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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浮生皆若梦之四


  悍马停在了伯庸城第三分局的门口,夏末的热浪席卷整个伯庸城。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好的。”

  江蓠抢先一步,夺走帝居的话语权。

  “这上面的确都有周兮的指纹。”说完,高华丘又推来另外一份文件,“这里头是关于纫日的详细资料,不过基本没什么特别的。”

  帝居看都没看,直接问:“五年前的三月左右,他是不是组织过一次四明山团游?”

  “有是有,”高华丘敲了个响指,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说......”

  周家村的案子发生在五月十五日,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相识并了解。

  “这也不合逻辑,”江蓠边嗑着瓜子,边与帝居唱反调,“纫日如果是带周兮离开的那位游客,为什么在周家村被灭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周兮呢?”

  高华丘有些惊讶,指了指江蓠对帝居夸赞道:“帝大师,教导有方。”

  江蓠嗤之以鼻:“怎么可能?他不鄙视我已经很不错了。”

  帝居利落起身,拿走纫日的文件资料,白色的休闲服映衬完美的身材:“有劳高警官,将纫日的私人联系方式发我。”

  “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坏消息。”高华丘又移过来几张照片,“纫日前几天就已经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照片上,是纫日家中的摆设,逼仄的房间,蜘蛛网遍地,笔墨纸砚滚得满地都是,各种生活用品也混杂其中,入目乱糟糟的,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江蓠捂眼:“真是辣眼睛。”

  倒是帝居一寸不落凝视了许久,指腹从左往后,利落收拢照片:“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

  江蓠吐着瓜子壳,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帝居头也不回:“也行,你这个月的工资加年终奖,全都没了。”

  天杀的,这简直不是人,是强盗啊!

  胶质轮胎碾压热得烫手的柏油路,像猎豹般一路飞驰。途径的槐树扬起一地树叶,髣髴落英缤纷的雪花。

  江蓠隔三差五就回个头,瞄了眼后座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古琴。要是平常,他早就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了。

  识破这层小心思的帝居翘了下唇角,主动给了个台阶:“想问什么就问。”

  “我才没那么闲。”

  说完,就掏出刚才从高华丘手中拿过来一沓资料,似模似样看了起来。

  还没一分钟,就耐不住了:“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对我自私自利我忍了,怎么拿了别人的东西都不还?”

  纸张不断拍打在中控台上,表达着他的难以抑制的愤怒。

  帝居脚下猛一使力,悍马飞奔如猛虎。江篱猝不及防,被安全带一拉,撞上靠椅后背,紧接着又进入了颠簸的沙地。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中控台响起了电话铃声。

  和芷!

  江篱顾不得晕眩的脑袋,抢先一步揿下接听键。本以为可以看到某人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画面,没想到……

  “筳簿哥哥,谢谢你的慷慨解囊。”

  这嗲声嗲气的娇嗔,江篱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必。”帝居神色淡淡,“各取所需罢了。”

  那头传来一咯咯的笑声,有些类似老母鸡下蛋时的叫声:“那你今天有空吗?和芷想请你吃个饭作为感谢。”

  “没空。”

  那头遗憾叹息了声:“行吧,这是我的电话,你存着,以后要是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哦。”

  没等她讲完,帝居毫不留情揿掉挂断键。

  “我的妈呀,快憋死我了。你这相亲对象,长得是不错,可这说话的语调也太……”江篱摩擦手臂,满脸嫌弃,“不过刚刚她口中的‘慷慨解囊’是啥意思?”

  帝居转了半圈方向盘,从颠簸的羊肠小道上了高速:“我只是给了她想要的。”

  此时的和家。

  被挂断电话的和芷当即敛起笑眯眯的面孔,掀眸朝对面明目张胆偷听的二人扫了眼:“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乖女儿,”和正以迅雷之势凑到和芷左边,嘿嘿笑着,“筳簿可是闻名中外的心理专家,用不了多久也会接任帝家的产业,你要是能嫁给他,那可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和芷撇撇嘴,心不在焉把玩着手机。不就是得了人家一块地皮,至于这么低三下四去跟别人套近乎吗?

