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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少年冯异


  秋意揉在风中,是清冷,融在雨里,是刺骨冰寒,而落在刀上,就是凄寒苦楚了。

  只见胡大胡子手持双刀,挥的一往无前之际才警觉草丛里畏畏缩缩的躲着一个小乞儿。刀势迅猛,胡大胡子有心收手,却有心无力,来不及了。绵绵秋雨早让小乞儿眼前朦胧,可双刀上闪烁的寒芒却让这小小子儿吓得一哆嗦,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只是徒劳的挣扎着双腿,却没有闪退半分。眼见着胡大胡子手起刀落,就要将小乞儿斩成两段。

  李安民终于动了,因为他在听到小乞儿尖叫的一瞬间就发觉了这道稚童之音。他手中别无他物,仅有一截赶马的鞭子。于是乎他猛喝一句:“收手。”与此同时,大手一甩,那截马鞭直直的冲着胡大胡子飞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鞭身刚巧不巧的击在了刀背上。双刀冲势一阻,瞬间朝着别处偏了三寸,生生的免于了小乞儿变成刀下鬼。

  看着胡大胡子的双手偏向一处,李安民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赶忙站起身来,双脚一错,猛蹬在了马车车架之上。少年郎化成了云中飞燕,倏忽之间就落到了小乞儿的身旁。李安民一把抱起浑身颤抖的小乞儿,轻轻地拍抚着他的后背,狠狠的瞪了胡大胡子一眼,狠狠的怒骂道:“看清楚没有,一个稚童也用得着这么大的力道?”

  胡大胡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多年,一向坚信着狮子搏兔,尚需全力的道理,听到李安民的怒骂,他满是横肉的脸上生出了几点红润,露出一副委屈相,可怜巴巴的喃喃说道:“还不是你示意我过来的...”

  听到了胡大胡子的抱怨,李安民将脸一正,又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冲他喊道:“还不把你的皮袄子脱下来,看不到这小乞儿如此单薄,都被淋湿了吗。”胡大胡子撇了撇嘴,扭着头望向别处,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紧忙的扒下了才套在自己身上不久的皮袄,丢到了小乞儿的身旁。

  李安民小心翼翼的取下了小乞儿背后得竹篓,又把皮袄套在了他的身上,不耐烦地对着胡大胡子摆了摆手,出声说道:“还不快去猎些山珍来,熬些肉汤给这小孩儿暖暖身子。”说罢,他转头望向小乞儿,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声细语的说道:“小乞儿,你是安宁城的人吗,怎么一个人到了这林子里来?”

  小乞儿被套上了皮袄后真定了不少,他望了李安民一眼,又悄悄地瞄了瞄车队里这群操着各式兵刃的蛮状汉子,大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轻咳一声,有模有样的对着李安民拱手施了个礼,沉静的说道:“现行谢过大哥哥的救命之恩。回告大哥哥,我不是乞丐。我姓冯,单名一个异字,正是这安宁城人。爷爷病了,需要草药。可是我买不起,只好趁着下雨,城门守备怕冷,查得不紧,所以逮着机会到龙首林来采一些药来给爷爷医病。”

  李安民望着冯异年纪虽小,倒是颇懂些礼数,就意识到了这小孩的教养不错。而他更是在短短片刻之间就从方才殒命中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想来心志定是极其坚毅的。这小孩儿的机灵劲儿让李安民心里

  生出了几分喜欢,笑了两声,出声说道:“哦,这么说来你不光机灵,而且极有孝心。外面风紧雨疾,快跟大哥哥我到马车里暖和暖和。”少年郎一边搂着冯异超前马车走,一边出声问道:“你家父母呢,他们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人在这大雨天的出来寻找草药。”

  冯异闻言,忍不住将头微微低垂了几分,旋即又抬起头来,没有正面回答李安民的问题,只是笑着说道:“冯异虽年仅十岁,可是也是男子汉了。既然敢出来寻药,自然是心里有底,有把握应对,无需任何人挂怀。”

  糙汉子们闻听此言,忍不住哄堂大笑,指着小小冯异,笑道:“冯小子,你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不过爷们可是明白人,这安宁城向来是城门大开,迎天下宾朋,送九州友客。何来城门守备只说?向来你一定是贪玩,趁着大人不备偷偷溜到林子里刷来了。”

  冯异摇了摇头,对着说话的护卫拱手一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出声说道:“正如您所说,我安宁城人向来恬淡,从不拘束天下往来之客。可却不是您所述的好客,而是安宁人太慵懒。不过大概是您久居山中,不闻天下动向,故而不了解,你所说的迎宾送友的光景早已不在。如今掌控安宁城的可是浮云军,他们早就在安宁城设下了城门守备,不管是哪里人,即便是世居安宁城的本家,只要出入城门都要缴纳几枚铜子儿。”

