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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发动


  

  没有得知宝儿消息的时候,我攥着一股劲,什么都不想,倒还能稳得住。现在一得知宝儿平安,就再也绷不住了。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哭了一场,后来为着孩子,到底不敢大哭,慢慢就收住了,可白天什么事都干不了,晚上也睡不着,心总是定不下来,好不容易睡着了,竟然又做噩梦,梦到许多人对着我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梦魇,挣扎了好久才清醒过来。就是醒着的时候,也总控制不住瞎想,想着若是宝儿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十多天,我精神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越来越沉,直到宝儿的书信送进宫,我捧着宝儿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就抱着信睡着了。睡得很踏实,连日来的惊慌失措和后怕才慢慢消弭。

  因着国丧,皇家也没有喜事,更不要谈孕事了。所以我虽成了侍医,但到底没有什么差事。不过,这几日淑妃的小公主病了,我因着皇后宣见,正好碰到淑妃和太医跟皇后回禀小公主病情。

  起先是着凉,吐奶吐得厉害,太医开了药,吃了两日渐好了,可才恢复饮食就又泄了,太医开始的药方温和,却止不住泄,后来在药里就加了石榴皮,小公主吃了药腹痛大哭,但到底止了泄,可一吃奶就又开始了,怎么也不好。

  我一听说这些,就料定是乳糖不耐受,主动请缨去看了小公主,提议断奶水,改为米面汤水。

  “中间也有断奶,乳母都换了几个的,可总是没几日就又反复。”淑妃说。

  “是奶水过敏,断奶时间短了,至少要停一个月,说不好,以后都不能吃奶乳了。”这个我了解过,心里很笃定。

  “以后都不能吃奶?公主才六个月,这怎么能成?”

  “奶水虽营养充足些,但过敏也没办法。最近就吃些米面汤水,以后慢慢添加其它辅食,”想了想,我又道,“娘娘若是信得过,这些日子民妇就跟着搭把手,先看看公主有没有起色,再做安排?”

  淑妃本还有些不放心,但皇后先同意了,淑妃也就没异议了。之后我一连几日都往淑妃处照顾小公主,待她渐渐有了起色,我也就安心了,只是淑妃总担心小公主营养不够,时不时问我能不能吃母乳了,我都是摇头,回来后想了想,让人去御膳房问有没有豆奶,居然真的有,第二日就让淑妃给小公主吃豆奶。小公主果然很爱吃,也没有再泄肚,这样养了几日,小脸就红润了。我和宫女交待好,也就不每日过去,只隔几日去看一次。

  这些日子我的身子愈发沉重,每日往后宫跑也有些吃不消了,这下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可我才想着偷懒,不料我善儿科的名声就传出去了,皇宫里皇子公主不多,但外面的小孩子却数不胜数,今日尚书家的来求,明日公侯家的来问,我不好推辞,只得一一去看,有时,一日竟还要跑两三个人家。坚持了几天,才发现我的两只脚都肿了,其实我自怀孕后,因前期瘦了许多,所以整体上,除了肚子,身上别处并没显胖,到现在也才约莫长了十多斤。现在不到八个月就出现水肿,身体也沉重得很,我自然不敢大意,遂对上面求医的一概要求上门看诊。因担心得罪显贵,我还求了皇后,说明了原由,皇后也很体谅我,特意传了话,还让太医院给我安排了两个助医。

  有两个在关键时刻的病患,我让助医替我上门看诊,太医院替我挡了些求医,有个别显贵求得到圣旨的才能进太医院来看诊,所以现在事情少了许多。我就在太医院看诊,不用马车颠簸,又好好歇息了一日,水肿就退去了很多。我自己也觉得轻松很多,胎动也变得轻快了。

  今日,按昨日的安排,只有一个公侯家的孩子,已经大好了,今日过来我只要例行检查一遍,不用再开药,只交待他后面饮食注意就可以了。

  我很快看好,受了许多感谢之语,送走了人,心里十分受用,吃了些点心,感受着胎动,随手将一旁宝儿的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

