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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凤翩少爷还有什么交代么?”她就像早预料到了似的,半点不急。

  侯浮光搓了搓手,“少爷说,他知道您想询问什么,等您回转单家,他会当面向您解释。”

  单解衣扬起了唇角,脸上浮现起浅浅的温柔,提及那个人名时,不见了犀利和锋锐的抗拒。

  当她参透那柄扇子上的真相时,对于单凤翩,她已不想怨恨。

  一句解释,是他欠她的,也代表了他愿意坦诚的态度,她不用再等四年,他也不用了。

  有些事,是该当面说开的。

  “您有话带给凤翩少爷么?”她的表情,让侯浮光看懂了什么,才大着胆子问出一句,他可没忘记上次初见家主时,她提及凤翩少爷的表情。

  “告诉他,信物我保管的很好。”她浅笑,在侯浮光提笔的刹那,又忽然伸手拦住。

  看着侯浮光询问的眼神,她接过笔,“我自己写吧,你去楼下替我请赌大小那桌的风爷上来,莫要惊动旁人,再备一桌酒席。”

  侯浮光应声去了,她提笔在字条上写下几行字,“安好莫念,归期只在数月间,信物稳妥。”想了想,再添了几个字,“君勿牵念。”

  普通的问候,除了家人,还有他。

  这是她对他自出家门以来的第一次主动,第一次平心静气。

  小心的将字条卷好,封成蜡丸,侯浮光也再度回到密室中,为难的表情看着单解衣,“家主,您要找的人刚刚已离去了。”

  她沉吟了下,笑了,“知道了。”

  “那,还要准备酒菜么?”侯浮光小心翼翼的接过蜡丸,询问着。

  站起身,单解衣摇摇头,“不用了。”

  拒绝了侯浮光热切的挽留,她无声无息的走出“常赢赌坊”的大门,炙热的夏日已经过去,初秋的风吹去了燥意,也暗沉了天色。

  又是用膳的时辰,她拈着刚买来的茯苓饼,边走边吃,有些碎屑掉落在前襟,挥手坦然的拂去,继续咬着。

  她,果然越来越市井了。

  心头的重担卸下,脚步也分外的轻快,一阵阵飘渺的歌声传到耳边,她不由驻足停下,望去。

  水波清清,画舫红灯高悬,轻歌曼舞的曲调悠悠然而至,丝弦管乐浮华了水面的光影,不时有客人来来往往,调笑声娇媚一片。

  不知不觉,她又来到了河边,想起那一日,他与她在河边的面摊相会,一句玩笑的娘子引来后面数个月的形影不离。

  她摇摇头,叹气中却是笑着。

  天色渐暗,河旁小巷子里的灯笼挑了起来,那是那个冷清清的面摊,还是那个下面的老者,佝偻着背影,掀起锅盖,一阵热气飘起。

  脚下的动作快过了理智,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站在了桌旁,老者一双浑浊的眼睛闪着希冀的光,“姑娘,吃面么?”

  只一眼她就看到,旁边的桌子旁围坐着几个人,没有空空荡荡的椅子,也没有那个人。

  她点了点头,在油腻的桌边坐下,“来碗面。”

  老者下着面,她静静的坐着,在安谧流转的时光中失神。

  “喂,那女子你记得么?”旁边桌上的男子小声的耳语着,却逃不过她的耳朵。

  “记得,这么漂亮的姑娘我怎么不记得,是不是上次我们巡查单身美艳女子的时候遇到的,她还为了让丈夫过上好日子出来卖笑呢,我记得我收工后来这寻她,想要做她生意呢,可惜没找到。”略显激动的声音回答着身边人的提问,“让我失落了好阵子呢。”

  她不用抬眼也知道,那伙汉子是什么人了。

  “要不要去问问今日她还做生意么,我们光顾下,付两倍、不、三倍银子。”

  单解衣蹙了下眉头,无声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是亮出皇上钦赐的令牌高傲的离去,还是点了人无声无息的走开?

  “姑娘……”旁边桌上的人已按捺不住开口了,“你……”

  “对不起各位爷,我娘子从良了。”话语未完,就被打断,一只手臂从旁边揽上她的腰身,重重的带入自己的怀中,“我们赚够钱了,置了田地,今日只是来吃面的。”

  青草的味道,浓烈的男子气息,还有她熟悉的劣等酒味,那胸膛的主人抛下几枚铜板,将她拥在怀中,“娘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让我可好找。”

  她的手藏在衣袖下,贴上他胸膛的同时,暗劲点上他的筋脉,嘴角噙笑,“相公大人睡的太熟了,我不忍心叫醒,只好出来替相公买面了。”

  他的手,温柔的握上她贴着胸膛的手心,一股力道传来,阻隔了她的使坏,“我可不愿你到处乱跑,万一被人看上带跑了如何是好?”

