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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玉奴三世还君恩(九)


  三十八度三!

  “我们得去医院。”

  “我不去。”

  “可你发烧了。”

  “Sowhat?”

  轻描淡写的语调中尽是满不在乎的淡漠,如同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胸口:“在你心里,是不是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萧宝卷将风油精倒了个干净:“这世上哪个人,不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生前再怎么重要,死后不还是一样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不是这样的。当你爱一个人深入骨髓的时候,就会明白什么叫做惜若珍宝。”

  更愿意为了他,弃轮回成妖姬。

  萧宝卷忽然冷笑一声:“爱一个人?比如那个家伙吗?”

  潘玉儿被他说蒙了:“哪个人?”

  风油精被抛甩出车道,恰好一辆迎风而过的车子将其碾得粉碎。

  “下车!”

  那股无名之火再次熊熊上蹿,完全烧毁了他的理智。

  潘玉儿以为是刚才的触碰引起了他的不悦,默不作声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里头放了强身健体的中药包:“你喝完了我就走。”

  杯口忽然倾斜,浓郁的中药味弥散在整个车厢内。萧宝卷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几滴温水溅上他性感的锁骨,保温杯应声落地,洒了中控台和扶手箱。

  昏暗的灯光拖了一地,脖颈一疼,凌乱的意识全被他咬醒:“是不是只要我答应娶你,你以后就再也不会管我?”

  不知为何,她竟读出一阵揪心的酸意。

  脑海闪过他这一世的所处的坎坷心酸,双手环住他的腰背,字句铿锵:“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会不管你!”

  四瓣唇相贴,一阵湿意。

  一切似乎顺理成章,可也极度讽刺。

  当中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时,语言成为了最空泛无力的文字。

  指腹钻进她的腰际,猛然掐住,哈在她耳边的气息冷情绝意:“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娶你。潘玉儿,我也不会对你有半点兴趣!”

  车门打开,毫不留情将她推下车,猛踩油门,车子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儿,绝尘而去。

  幽黯的监狱内,萧宝卷双手插进浓密的发内,悔不当初。他永远不会忘记,她跌落在遍布石子的地上,那双清湛如水的眼眸就这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缓缓垂落。

  “有人吗?我愿意把案发的经过交代清楚,快来个人——”

  空荡荡的监狱,将他的声音浮散到各个角落。

  “老实交代吧。”

  还是原来那两个负责审讯的警察。

  萧宝卷掀开眼帘,平铺直叙:“我有一个要求。”

  “你丫的怎么那么多事?”

  “阿九。”

  另一名警察止住发火的阿九,看向萧宝卷:“什么要求?”

  十分钟后,审讯室内多了一抹亮色。

  潘玉儿站在审讯室门口,与萧宝卷四目相对,不过短短两天的功夫,他便消瘦了很多。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髣髴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里,嘴角蠕动:你相信我吗?

  她抿唇一笑,一如夜里的闪闪星辰,美得炫目: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

  那晚,他气急败坏到了洞穴酒吧,几瓶酒下肚。炫目的灯光耀得头皮发麻,就连曾经认为是催眠曲的DJ都让他陷入了阴郁的烦躁之中。

  “今夜良辰美景,更适合花前月下。”

  一穿得格外风骚的蒙面女人走了过来,手中夹着一根烟,烈焰红唇正在对着他吞云吐雾。

  萧宝卷理都没理她,手中的玻璃杯一甩,恰好落在调酒师面前:“再来一杯!”

  还真是高冷。

  可这么个极品,这么久才遇见一个,她可是心有不甘。

  蒙面女人掸了掸烟灰,涂抹蔻丹红指甲的手指故意从他的肩胛划过,带着阴晦性的暗示,俯在他耳边低语:“不论之前是什么事情让你感到不痛快,保证让你畅快,一扫眼前的阴霾。”

  边说边将指尖从他解开了两颗扣子的锁骨往下滑动。

  萧宝卷二话没说擒住她的手,不留情面一甩:“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那双手虽看起来细白,却长了不少茧子,远远比不上潘玉儿的纤细柔美。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烟味,臭气熏天,哪有潘玉儿天然散发出来的馨香能让他舒心?