  冯异摇了摇头,拎着竹篓子登上了马车。众人听闻这话,不免得眉头紧皱,沉声说道:“本地人也要收钱,这群鸟人是城门守备,还是城门土匪,这不是生抢吗!”车队里众人议论纷纷,李安民没有说话,此事他的注意都被小小年纪的冯异引了过去。这小小子儿说话的分寸拿捏的极为到位,表面上说护卫们久居山中,不问天下动向,可实际上想表达的只怕是他嫌弃自己这一伙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乡野村夫,太过孤陋寡闻。可是小孩子道行儿毕竟尚浅,虽说言语里并无过多的破绽,可是他的眼神儿却是出卖了他心里的真是想法。

  先前巧妙地转移话题,只称自己有志,却避而不谈其父母之事。虽说语气上倒也寻常,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是流露出一丝隐晦的悲伤之意。再说他登车而入时,嘴角那一撇,明显是对自己这群莽汉子们的不屑。李安民轻轻笑了笑,喃喃说道:“谈吐不凡,心志坚毅,心中孤傲,恐怕寒门难出如此之人,这小子的身份怕是不简单。”说话,少年郎也随之钻到了马车之中。

  李安民推开门帘走进马车里,正看到冯异恭恭敬敬的对着宋倩儿和林白施礼。随后,他径直的走到了马车一角,正襟危坐的闭目养神起来。冯异全程没有乱瞄,也没有胡乱开口去问一句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角。

  李安民走进马车内,对着宋倩儿和林白点了点头。林白也点头示意,宋倩儿轻哼一声将头扭向了别处。少年郎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径直的走到了冯异的身旁,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在他的耳畔晃了晃。钱袋子里都是胖老五攒下的银钱,胖老五被黑童子带走后就落到了李安民的手里。

  银子碰撞,发出阵阵脆响。“这可是银子哟,呵呵。”李安民贴着冯异的耳朵,轻轻说道。冯异耳朵微动,可双目却仍是紧闭,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李安民呵呵笑出声来,出声说道:“小冯子,我知你心气儿高,也见过世面。可是你不是说你爷爷重病需要买药吗,方才手下人手里没轻没重,差点要了你的性命。这袋子银钱就当是给你的赔个不是,待吃过肉汤,暖了身子,你就随我们一同进城,取药铺子里给你爷爷抓药治病,如何?”

  冯异听到这话,才睁开了眼睛。他直直盯住了李安民,义正言辞的出声说道:“大哥哥,我原本以为你与车外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怎么你也浑身透着腐臭的铜臭味。爷爷与我说过,君子不是嗟来之食。方才我的确收到了惊吓,可是也是与我自己没注意,引起了你们的警戒有关。若是我真的伤筋断骨,取你这一袋银钱倒也无妨。可是如今我只是收到了些许惊吓,裹上癖好,在马车里喝些肉汤暖暖身子就足够了。况且看你们的打扮,相比做的也是见不得人的营生,非要拿这种银钱来羞辱我,莫不是当我年纪小,心里就没有了底线和坚守。”

  冯异一声慷慨,振振有词。李安民闻听此言,不禁莞尔。他笑着望向冯异,一脸平和的说道:“呵呵,小小年纪,倒是颇有几分风骨。有竹之高洁,是个君子。”可是接下来,李安民却脸色一紧,对着冯异冷声叱呵道:“只是不知道你这位性情高洁的君子所谓心中的底线和坚守,是对钱财本身的不为所动,还是觉得这钱财来路不明,想拿却又怕脏了你的虚无缥缈的名声?”

  冯异脸色一紧,瞬间就绷不住了表情,露出了满脸的急切。李安民冷冷的看了一眼冯异,冷喝道:“我知你家境不凡,想必也是因为浮云才家道中落。可是今日我偏偏瞧不惯你这幅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姿态。你给我记得,如今安平已然乱起,外有异族虎视眈眈,如今的大汉正值乱世,乱世是会吃人的。孤傲和清高本是不假,可是却也要因时而定。真正的孤傲不在神情,不在礼数,不拘泥于行事,而在于心。乱世的清高小到保一家,护一方,大到守一城,御一州,平天下。乱世的清高是救民于水火,扶社稷于危难。真正的清高可以抛却面子,虚荣,名望,尽其所能,耗其所有,只为人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所谓的凡夫俗子,他们也是为了能够好好活着,为了家人能够好好的活着不得已才做了你所谓见不得人的营生。而你自视甚高,为何又要因为自己的不切实际的虚荣,而放弃一个拯救你病重的爷爷的机会呢。你想想,若是重病的是你,你的爷爷,或者是你故去的父母,是会如你一般清高,还是会不惜卑躬屈膝,四下讨求呢?”

  冯异闻听此言,如遭雷伊,呆呆的愣在一处,久久不语。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冯异的肩膀,语声恳切的说道:“如今安平州风雨飘摇,凡夫俗子尚能为保一家,不顾一切。而以你的心智、见识、学识,肩上所背负的应该更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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