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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二)


  “你刚才说什么?”

  楚辞一下子反应过来,喂药的动作一顿,从木勺滑落下来的一滴浓棕色的药汁在勺身底部来回晃动了几圈,垂坠间,水分越积越多,滴落,浸湿了铅笔裤的腿弯处。

  魏巍瓮声瓮气回了句:“海底发现了一栋寒冰宫,整个宫殿只用三根冰柱支撑。”

  “继续往下说。”

  你说继续就继续?耍人玩呢?

  魏巍戏袍一挥,像在唱戏般转起了圈儿,托着戏腔:“说起那寒冰宫殿,嘿嘿咿呀哟,不得不提当地个儿当,那百转千处弯”

  高音没唱上去,楚辞黑着脸,把刚喂完的碗勺砸向魏巍。

  后者动作灵敏,一手接住一个,笑吟吟递给楚辞:“别生气,别生气,好久没开嗓了,一时乐呵乐呵。”

  更重要的一点,这碗和勺可是古董,还有那些药,是他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满天过海顺过来的,哪能想扔就扔呀。

  言归正传。

  海底那座闪闪发光的冰宫,深藏于万米之下,每一处都雕刻有繁密的花纹和数不尽的陷阱。

  要不是这次的水灾闹得太大,上面的人也不会想着处理这片偌大的海域。可没想到,放进海底探查的高端机器的‘鱼眼’,居然送回了好几帧出乎意料的画面。

  起初束绑在‘鱼眼’上的铁锁不够长,拍到的只是几张辨不清面目的刺白照片,就像是胶片没冲洗前就被曝了光,里头成型的人像或模糊不清或遭到了反光的影响。

  总之难以辨别。

  起初以为是早巨浪席卷而罹难的一艘大船,沉在海底多时,那反光的物体,想必是船上的某个物体被落入海面的光线折射而出的光。上头的人高度重视,立马安排身强力健的水手过来,可没想到打捞的难度远比想象中的要大许多。

  首先,换了长锁的‘鱼眼’再次往下探入,越来越深,要水手沉如起码三百米的地方,手持‘鱼眼’,不能胡乱移动,才能勉勉强强拍到刺白光圈里的东西。

  一传输,仅仅只是看看,就让众人全身露出彻骨拔凉的寒意。

  从未听说过哪一个朝代有人建造过如此恢宏富丽的寒冰宫殿,雕工精湛,花色繁复,在海中涤荡多年,不仅没有遭到任何侵蚀,还以如此盛大的面貌凌驾在现代文明面前,不禁对此肃然起敬。

  楚辞静静听着,始终默不作声。

  尤光源意犹未尽,继续问:“然后呢?有人下去看过了吗?”

  魏巍摇摇头,可把尤光源给急得:“是没有还是没打听到,你说清楚些,别再吊人胃口了。”

  “这件事的调查就到这里终止,上面的人强行下了命令,谁也不许再提。”

  楚辞替帝居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外套,笑着说:“这样的小事情,怎么会难倒你呢?”

  猝不及防的夸奖,让魏巍喜从天降,捧着热乎乎的心口,笑得那叫一个舍我其谁。

  傲娇一掀眼皮,眼睛眯成一条缝:“那是,我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的青年人。”

  尤光源:“......”

  真受不了他:“快点儿,把你知道的消息通通倒出来。”

  关于寒冰宫的事情,之前停滞的猜测又开始浮出水面,尤其是那些仗着自己有些知名度的大V,以此作为牟利的手段,不断开设各种视频,凭空捏造一堆无中生有的关于寒冰宫的各种传闻,还信誓旦旦的说,这些都是从野史资料里扒拉出来的。

  呵呵,哪些野史?哪些资料?

  无从可查。

  更有甚者,尤其是年轻一辈的青少年,在逆反期,为了所谓的颜面跟一群狐朋狗友打赌,一定要拍到寒冰宫的照片。

  结果呢?

