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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苏里回到东北并没有立即联系向北,她知道他忙,所以并不会轻易打扰他。

  只是在快开学的时候,她给他发了条短信:走走?

  向北:走多久?

  苏里:越久越好。

  向北:公园大道?

  苏里:周日七点。

  到了周日,苏里很早就起床了,在六点五十的时候,她给向北发了信息:我到了。

  过了十分钟,那边才回信:他没空。

  苏里收了手机,没再回复。

  他没空,那么此时,拿着他手机的人又是谁。

  她没有生气,心里也没有别的异样的感觉,向北没空这件事,她需要他亲自跟她说。

  又过了十分钟,向北回信:今天临时有事,你自己注意安全。

  苏里弯了嘴角,回复了一句:好。

  公园大道很长很长,长到她一天都走不完,所以她特意起得很早,她准备一直走下去,如果能走到尽头最好,走不到尽头,就留些遗憾。

  在东北,在冬天,只要她每次出门,都会觉得冷,但是她还是不习惯穿羽绒服。迎着风,她的脸被吹得发紫,甚至牙齿都在打颤,她裹紧了大衣,低下了头,用头发遮挡本会吹在脸上的风。

  苏里的头发一直没染过,仍是天然的黑色,此时,有几片黄色的叶子落在她的头顶,黑色与黄色搭配起来,竟也会莫名的好看。

  路上行人很少,大多数都是行色匆匆,怕是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

  她抬头,一对耄耋夫妇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两人相互搀扶着,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老奶奶应该是腿脚不太方便,走起路来总会一瘸一拐的,而老爷爷也迁就着她,将脚步放的很慢。

  苏里就跟在两人的身后,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

  旁边是一个小区,有个人在门口遛狗,并没有走远,怕是因为懒得在冷风中走回来。小区的保安室里,保安穿戴齐全,不知那里面有没有暖气,如果没有的话,他整天待在那里实在很可怜。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紧急的刹车声,苏里慌忙往后退一步,待车子走进去后,她发现前面的那个老奶奶摔倒了。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心中的恐慌相比于刚刚刹车声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为何,她不敢往前走了。

  似乎摔得不是很严重,老爷爷还笑着跟她打趣,只是以他的力气,似乎也很难将她扶起来。

  苏里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看了眼还在小区门口遛狗的人,他将头缩在羽绒服里,只领着那只狗,在一个小圈里走动着,小狗一旦越过了那个圈子,他便拉着狗链,将它拉回来,看得出来,他真的不想多走一步。

  苏里又看了眼坐在保安亭里的保安,他带着雷锋帽,将两只耳朵盖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一旦有车来,他便伸手,按了一下里面的某个开关,车杆升起,车子过去。

  虽然这么久了,只有寥寥几辆车子走过,可是他还是很认真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苏里忽然很讨厌的他的尽职尽责,如果他稍微走走神,是不是就会看到不远处摔倒的老人,那样她就不用这么痛苦,犹豫着不敢上前。

  或许是没了力气,那个老爷爷也挨着老奶奶坐了下来,冷风无情,尽情地刮着,不管树叶是否准备好,也不管它们是否有留恋,它每过之处,都会有叶子飘落下来。

  苏里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甚至不敢去看坐在地上的两个人,她心中有渴望,可是却被一张巨大的网拦住,她挣脱不开,至少现在,还挣脱不开。

  于是,她选择后退,这条长道,她走不完就算了。

  在走回去的路上,苏里一直没有抬头,此时的她是逆行,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抬头,放佛在躲避什么似的。

  走到十字路口,苏里转了个弯,并没有按原路返回,此时的她,就想将全部的力气都浪费在脚下。无论这条路通向哪里,反正她已经走错了路,终点在哪儿已经不重要了。

  走了大概二十米之后,苏里发现,这里是一条商业街。

  这里卖的东西品种繁多,有来自温州的小商品,有来自上海的旗袍,有来自新疆的羊肉串......

  商品各式各样,也有人在各家门口吆喝着。

  街头的杂乱缓解了她心中的恐慌,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在人多的地方看恐怖片就不会那么害怕。

  大概走到这条街的三分之一处时,她停了脚步,眼前围着很多人。她没有想挤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只是眼前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路。

  “哎呀,这孩子有的苦了。”

  “是啊,这下水道这么细,他怎么掉下去的?”