  当初她的傻老爸错信了人,合作的项目丢了几百万,又得不到银行的贷款。无可奈何之下将主意打到了帝家身上。

  蒋家奶奶与和老爸各怀心事见面,一番‘推心置腹’后,二人居然一拍即合。

  和太太绕到和芷的右边,夫妻二人双管齐下:“荣华富贵咱先不提,宝贝儿,你从小不是立志要嫁给一个高富帅吗?现在机会就来了,你要是不好好把握,可就便宜了其他人。”

  这话说到和芷心尖上了,当即将二老‘送’出房间后,笑眯眯保证:“我会见机行事的。”

  噪音解除,整个人蜗在沙发上,从喉头呼出一口若有似无的气息:“我让你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还在调查,那人并不是伯庸城人,似乎还有点背景。”

  “价钱加倍,三天内,我需要一份详细完整的资料!”

  “Ok!”

  凝眸远眺前方,玻璃窗外晨阳尽洒。和芷摩挲着手中的莲花纱帘,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他,心头的悸动一次比一次强烈。

  “原来如此!”

  得知前因后果的江篱再次扫了眼后座上的古琴,整副五官都透着可惜,“那块地皮,好多企业家挤破脑袋都没抢到,你就拿它换了这么个玩意儿……”

  脑袋一定是被门夹了!

  咔!

  猛一个急刹车,依旧毫无准备的江篱整个人前倾,险些要撞到前头的挡风玻璃上。

  “帝筳簿,你这个——”

  “无价之宝。”

  “什么玩意儿?”

  金黄色的光线爬进车内,勾勒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的指腹紧握住方向盘,长躯挺拔,目光敏锐,俨然一个俊美如俦的王者:“她于我而言,是无价之宝。”

  它?

  这个只能拨弹不能挣钱的古琴?

  江篱理解不了他所达到的精神境界,别过头,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光线洒落后座,半蒙半胧之间,一抹透明的纤影徐徐浮现。楚辞掩着唇,眼眶拂过一抹湿湿的薄雾。

  片刻,她半屈着身,柔荑从后环住他的脖颈,下颌抵住坚硬的肩胛,一滴晶莹的泪珠沿着如凝脂般的面颊,缓缓滑落。

  帝居心头闪过一抹奇异的感觉,缠着绷带的手抚上脖颈处,肩胛透出一股薄薄的凉意,可明明上头什么东西都没有。

  从外透进来的光泽凝亮清幽,晕染两道情意绵绵的长躯。

  “你们两个找谁?”

  一双手叉腰的花边裤中年妇女喊住了即将上楼的两个人。

  江篱当即扯出一抹笑脸,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把她哄得心花怒放,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姐姐,我们是纫日的朋友,今天是来找他……”

  瞥见某人的唇语,立马无缝衔接道:“拿画的。”

  一提到他,花边裤阿姨就头疼:“别看他平日里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有多邋里邋遢。”

  江篱故作惊讶:“不会吧?”

  身旁幽幽传来帝某人的声线:“让房东带我们去纫日的租房。”

  你怎么知道她是房东?

  差点忘了,他可是知名的微表情心理专家。

  江篱满脸倨傲瞟了他一眼,旋即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花边裤阿姨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姐姐,像您这么有气质的女人,一定是他的邻居了?”

  “我可没那个本事当他的邻居。”花边裤阿姨朝他们指了个方向,“跟我来吧,他这几天不在,钥匙都交给我保管了。既然是他叫你们来的,就只能我来开门了。”

  斑驳的一层防盗门打开,灰尘遍布。打开里头的木门,忽有一东西从脚下窜过,江篱顿觉开了眼界,双手不停地比划:“这世上,居然有那么大的一只老鼠!”