  接连好几天,海水浮出十几具尸体,都是在水中被水草缠住,无法脱身,活生生给溺死的。

  这就是争强好胜的结果,可这样轻视生命的行为,居然还有很多人兴奋不已,甚至趋之若鹜。

  后来,上头下了死命令,把这一片海域圈起来,日夜派人看管,严禁任何人靠近。

  这半个月,倒还颇有成效。

  “不过我打听到,总局那边已经派人来了,最迟后天,会开始对这座寒冰宫进行打捞。”

  的确该打打捞上来看看,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寒冰宫屹立不倒,并且还能在暗潮汹涌的海底完好无损。

  说到这里,尤光源的好奇心被勾起,不过它没有直白的表露,毕竟帝居如今这样的情况,让人放心不下。

  他没说,自然有人帮他问了:“要不,让我去探一探?”

  鸷垢沉入海底后便再没消息,他已脱胎换骨,拥有了魔身,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们。如今这般风平浪静,不知是否跟那座神乎其神的寒冰宫有关。

  楚辞沉思片刻,点头:“也好。”

  察觉尤光源炽热的目光,浅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你也去,两人相互照应,可别吵架。”

  “谁会那么没水平,跟条狗一般见识?”

  “我是仙犬!仙犬!”

  “切,不还是半斤八两?”

  “你个癞蛤蟆。”

  “M的,癞蛤蟆骂谁?”

  “你!”

  ......

  两人对骂着离开,楚辞在心头默念:万事小心。

  重回崦嵫山,虽不是在现实世界,可阵法中的满目疮痍,让她倍感凄凉。

  当初在四明山对着浩浩天地起誓,不破楼兰终不还。

  可后来才发现,不论是嫽澧族的浩劫,还是整个神界的灭族之仇,都藏着一双看不见的手。

  起初怀疑是梼杌,转念一想,他还没有这个本事。连她都斗不过的上古凶兽,根本称不上万恶之王。

  还有谁呢?

  谁还有如此大的本事?

  不仅能够操控这个阵法,还能让......目光灼着沉睡不醒的帝居,心一抽一抽的疼。

  忆起那日,老鼠精用尽全身的术法,强行挤进帝居的心脉,她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看着他们融为一体,她知道,他是想阻止老鼠精再危害其他人。他也知道,这么做也将自己置身于刀山火海中,一不小心,就会殒命。

  深谙此,他便在昏迷前,骨节分明的五指屈了屈,以薄唇对她勾起一个浅之又浅的弧度:回。

  知夫莫若妻,他纵然还有半点力气,绝对会过来抱住她,颤巍着手,抹掉她满眸的眼泪。

  额头在他胸前,蹭了蹭,汲取他的气息,像储存一份陈年老酒那边,记住所有关于他的一切。

  无言至今,余半个月。

  你让我等,我就等。

  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要!

  芙蓉潭底,深而静。数不清的裂痕沟壑横七竖八,与筳簿将她抱来时别无二致。

  找到那块如鹅卵石般绵清澈的白石头,抚摸上头的纹理脉络,还有曾经孕育了无数稗子草的地脉,除了荒土,还是荒土。

  “楚丫头,自你拜到娲皇门下,我们从未对你有过多的约束,不过是想你平安喜乐的成长。”

  那日,白酈带她进入圣石地界,如画卷般的追溯从眼前一幕幕闪过,最后告诉她,“你的体内,从出生那日,被魔族的魔尊火麒麟注入了难以消除的魔毒,至刚至阳,与你至柔至阴的身体全然相悖。”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芙蓉潭里的水能夺走她的命。

  她默然许久,只云淡风轻调侃了句:“可惜了,师父的衣钵,算是断在我的手里了。”

  白酈又气又好笑,如此沉肃庄穆的气氛里,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还是攸关自己性命的大事:“你倒是看得开。”

  “那不然呢?”小楚辞耸耸肩,“哭天抢地,或者干脆躲起来让你们找不到我?前者太丢人,后者太窝囊,都不是我想要的。”

  白酈不禁忆起女娲当年一句话:有些事,除了她,谁也做不了,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白酈又朝旁走,漆黑的四周如被星光点燃了般,亮起一抹又一抹的光泽。

  她背对着小楚辞,把深藏了上千年的秘密坦然相告:“魔毒无法拔出,可却能抑抗。”

  “猜到了,不然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想知道抑抗的办法吗?”

  小楚辞狡黠一笑,露出‘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的表情:“条件是让我把《荃蕙词》学得精透吗?”