  “萧经理,好久不见,您一来,我们整个洞穴酒吧真可谓是蓬荜生辉了。”

  酒吧老板本来在招呼其他人,忽然听到萧宝卷的声音,本以为是错觉,谁知走进一看,还真是他。

  “少拍马屁,老规矩,把那间房用啤酒填满,我今晚要醉他个地老天荒。”

  酒吧老板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满脸为难。

  “怎么?怕我不给钱?”

  一沓被灯红酒绿浸染的纸币哗啦啦洒落在酒吧的四周,引得本来在跳舞的人一阵哄抢,“告诉你,这可是老子一个月的工资,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来的血!汗!钱!”

  酒吧老板被他一掌拍得瑟瑟发抖,只好老实交代:“潘小姐打过电话来,说要是见到您来,就让我立即安排人把您送回去。”

  不过一句话的工夫,老板已经吓得浑身是汗。

  “好!很好!”

  诡谲的灯光打落在萧宝卷的脸上,透出咬牙切齿的凛冽。玻璃酒杯被施加了滔天怒火,只一刹那,就碎得只剩下残渣。

  全天下的人都在跟他作对,而她只手遮天,将他如鸟儿一般禁锢在笼子里,动一下,还要向她报备。

  蒙面女人再次依偎过来,故作娇嗔扭动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说对吧,萧经理?”

  从没钓过响当当的大人物,今晚要是能将他收入囊中,以后可有得happy了。

  萧宝卷一把挥掉她的面具,不过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若是平常,他看都不看一眼,可今晚,体内的叛逆因子不断上蹿,勾起她的下颌:“你叫什么名字?”

  “肇嘉名。”

  回忆戛然而止,萧宝卷下意识看向潘玉儿,眼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惴惴不安。从未有过这种满地找缝的感觉,明明可以一笔带过,他还是选择了坦白从宽。

  “潘小姐,要不先中断一会儿?”

  从一开始就沉稳冷静的方谷一出于关心考虑,思索着让潘玉儿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他们都过于低估了潘玉儿。

  在他还没有爱上自己前,他只能被迫受各方意识所主宰,又有什么错?

  倘若以此来盖棺定论,必将蹉跎完彼此的一声。

  何必呢?

  “不必了。”潘玉儿面上波澜不惊,摸了摸手腕上的银色手表,“继续吧。”

  二人跌跌撞撞回到女人的住处,这时,他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脑袋醉醺醺的,压根分不清东西南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这期间,似乎有争执声,还有什么东西被打落,可又很快就消停下去,紧接着又传来菜刀‘笃笃笃’的剁菜声。他被这声音扰得不行,托着头重脚轻的身体循声走过去,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到后脑勺,随后就晕死过去,再醒来,就被告知自己杀了人,手中还握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

  从始至终,他都不认识那个女人,更别提要杀她了。

  方谷一沉思片刻,问他:“可这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什么证据吗?”

  萧宝卷指了指后脑勺被砸得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部位:“你们不是有了不起的法医吗?请他们过来检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方谷一朝阿九示意了下,后者立马出去给鉴定科的同事打电话。

  萧宝卷沉默了好一会儿,朝方谷一投去一个央求的眼神:“能让我跟她单独聊一会儿吗?”

  方谷一看向抿唇不语的潘玉儿,方圜忽然来电,估计是询问潘玉儿的事情,抬手示意了下,旋即离开。

  一转眼,整个审讯室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怎么会来得那么快?”

  从公寓到警局,起码需要半个多小时。

  “不放心你,就提前过来看看。”

  萧宝卷有些受宠若惊,犹豫着开口:“你跟方谷一......很熟?”

  “认识。”

  他失落点点头:“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气压瞬间降低,他忙不迭转移话题:“我这两天在局里,都有练习跆拳道。”

  见她没说话,立马如金筒倒豆子般喋喋不休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东拉西扯,生怕静默的压抑气氛会将两人的淹没。

  “萧宝卷,”她抬起手,继续摩挲手腕处的手表,“你还能再回忆一下那晚发生的经过吗?”