  “你瞅那孩子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走路可得当心。”

  ......

  一群人纷纷议论着,突然有人走开了,苏里正好透过缝隙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一个男孩儿穿着破旧的大衣,看起来像是大人的衣服,他看起来面黄肌瘦,营养不良,他的腿能掉进下水道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时,他的神色并没有周围人所描述的那么夸张,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只手试图将自己的腿拉出来,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身后的袋子。

  他一言不发,与周围的群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呀,咋都干瞅着,赶紧报警啊。”一个男人挤了进来,在离男孩儿二十厘米的地方蹲了下来。

  “您好,请问是119吗?”

  听见“119 ”这几个数字,苏里回过了神,眼神有些波动。

  “这里有个孩子脚卡住了......下水道......对......公园大道,左街商铺339-1......好的,谢谢啊。”男人挂断了电话,跟男孩儿说些什么,男孩儿看起来很痛苦,他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听见有人报警,周围的人都一哄而散,有的人脸上甚至还有些遗憾,看起来像是留给他们讨论的时间不是很长。

  不得不说,中国消防员的行动力很强,离打电话不过几分钟,消防车就到了。

  苏里走到一旁,但是眼神下意识地停在消防车的门上。她看着陆陆续续下来的几人,眼神一阵失落。

  她没有走,而是待在旁边看着。他们手里拿着工具,几人分工合作,不一会儿就将男孩儿的腿救了出来。

  男孩儿的腿流了血,需要送到医院消毒才能确保安全。

  “谢谢。”他对消防员和那位帮他打电话的男人说,可是却拒绝了消防员送他到医院。

  “小朋友,你这腿擦伤了,如果不消毒的话,很容易感染的。”其中一个消防员蹲下来耐心地跟他解释着。

  “不用了叔叔,我经常受伤,但都没有去医院。”

  听见这话,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你为什么经常受伤?”

  男孩儿低下头,一只手将身后的袋子拽到前面来,“他们笑我是捡垃圾的乞丐,有时还会把我辛辛苦苦捡的瓶子扔掉,我跟他们打,但一般都打不过他们,他们人多。”

  听到这里,苏里浑身一震,她喜欢乱扔垃圾,瓶子喝完就随手扔掉,那么是不是在她走后,就会有这么一个孩子,忍受同龄人的嘲笑,拎着一个破旧的袋子,跟在她身后捡瓶子?

  闻言,几个消防员也沉默了,他们似乎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医院要去的,不然感染了很麻烦。”

  “那......”男孩儿看了眼面前的袋子,“我今天捡的瓶子够医药费吗?”

  男孩儿说的诚恳,只是那个帮助他的男人却红了眼眶。

  “够啊,还远远超过了呢。”男人蹲了下来,跟消防员示意,他可以带他到医院去。

  几个消防员互相看了一眼,同意了这个请求。

  “真的吗?”男孩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真的!”男人肯定地点点头,“这伤口看着不浅,肯定很疼吧?”

  “不疼。”男孩儿很懂事,他直摇头。

  “我也有个儿子,如果他没走丢的话,应该也像你这么大了。”男人说着,伸手装作无意地扫了扫眼睛。

  “那......”男孩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个沉重的话题,“还找的回来吗?”

  男人摇摇头,“找了八年了。”

  “我帮你找,我经常在这座城市里走动。”

  男人摸摸他的头发,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有人愿意帮他,就像他一直帮助别人一样。他希望他的儿子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也有人这样帮助他。

  男人站了起来,手里牵着男孩儿,男孩儿手里拎着袋子,朝一辆黑色的车走去。

  过完年三月份开学,开学之初,学校组织了一场绘画比赛。

  刚开学同学们都很热情,加上比赛有奖品,他们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

  可是,就在大家都在安心准备比赛时,女生宿舍发生了一场火灾。

  这场火灾是由手机充电器引起的,据说是有人把手机充满电后并没有将充电器拔出,而插电板又正好在窗帘的位置,所以据判断,可能是因为有火花点燃了窗帘后,才导致的这场大火。