  一股腐糜沉旧的气味涌进帝居的鼻翼,眉头蹙了蹙,再扫了圈与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杂乱无章,径直掏出一次性医用口罩。

  江篱瞥了面前多出来的蓝色口罩,傲娇别过头,想趁机和好,没那么容易。

  帝居没空跟他磨叽,解下背上的丝桐古琴,利落带上手套,如鹰眼般的琥珀深眸敏锐而精亮,开始地毯式搜索。

  花边裤阿姨有些怀疑:“他这是……”

  江篱将她哄到门边,一本正经的说:“我们对待重要的艺术珍品,都会这么慎重,您不用觉得奇怪。”

  花边裤阿姨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既然是优秀的珍品,以后就不要给这个家伙保存。你看看这满地的书画,真是暴殄天物!”

  修长指腹摊开一幅画,上头绘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婵,四肢各行其是,却灵动万分。

  “不过一只蝉,有啥好看的?”

  江篱好不容易将花边裤阿姨哄走,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坐下,又被这遍地是灰尘的地方扰得接连打喷嚏。

  “不,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夏蝉。”

  从古琴中现身的楚辞,莲步轻移走到帝居身旁,指尖摩挲着上方的纹理,紫眸深浓。

  画家利用精巧的笔勾勒出一个‘薄如蝉翼’的画面,再对其背景精心打造,最后以八个亿的价格成交的时候,惊动了整个文艺圈。

  再继续翻找,从客厅到卧室,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作品。

  那么问题来了,纫日哪里来的钱?

  他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社团的社长,大部分的收入来自于社员们的报名费以及投资商的赞助。可据调查,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压根不足以支持他购买如此上乘的作品。

  “哈啾——”

  一个震天响地的喷嚏,将一堆书画都掀了个遍。帝居偏眸的刹那,忽然看到被几本书压在最下方的一张纸。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头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是一份银行转账的流水单号,纫日是收款方。

  帝居利落拍了个照片,发给高华丘,让他查一查付款的一方。

  一听到‘钱’,江篱就迫不及待抢走那张流水单:“我看看有多少钱,个,十,百,千……十万,百、百万!整整五百万!”

  哪个冤大头这么爱撒钱,也给他来点吧。

  “应该不止这一张。”

  楚辞绕到乱七八糟的卧室,随处可见的名画和书籍,重合叠加着,实在不忍下脚,只好作罢。

  一股试图藏匿的气息不可避免落入她的鼻翼,紫眸一凛,裙摆下方一角被一如拖鞋般大小的老鼠紧紧咬住:“你果然不是一只普通的老鼠。”

  从它刚才飞蹿出来速度即可见一斑。

  “废话少说!”

  鼠妖迈开两支两双脚丫,攥紧鼠爪,口中撕咬的姿势未变。

  帝居已得到想要的讯息,一番头脑风暴后,眸色恢复如初。单臂背起古琴,却察觉身后一紧,髣髴被什么东西拽住。

  一回头,适才那个从他们身边流蹿而过的棕色大鼠咬住了古琴的布袋,怎么也不肯松口:“嘶——”

  楚辞催动体内的灵力,指尖凝了团白圈,可还没成型,就被四肢百骸传来的撕裂之痛桎梏,软倒在地。

  撕啦!

  裙角被鼠妖扯断,还发出耀武扬威的呲呲笑声。

  江篱当场撸起袖子,一步步逼近它:“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鼠,居然敢出来跟我们抢东西!”

  要看古琴就要落地,帝居双手一捞,动作快而迅疾,以身体为肉盾,避免古琴直接撞击地面的危险。

  楚辞埋在他的胸口,感受到纤腰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脉搏呼吸的频率也在逐渐加快,嫩唇弯起一抹笑意,美如天边的弯月:“谢谢,筳簿。”

  这头,江篱与鼠妖大战了数百回合,趁它不备,一把擒住它的尾巴,气喘吁吁拎起:“我就不信还逮不到你?”

  鼠妖挥动四肢,不断朝江篱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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