  她肯主动跟他讲话,萧宝卷自然喜不自胜。开始绞尽脑汁的回忆,尽量不漏掉一点细枝末节。

  闪动着如雷达探测仪般红色光点的手表,连接的另一端,是持着电脑正在凝眸观察萧宝卷的帝居,双手撑在下颌上,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分析,并未看出有任何说谎的迹象。

  也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死者附近的监控录像查完了吗?”

  楚辞端着一杯茶走过来。

  帝居没接,就着她的手啜了口。从旁拿过一个本子,翻开其中一页,整个房间除了萧宝卷与潘玉儿的对话声,就余下笔尖摩挲本子的声响。

  楚辞垂眸看过去,本子最上头写了案发的时间,然后画了五个小圈,正中间的就是‘死者’,东西南北方向都是摄像头。又见笔尖在摄像头的圈外划出四条线,写上逃跑路线。

  “死者的家是一栋老式租房楼,就像伯庸城的西区,住着三教九流的人,围墙不高,出入口也多。在这里,一共有四个方向。可我就地观察过,不论凶手从哪一个方向逃走,都会被监控录像拍下。”

  可这四个监控录像,在死者死的那天晚上,均无被损毁或者异常的情况。而唯一记录下的,就是死者背着萧宝卷进入楼房的画面。这期间,死者也未离开过房间。

  那么凶手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死者的房间,将她杀害后又悄无声息逃走的呢?

  楚辞心头浮起一个诡谲的念头,却又很快按压下去,转到另一个方向上:“是谁报的警?”

  “隔壁邻居。晨起上班,看到死者敞开的房门,觉得不对,就进去查看,被一地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立马报了警。”

  楚辞抽出一张纸,拿过他的笔在上头分别列出几个人的名字:嫌疑人萧宝卷,报案人陈琛,死者的丈夫尤光源。

  萧宝卷从小遭受过心灵创伤,脾气也阴晴不定,酒后杀人的可能性也有。

  报案人陈琛,三年前追求过死者,遭到死者严词厉句的拒绝后,心有不甘,在她结婚后故意搬到死者的对面生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阴影始终笼罩在他的头顶。

  至于尤光源,案发当日,在外出差刚抵达火车站的尤光源接到电话,立马赶回了案发现场。时间上,似乎并未有作案的机会。可在此前,尤光源曾三番四次发现死者出轨,对象不止一人,还被他当场抓到过几次。

  一切看似扑朔迷离,似乎谁都有可能杀人,又似乎谁都有很明显的不在场证据。

  “其实,我们还忽略了一点。”

  离开警局后的潘玉儿忽然通过手表传来了通话声,“死者在四年前是一位受人敬重的老师,在当地的中学深受同学们的爱戴。可就在一年前,她突然性情大变,不仅搬到了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还跟陈琛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

  不错,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铁定得有一个存在契机。倘若找不到这个关键的契机,那么再多的假设都无济于事。

  楚辞沉吟片刻,当机立断:“明天我们去死者任职的学校查访一下吧。”

  帝居捋了捋她的长发,好似在抚摸讨喜的猫咪一般:“心有灵犀。”

  她脸色一红,拉下他的手:“我今晚去陪一陪玉儿。”

  自从萧宝卷被卷入命案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几天都在马不停蹄到处跑,想方设法为他洗清嫌疑。

  “我没事。”潘玉儿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在眼前停下又开走,目光始终盯着马路对面的警察局,“今晚,我想留在这里陪着他。”

  不论他在哪里,她都会伴他左右。至少让这半年的时光,变得有意义。

  “楚辞……”

  她斟酌了许久,欲言又止,好似在掂量这句话的可传达性。

  楚辞没有打断潘玉儿,给了她说话的时间。

  “也没什么。”潘玉儿将呼之欲出的话又一次吞进肚子里,寻了个理由,“只是想谢谢你们,不仅启动了这个阵法,还这么尽心尽力帮他洗清嫌疑。”

  楚辞虽心有疑惑,却还是一笑带过:“既然答应了要帮你,我们就不会食言。”

  “对了,”帝居将两张纸撕下的同时,提醒潘玉儿,“这期间要是萧宝卷有什么异样,立即通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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