  火灾在三楼,位于水房对面,幸好宿管阿姨发现得早,才没有酿成大祸,可是当她拿出钥匙把门打开的时候,还是能看得清里面的火花。她立即拨打了消防电话,另一边拎着水朝里面洒去。

  消防员赶到后,将火势扑灭,但里面的东西几乎都被烧光,好在发现及时,火势才没有蔓延地更广。

  似乎是宿舍里的人回来了,一阵拥挤之后,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女孩率先跑了进去,她的床在下铺,冲进去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没有去检查被子被烧得怎么样,而是紧紧地盯着墙壁上的画。

  那幅画是画在画板上的,所以燃烧地比较慢,可是还是被烧了一半,只能看得清一道不规则的黑边,还有那只剩一半的大海。

  “你是不是该赔我床被子?”黄色衣服的女孩看见有人走进来后,对着其中的一个人说。

  “我说黄莉,你是不是也太小气了,我的电脑还被烧坏了呢。”

  黄莉看着的那个女孩还没有说话,她身旁穿白色衣服的女孩反倒将话茬接了过来。

  “你是不是该赔我床被子?”黄莉看着那个女孩,又说了一遍。

  “我凭什么?”一个卷发的女生气势凛凛地走从一裙女生中走了出来。

  “张甜甜,不要理她,我觉得她有病,整天抱着一幅画,又不好看,还当做命根子似的。”

  “是你的插座引起的火灾。”黄莉依旧心平气和。

  “让开,不要挡路。”张甜甜试图往宿舍里面走。

  “张甜甜,犯了错就要承担。”黄莉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犯错的是你,你错在分到了我们宿舍。”张甜甜依旧不饶人。

  “......”

  苏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都不关她的事,她主要是来这里看向北。

  路过宿舍门前,苏里被里面一幅被烧毁的画吸引住了。

  那画上只有一半大海,海上有一群海鸥,它们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波光粼粼的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光泽,可是本应该有阳光的,但是画上却被那一道不规则的黑边割去了。

  不知为何,苏里特别喜欢这幅画,不仅是因为它精妙的画工,还有它那散发出的希望却又被失望吞噬的感觉。

  被那幅画吸引了,她走了进去。

  看见她走进来,她们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儿。

  “是你画的?”苏里看着那个黄衣女孩儿,突然挑了挑眉,她就是放假那天,独自背着很多行李上公交车的人。

  “嗯。”黄莉点了点头,没有了刚刚的沉稳自若,她反倒又现出一窘迫拘谨的样子。

  苏里看得出来是她画的,因为宿舍的其他女孩儿,眼神中没有这种气质。

  苏里看着黄莉换了神情,心想,她应该认出了她,而同时她也发现,黄莉是个遇强则强的人,但是在讨厌的人面前,她反而会更加自如。

  苏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随后又走了出去,她皱眉,怎么还没看见向北。

  “她就是艺术系的苏里。”白衣女孩见她走后,像发现什么秘密似的对旁边的几人说。

  “知道,就是那个在‘普罗旺斯’被包养的那个。”张甜甜似乎对这些八卦很感兴趣。

  “就是她,听说这次画画比赛她已经被内定了第一。”

  “我听说是跟评委睡了。”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每次都是第一呢,看她那样子就不像会学习的人。”

  “......”

  黄莉听着舍友叽叽喳喳地讨论另一个女生,不禁皱了眉头,她看了眼窗外,那个人,应该不像别人口中那么不堪。

  “不好意思,我有个工具落在这儿了。”向北一脸平静地走了过来,在跟她们打好招呼后,才走进宿舍拿起那个被遗忘在床上的工具。

  “没事没事,消防大哥,您辛苦了。”张甜甜见他来,立马变了脸色,一脸温柔地看着他。

  “应该的。”向北没有回应她的笑脸,拿完东西后就走了出去。

  他走到门口摇摇头,刚刚她们说苏里的话他都听见了。

  苏里啊,走到哪儿都是一个热门话题,因为没人相信她的性格会跟她的实力相匹配,可是,直觉的,他相信她。

  “你们看见没,这个消防员好帅啊。”张甜甜激动地跳了起来。

  “是啊是啊,还有那身肌肉......”

  “......”

  话题一下子从苏里转到了向北,只是两个人的性质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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