  “不,”白酈像一个会算命的神棍,料事如神吐蕊,“在我说完后,你会主动提出闭关。”

  起初还不怎么想知道,听她这么言之凿凿,小楚辞禁不住激将法,落进她的陷阱里:“要是我没有那么做,你就再也不能逼我!”

  “一言为定。”

  最后,自然是白酈赢了。

  楚辞掩着左胸口,那颗裂出淋漓血痕的心,此刻还在跳动,只是有一半,已经被黑翳浸得萎缩腐烂。

  火麒麟下毒的部位,正在她的心脉处。

  梼杌当年将潘玉儿引到她身边,还故意趁她动弹不得之时,对她使招,便是将未清的魔毒催发,春风吹又生,魔毒一碰到她的身体,重燃往日的旧情,还真是‘依依不舍’。

  难怪筳簿决定用仙骨凝造另一个世界,当时他必然是发现了自己体内藏着的魔毒,不然怎会动用如此大的动作。

  可为何选择在芙蓉潭?

  以这里为起点,难道是有什么渊源?

  她一步步走进潭边,头也开始晕眩,全身都在叫嚣着‘离她远点’‘不要过去’.......

  她从不惧水,火也照玩不误,可为何在今日,从脚到心那么恐惧靠近芙蓉潭,还是说,魔毒惧水?

  也不对,白矖姐姐一而再强调,芙蓉潭里的水会让这具至阴至柔的身体产生激烈的碰撞,催发墨毒,蔓延心脉体髓,一命呜呼。

  踉跄间,怀中的光圈浮了出来,里头的羌蕊阖眸静躺,要不是全身遍布血迹,只会以为她是个沉酣于梦中的睡美人。

  愀然间,她飘入芙蓉潭中,光圈一点点上下旋转,好似以天为景,以光泽为笔,正在描摹着什么。

  像在画画,又像是......写字。

  难道是羌蕊想跟她说些什么?

  髣髴燕过留痕,风过留声。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拼凑出两个字:帮我。

  “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

  光圈再次滑动,一个或者是两个字,歪七扭八,看得出来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像什么,手?丁?

  不,是打!

  “打什么?”

  像一双耄耋老者的枯槁之手,再也挪不了下一步,轻飘飘跌落裂壑的缝隙中,软绵绵的,滚来滚去。

  楚辞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捧起那抹光圈,急促追问:“那个石头形状的字是什么?”

  光圈在掌心里盘旋,却已是无声无息。羌蕊的面貌趋近于惨白,手指开始消散,像极了灰飞烟灭。

  “羌蕊!”

  她失声叫着,焦灼不已。

  地脉开始动荡,整个阵法里的世界,连天都开始裂出了难以愈合的一条缝。

  冷静,一定要冷静。

  楚辞,你不能乱。

  此时此刻只有你了,帝居还在泥潭里战斗,尤光源和魏巍去了寒冰宫,眼前面临的所有困难,只能靠自己去解决。

  打什么?

  那个石头又是在暗指什么?

  楚辞跌坐在芙蓉潭底,头疼欲裂,髣髴有把锯子,正在朝着她的脑髓里四向切割。

  眼前从清明到模糊,视线都蒙上了一层白雾,眼前一黑,渐次夺走她的视觉......

  “回来,你干什么去?”

  尤光源叼住魏巍的戏袍,将他往回拽。

  “松口松口!快松口!”

  魏巍心疼得快要死了,上头牙印子湿漉漉的,牙尖磨得咔咔直响。

  尤光源照例翻白眼:“矫情。”

  要真的爱惜这件戏袍,就该供起来,日日掸几下鸡毛掸子,抖个灰尘什么之类的,穿出来嘚瑟个什么劲儿。

  魏巍攥紧手掌,深吸一口气,这个仇他记下了,以后一定打爆它的狗头。

  尤光源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方露出微渺星光的打捞专业队:“你说他们从哪里请来的人?的确有点手段,可如果里头的人真是鸷垢,这三脚猫的工夫还不够他塞牙缝。”

  “鬼知道。”

  他还沉浸在低落又记仇的情绪中,什么寒冰宫什么鸷垢,统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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