  宝儿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交接一下就会往回赶,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这样一算,肯定能够陪我生产的。我预备等到宝儿回来就告假,回家安心待产,产婆是母亲在的时候找好的,有三个,我怀孕的时候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有时候还是难免担心,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有宝儿在我身边,我就安心踏实。

  本来我以为母亲也可以陪着我,可是母亲却走得突然。现在我还经常想起来母亲,每每想起她,悲伤从浓变淡,心里那块地方却总是空落落的。

  希望母亲在那个世界,能够过得安好。

  五月进来,我转头看她,以为是该用午膳了,还想着现在不饿,准备让她稍等再摆饭。

  不料却听到五月说,“小姐,来了个医患。”

  这个时候能进太医院的,必定是求了恩典的,想到这里,我就说道,“那就请到诊视房吧!”

  说着就准备坐起身,因着身子重,动作慢了许多。五月急忙走过来,却只是扶住我,并没助我起来。我奇怪地看向五月,果然见她一脸不高兴。

  “怎么了?”

  “是文安候家的那位如夫人!”

  “秦静珊?”我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应该才出月子吧!

  “可不就是她?”五月撇撇嘴,说道,“还抱着她家小公子呢!说是孩子病了,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要不,就推掉她?”

  我摇摇头,说道,“既是进了宫,必定是求过皇后那边的,何况今日推了,只怕她还会来,早晚要见的。”

  五月听我这样说,也只是叹了口气,扶着我往诊视房去了。

  秦静珊坐在诊视房客座上,腰带将腰束得芊芊一握,已经看不出来生产过,不过脸上还是有些苍白,一旁站着的乳母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在轻轻摇晃着,孩子睡得很安稳。

  我看了她一眼,并不似与旁人那般寒暄,直接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淡淡问乳母道,“小公子如何?”

  那乳母见我望向她,愣了一下,转头去看秦静珊,却一时没有得到秦静珊回应,只好大着胆子回道,“小公子聪慧可人,胃口也好,就是近些日子,夜里闹腾,白日里倒睡得香甜。”

  “哦?”我点点头,示意她将孩子抱过来,放在一旁的就诊床上,不想那孩子一离开乳母的怀抱就啼哭起来,乳母紧张地要抱起来,我止住她的动作,依旧打开抱被,按例检查一番。

  我一边看,一边问乳母一些问题,初步看来,孩子十分健康。完事后,我示意乳母可以抱起孩子了,那孩子一到乳母怀里呜咽两声就睡着了,十分香甜。我细看了一眼,孩子长得很像秦静珊,倒不怎么能看出文翊的模样。

  “应该是睡颠倒了,无甚大碍。”我对乳母说道。

  “大夫也是这么说,可是小公子只肯睡人怀里,白日里睡得好,一到夜里就精神,哭得厉害。”

  “暂时就先这样吧,几个人轮流带着,”我说道,反正文安候府家大业大,养几个乳母不是大事,“慢慢的,小孩子会自己调节过来,到两个月的时候,若是还没有调过来,你们就白日里哄他玩,夜里带他睡,折腾几日应该就可以了。”

  乳母一一点头。

  “哦,还有,尽量放到床上睡,喂完奶竖抱,每天让孩子趴一会,多晒太阳。”我交待了一些简单常识,觉得也没什么了,就示意助医送客。

  “你带着孩子先回轿子。”秦静珊突然对乳母说道,自己却坐着不动。乳母领命,随着助医出去了。五月想开口说话,看到我摇头也嘟着嘴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秦静珊,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知道她要说话,却很是无所谓,就自己端了一边的茶盅倒水喝。

  “你何以如此傲慢?”秦静珊突然开口。听到她的话,我愣了一下,可她却不给我反应的时间,气愤地接着道,“凭你王氏出生谢家门庭?凭你侍医的身份?还是凭你和我家侯爷的纠缠?”

