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入夜，恨雪披着件斗篷，就着半根蜡烛伏在案边读元态的信。
中秋节时恨雪曾拜托元态打听宫中可否有一位名唤玥滢的妈妈，元态在这封信中给出了答案，这答案竟让恨雪胆战心惊。
本以为玥滢是宫中哪位上了年纪的妈妈，不曾想竟是宫中的荣贵妃！恨雪惊得连忙将信烧掉，余下内容写满了元态的情话也来不及细看。
吹熄了灯，匆匆躺下盖了被子，月色下辗转更难入眠。恨雪闭眼思索着，中秋夜当晚尹知航醉酒，在若荠面前直呼荣贵妃的闺名，如此便表明他们三人定是交情不匪。而若荠立即阻止，说明他要么是提醒尹知航不要直呼天子宫嫔名讳，要么是不想在家人中提及荣贵妃。
若荠是荣贵妃的表兄，曾听说当年荣贵妃入宫选秀，是由隋将军和他带人护送，后来荣贵妃顺利入选，他便留在京城做了个芝麻大的小官。二十多年来在京中一直默默无闻，直至恨雪选秀才在子女面前坦言丁家与荣贵妃的关系。
越想越是觉得心惊，难道若荠多年来的隐忍，只因他与荣贵妃曾有私情？或者若荠心中仍藏有玥滢表妹？恨雪猛然睁开眼睛，房间被月光笼罩着，仿佛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蝉翼雪纱，看得人心底发凉。若荠当初选择留在京城，必然会为日后留下祸患，而这祸患必定会应验在儿女身上。连她都能想到的事情杨氏不会不曾察觉，杨氏当真能容得下这件事？只庆幸自己没有过急嫁入千山王府，不然真是无颜面对母亲。
这一夜又没能安然入眠，听着窗外雀儿欢叫，天渐渐蒙蒙亮了。
早上竹书打来洗脸水，恨雪让她温一壶茶水清眼明目，夜里没睡安稳，醒来脑仁疼得发紧。拧了条温热的毛巾送到恨雪跟前，竹书问道：“小姐夜里又没睡好？”
恨雪只一声轻叹，她觉得这一年家中诸多事端，所有都是因去年选秀而起。清了眼中的污垢，她摆弄着手中的棉布绢子，说道：“忽然想回老家去，从来没回去过，不知那里的生活会不会像这般波澜不断。”
竹书看见桌上的信纸灰，以为是元态在信里写了什么引得恨雪不高兴，问道：“灵山王的信让小姐不高兴了？”
听了这话恨雪才想起昨夜根本没看完那些信，掩饰住慌乱道：“只是觉得现今的日子过得让人不爽快，心里闷得慌，好像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坐在镜前梳妆，气色看上去还好，若不近瞧，看不大出来没精气神。
竹书拿起牛角梳为恨雪梳头，恨雪的头发又黑亮又浓密，保养得极好。沾了桂花油挽着云髻，插上一支赤金扁簪，她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道：“这簪子不好，颜色太过耀眼了，换那支缠枝蝴蝶银簪吧。”
“小姐若是觉得闷，奴婢陪着您去上香吧。”恨雪摇摇头，竹书的提议不是不好，但一想到出门不管去哪都被人监视着便提不起兴致。
以元态滴水不漏的心思，想必恨雪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只盼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以此大做文章，怪只怪恨雪那日太草率，鲁莽的把如此紧要之事交托给旁人。
用过早膳，文成去学里，杨氏和武修带着下人在地窖储存过冬的蔬菜，恨雪、涵之还有几个丫头给府里上下做棉鞋，听白有一搭没一搭的练字，日子难过就更不好打发。
发觉恨雪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涵之用针尖搔了搔头，停下针线问道：“蘅儿有心事？”
恨雪咬断绣线，将唾绒吐向炭炉，揉了揉太阳穴道：“昨儿夜里读完灵山王的信就没能睡好，到底是因我连累了前程，堂堂王爷都不得在自家门前随意出入。”涵之昨夜已从武修那里得知元忍、元态在丁府门外安插乔装侍卫的事，元态待恨雪真是尽心尽力，他肯放下身段讨好心仪的女子也是不容易。
恨雪看了看身后的听白，练字的样子还算认真，她说道：“小妹，看看娘亲那边如何了，去帮帮忙。”
听白早已坐不住了，听了这话马上放下笔跑出去，让竹书收拾残局。恨雪对着竹书道：“收拾完去陪着二小姐，”又对着其他丫头，“你们也出去。”带屋子里只剩她跟涵之两个，才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不大明白，想问问嫂嫂。”
见恨雪严肃的样子，涵之也认真答道：“妹妹只管问，我定会知无不言。”
“在嫂嫂眼中，哥哥是个怎样的人？”这一问，倒是把涵之问得红了脸，她低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噗的一下笑了笑，道：“你哥哥他，是个极好的人。”
恨雪不懂涵之的笑是何缘故，不过大概是因为她是真心实意对待武修，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笑容。她接着说道：“哥哥嫂嫂两情相悦，剩下咱们姊妹只有眼羡的份，心里天天盼着也能像嫂嫂那样嫁得个如意郎君。”
“等等，”涵之按住恨雪的手打断她的话道，“这一番话总不会只想说你如何羡慕的吧？”
恨雪低下头，不看涵之的眼睛说道：“嫂嫂嫁进来之前从未与哥哥见过面，纵然两家父亲相熟，也免不了媒人添油加醋说一番。兄嫂二人相处和谐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哥哥心中一直装着别人，把我们大家都蒙在鼓里，嫂嫂一旦知晓了，会怎么办？”
涵之手下一抖，绣花针不小心刺破了手指，血珠转眼冒出来。她赶紧含住手指止血，问道：“你是说夫君他？”
“我只是用哥哥做个例子，见了嫂嫂的反应便知道了。”恨雪神情失落，一心一意对待一个人，自然是希望对方会一心一意的待自己，如若不然要那半颗心有何用。
“莫不是灵山王他？”不是武修，便是昨日捎信来的元态了。
恨雪又摇摇头，是元态又怎样，皇家子弟三妻四妾多有常事，即已认定了他，便是做好了准备。可那个人偏偏是爹爹，涵之那般温婉的女子都不可接受夫君心中怀有别人，娘亲又怎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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