  两人似有如无的调笑,让身旁那桌人纷纷摇头,叹息着离开。

  他丢下几枚铜钱,笑着贴上她的耳边,胡茬刮着她柔嫩的脸颊,“娘子,回家吧?”

  寂静的街头,没有人来往。

  单解衣一指点向他的穴道,风琅琊轻巧的闪身躲过,“娘子,还想再度谋杀亲夫么?”

  单解衣嘴角一丝冷笑,“你还敢找我,不怕么?”

  他不正经的靠着青砖墙面,“你敢说你没找我?难道你就不怕么。”

  她就知道,赌坊中他是故意离去的。

  “喝了你那么多酒,今天让我请一回。”他伸出手,指了指城西的位置,无声的展开身法。

  她跟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如两道清风过山岗,刹那远离了京师的喧嚣。

  城郊,破庙,无人

  一张四方桌,几个菜碗扣着,地上的篝火簇簇燃烧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四面通风的墙,破烂的不能再破烂

  “你就请我在这里吃?”她嗅着空气里淡淡的香味,不客气的在桌边坐下,“比那面摊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我有好酒。”他从倾倒的神像后抱出两个大坛子,拍开封泥,一股陈年女儿红的味道飘散出来,熏人欲醉。

  “是好酒。”她接过酒坛,慢慢的斟上一碗,陈年的酒沉淀在碗底,犹如他们此刻的笑容。

  “干了吧。”他举起碗,两人在空中遥遥一敬,清脆的撞了下,仰首饮尽。

  擦去胡茬上沾染的酒渍,风琅琊看着她的脸,“你的属下可还好?”

  “怎么,你不相信自己的手法?”单解衣挑起了眉头,“还是我下手有偏差,让你的士兵死了一两个。”

  “你的手法很精准,全中要害,伤势吓人。”他沉着脸,忽然又绽放了豪迈的笑意,“但是一个都没死。”

  “单家护卫也是。”她柔柔的笑了,“现在已痊愈了。”

  “你呢?”他眼中蕴着深深地情感,表情倒是邪恶,“需要我替你疗伤么?”

  单解衣掏出几文钱,一枚枚的放在桌面上,“你还卖黄瓜吗?”

  “不卖。”他干脆的打断她的话,声音忽然压低,“送你,要吗?”

  还是那个没下限的人,永远这么厚脸皮。

  但是她听着,却是开心的,仿佛回到了昔日相处的时光,一切都那么随意,那么坦然,完全不像是历经过生死相搏的人。

  “恭喜你,这一次应该拿到了单家家主的位置。”他再度端起碗,敬她。

  回敬,“我也恭喜你,抓到了两王造反的证据,得到了信任。”

  碗相触,却是谁也没喝,默默的望着对方,同时一声叹息。

  “你说我们这算是欺君之罪吗?”她问他。

  “应该是,不过为了活命,欺便欺了呗。”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我们都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是最好的选择。”

  “你没有告诉我。”她的话语微带指责,“如果我有半分未能领悟,你很可能会死在我的手中。”

  风琅琊从来没对她泄露过半分自己的决定,即使交手中拼命的表现下,她清楚的知道,那些凌厉的招式吓人,攻击力却绝没有想象中大,如果她拼下杀手,绝不是两人安然的结局。

  “我们心有灵犀,我不信你没猜到。”他的回答含糊,这样模棱的理由以命相交,她不知道该说他大胆,还是他太信任自己。

  “我信你的灵秀,也信自己的眼光,更信我们之间的……”他挤挤眼睛,“感情。”

  单解衣执着碗,却是饮不下去,“没有粮饷,‘清静王’和‘逸然王’便无法造反,你真的相信皇上抛出‘玉芙蓉’只是为了试探吗?”

  “皇上早有了灭他们的心,只是苦于没有借口,从让他们铸造大鼎和监管礼炮起,第一步棋已经落下,‘玉芙蓉’只是诱因而以,他们以为自己的时机到了,却完全不知道,他们走出的每一步,都是皇上安排好的,因为只有谋反是满门抄斩,将他们连根拔起的罪名。”风琅琊的笑,森冷,眼眸中一丝轻蔑,“你我,只是他试探的另外两枚棋子而以。”

  “一石四鸟。”单解衣低声念着,“对武林出兵,只是他集结兵力的借口,真正的目的,也是两位王爷吧?”

  她停了停,眼眸抬起,停留在他的脸上,“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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