感觉自己冷汗都要一点点出来了。

  心虚!

  昨日那是摆明了福晋要抬举武格格,偏偏四阿哥就是不给脸子。

  昨晚还宿在自己这儿,已经是把他对李梦的宠爱和偏袒,清清楚楚摆给整个四爷府的人看了。

  甚至不惜为了自己,下了福晋的脸。

  够可以的了。

  “我这狗脾气!”,李梦自责地捶了自己大腿一下。

  她也不明白自己:吃醋的时候,往往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熊熊妒火一旦燃烧上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些道理她都懂。

  可是,在爱情里,一个女人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占有欲?

  翡翠伺候着李梦起来洗漱,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李梦懒得动弹,就让翡翠带人把膳桌抬了进来。粥还散着热气,李梦看着便觉得热,便说要放在那儿散散热气儿再吃,先梳妆。

  待到她坐到梳妆镜前面,就看见镜子里面的人,眼皮儿都透着粉色,是肿的,便让翡翠在眼皮上多盖了一些脂粉。

  梳妆打扮好了,李梦盘腿坐在紫檀木椅上,一边吃一边手撕了糕点酥皮儿,喂给那梨花鲤。

  那小鱼儿养的时间长了,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怕生,见水面上人影浮动,有人过来投食了,连忙张着嘴嗷嗷待食,情态极是可爱。

  古人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对于她来说,现在的生活是日日闲。

  没有最闲,只有更闲!

  每天的任务只有吃喝睡,和猪有什么区别……

  和无数清穿前辈不一样,她觉得,像这样过猪一样的日子就很好。

  李梦抚摩着肚子,小鱼儿吃饱了,她也吃饱了。

  非常满足。

  翡翠正拿了一只珠钗想给李梦戴上,一转眼看四下里没人,便用手拢了嘴,凑到李梦耳边,偷偷告诉她,昨天西北小院儿那位,回去哭了好半天呢!

  “西北小院儿”指的便是武格格了。

  “……她身边的珠棋,晚上给主子准备的洗浴的水稍微冷了一点儿,武格格就发脾气了,让珠棋罚跪在堂屋外面台阶上,一直到天亮呢!”。

  李梦转过头,看了一眼翡翠:“你是怎么知道的?”。

  翡翠就压低了声音,献宝一般地跟李梦说,府里织造房那儿,有自己认的一个妹妹。昨日去给西北小院送缝补好的衣服的时候,看见的。

  织造房就是府里专门负责缝补洗衣的地儿,和扫院子、干粗活儿的小太监差不多地位。地位低下,也没固定的主子,和她们结交,不会有嫌疑。

  虽是地位低下,却是府里各处主子的院儿都走动。

  “老家都在一处,原先大家也是不认识的,去膳房撞见了几次,有一次,奴才看她替织造房的姑娘们拿吃食,提的东西特别重,一个小姑娘家,才和我老家妹妹差不多一般大的年纪,怎么能提得动呢?奴才就让膳房小太监送了她一程,那以后,就熟悉了。”。

  四爷府中,李格格最得宠,李格格的人去膳房叫膳,从来都只有随性的小太监抢着要讨好孝敬,帮着提篮子的。

  翡翠这姑娘有个特点,就是讲话一激动,右边嘴角就不自觉地向上有些歪斜,加上脸上眉飞色舞的表情,看起来就有几分挤眉弄眼的滑稽与讨喜。

  她一边打开手里的发油甁塞儿,一边倒在手心,两手对冲着在掌心里搓了搓,然后细细涂抹在李梦的发髻上,将那几根不平顺的碎发抚平,一边口中絮絮道:“主子您心善,从来不会不把奴才当人看,奴才离开家的时候,老家妹妹才这么点儿高……”,她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给李梦看,又道:“拽着奴才的衣服角儿不放,不停地喊‘姐姐别走!’,奴才每次想到,就揪心哪!”,说着抹起了眼泪。

  李梦自己爱哭,但却看不得别人哭,翡翠这眼泪一流,她赶紧道:“你也别太难过!回头我跟爷说说,总有办法让亲人过来和你见上一面。”。

  翡翠吸溜着鼻涕,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李梦坐在座位上,心想:四爷!你还说我身边奴才笨,这翡翠一点儿不笨哪!

  下午睡了午觉起来,白日漫长,见那日头半落不落地就是不下去,李梦闲得发慌,便让翡翠寻了围棋来。

  下围棋太烧脑,她要的,只不过是黑白棋子儿。

  然后李梦在长桌上铺了纸,画了一张超大的五子棋棋盘。

  大,玩起来才过瘾嘛!

  又教了翡翠五子棋的下法,两个人下起五子棋来。

  李梦记得自己在穿越之前,家里有个七彩彩虹色的五子棋盘,很是好看。每次自己玩闹的时候,妈妈就拿出那个棋盘来安抚自己,久而久之,她五子棋下得便特别好。

  打遍小学无敌手。

  后来长大了,有了手机,可以下载软件玩游戏,下五子棋,她常常一个人和手机能搏杀到好久。满屏黑黑白白,密集恐惧症患者都不能看。

  下了六七局,翡翠总是输,李梦就怀疑了,拉着她肩膀问:“你可别故意让我啊?”。

  废话!奴才谁能不让主子?

  翡翠非常坚决地摇头:“主子太聪明!眼神儿又好!奴才实在是跟不上,一不留神就被主子连成五个棋子了。”。

  然后李梦就让她把院子里的太监宫女都找来,把棋盘搬到了石榴树下面。她偏又怕晒,让人撑了好几把纸伞在后面挡着阳光。

  大家伙儿一起围着棋盘,李梦嫌翡翠下棋速度太慢,便让三个宫女一起,和自己对弈。

  一对三,好有成就感!

  对方战斗力加强,才有意思嘛!

  胤禛从外面一回来,就看见:好家伙!院里石榴树下的桌上旁围了一群奴才,李梦背对着自己,坐在正中,竟是连个通报的的人都没了。

  听到动静,一院子人转过头来,才唬得跪的跪,喊吉祥的喊吉祥。

  胤禛随意一挥手,走过去见了那桌上棋盘,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了一眼李梦,脱口而出:“你还会下棋?”。

  李梦看他一脸“你这样不懂琴棋书画的人怎么也会下棋”的鄙视,脸上就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五子棋也是棋好吗!四爷!

  四阿哥离她近了,见她发丝间落了树上绒绒的小果儿,便顺手帮她捻了下来,笑着指着苏培盛身后一个小太监手中捧着的,用蓝色棉布包着的长条形物事,道:“猜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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