  我被她一连的问话问得火冒三丈,肚子都猛然疼了一下,脱口反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又凭什么跑来问我话?你凭的是你秦氏孤女?凭的是你文家如夫人?还是凭文翊对你的宠爱?”

  “你——”秦静珊被我反问得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无耻!”

  “你才无耻!我原觉得你尚有羞耻之心,不料你嫁了文翊,却变得如此不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趁人之危,一个不懂感恩,你们仗势欺辱我,还自觉委屈得不行,你们恶心不恶心?”

  我一气说了这么多话,气倒撒去不少,肚子却还是隐隐发疼,可是气势不能输,只得扶着桌子,手在下面轻轻抚摸着腰。

  “你,你,你怎么满嘴歪理?”秦静珊被我说得无力反击,只是反问道。

  “是你们仗势欺人!你也是大家闺秀,生产的时候,我虽未帮到什么忙,但好歹去看了你一场,且你今日是带着孩子来求医的,你如此质问我,就真的觉得站得住脚吗?”

  “我为何站不住脚?我就不信,看到侯爷现在直上云宵,你没有后悔过?你故作清高,却让你家哥哥唱白脸,你们欲擒故纵,不就是仗着侯爷不负痴心?我早就找过你,并不介意以你为大,可你为何,为何还要惺惺作态,到了侯爷面前又是另一副嘴脸?我也再跟你说一遍,若是你现在尚有想法,我也无甚意见,只跟你说一句,不要多此一举,见好就收吧!”

  “真真莫名其妙,难道说,你是来替你家侯爷说媒来的?”听她这样自以为是,说得还好不委屈,我不气反乐,反倒觉得好笑,真是无法理解她的思维,“再说,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惺惺作态,在你家侯爷面前又是另一副嘴脸?”

  “我虽未亲见,却可想而知。不然,以我家侯爷的性情为人,自不会妄自纠缠!”

  我被她的逻辑深深震撼,只得再一次强调,“我自始至终,对你家侯爷半点兴趣也无!我爱惨了我家宝儿,若是之前时运不济,我是铁了心要效法孟母的!如今我即将临盆,我家相公也会带功归来,我只感恩上苍厚德,别无他想!”

  “你真是这么想的?”秦静珊不信,“你可敢将这话告诉我家侯爷?”

  我好笑地摇头,说道,“我做好我自己,不会去做无谓的事。你家侯爷是你的事,说起来,你与文翊本就有婚约,又是先帝恩准的,如今你又生了儿子,为何不让他将你扶正?为何不安分教养孩子?为何还要自找麻烦?”

  “我,”秦静珊被我说愣了,脸上也浮上憧憬之色,可嘴里还是无奈道,“身为女子,如何能左右男子?何况争来的不香,我也做不了那样的事。”

  “你真是好笑,你有勇气来骂我,有胆量让我见好就收,却不敢跟你相公坦诚相见?”

  “难道你敢吗?”秦静珊对我撇嘴,“谢家如今门庭不如从前,谢宝儿也前途寥寥,可若是你生了女儿,不能继承谢家香火,你还敢如此要求吗?

  我嗤笑,不喜她如此说宝儿,正预反驳她时,却听到窗外有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爽朗利落,说道,“我谢昀一辈子只有王熙瑶,此生此世心心相印,海枯石烂白首不离!”

  我怔怔转身,看着几个人影背光而进,当先一人风尘仆仆,步伐铿锵,却正正是我家宝儿。他身后一同进来的,是皇上和文翊。

  此时我顾不得其它,只定定看着宝儿,他发髻松散,面颊黑瘦,下巴上布满胡茬,一双眼睛却是异常幽亮。

  “娘子!”宝儿大步朝我走过来,一下子绕过桌子扑到我身边,将我紧紧搂进怀里。

  我闻着宝儿身上的尘土的味道,感受着他砰砰的心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抱着他的腰将将站起,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抽痛,下身一湿,我跌进宝儿怀中,咬唇叫道,“宝儿,我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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