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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我的叔叔假宝玉 番外 !


  我的家原来在靠山屯儿,并不是有钱人家,也就是勉强度日罢了。我的父亲做事,很晚才从办公室回来,挣的钱不多。我有两个姐姐。

  我的母亲对我们的拮据生活感到非常痛苦,她常常找出一些尖酸刻薄的话,一些含蓄、恶毒的责备话发泄在我的父亲身上。这个可怜人这时候总做出一个手势,叫我看了心里十分难过。他总是张开了手摸一下额头,好像要抹去根本不存在的汗珠,并且总是一句话也不回答。我体会到他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那时我样样都要节省;有人请上网包夜通常是不答应的,因为还要回赠丫的一瓶可乐;买日用品也是常常去天猫打折淘宝减价。姐姐们去女频做枪手,写千字一块五的枪手文时还常常要在剧情上争论半天。我们日常吃的大饼卷着馒头就着米饭。据说这又管饱又顶饿,不过我******还是喜欢吃别的东西。

  我要是丢了扣扣或是没了账号,那就要狠狠地挨一顿骂。

  可是每星期日我们都要衣冠整齐地到市里面最便宜的网吧去水帖。我的父亲挂着小号,登着QQ,攥着鼠标,姐姐们总是最先发表说说,等待着别人点赞;可是到了最后一刻,总会发现水帖子的来来回回留言就那两个傻叉——亲,想看我的私人照片么?请加抠抠~~~

  于是我的默默地在她们不注意情况下加了扣扣然后发现里面全特妈是广告。

  大家每周都去水帖子。姐姐们挽着胳膊坐同一台机器。她们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所以常见她们在空间里写一些奇怪的话例如:得到了你失去世界又如何?……香烟爱上火柴就注定被伤害……

  每个星期日,只要一看见那些从高端大气的创~世中文网发布新书数据,我的父亲总要说他那句从不变更的话:“唉!如果假宝玉就在这个网站,那会多么叫人惊喜呀!”

  我父亲的弟弟——假宝玉叔叔是全家惟一的希望,而在这以前曾经是全家的祸害。我从小就听家里人谈论这位叔叔,我对他已是那样熟悉,大概一见面就能立刻认出他来。他动身到上海去以前的生活,连细枝末节我都完全知道,虽然家里人谈起他这一段生活总是压低了声音。

  据说他当初行为很不端正,就是说他曾经挥霍过一些钱财,这在穷人的家庭里是罪恶当中最大的一种。在有钱人的家里,一个人吃喝玩乐无非算是糊涂荒唐。大家笑嘻嘻地称呼他一声花花公子。在生活困难的家庭里,一个人要是逼得父母动老本儿,那他就是一个坏蛋,一个流氓,一个无赖了。

  虽然事情是一样的事情,这样区别开来还是对的,因为行为的好坏,只有结果能够决定。

  总之,假宝玉叔叔把自己应得的那部分遗产吃得一干二净之后,还大大减少了我父亲所指望的那一部分。

  按照当时的惯例,他被送上一只从靠山屯儿开往南方的打工火车,到上海去了。

  一到了那里,我这位假宝玉叔叔就做上了不知进了什么工作室,不久就QQ来说他赚了点钱,并且希望能够赔偿我父亲的损失。这封信在我的家庭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假宝玉,大家都认为分文不值的假宝玉,一下子成了正直好人,有良心的人,中华银民共和国的好子弟,跟所有共和国的骄傲子弟一样公正无欺了。

  有一个写买断的作者又告诉我们,说他已搞了一个工作室,做着一桩很大的买卖。

  两年后又接到第二条Q扣信息,信息上说:

  我亲爱的侄子,我给你写这封信是免得你担心我的健康,我身体很好。买卖也好。明天我就动身到魔都去参加作家年会,也许要好几年不给你写信。如果真的不给你写信,你也不必担心。我码字成了神会回来看大家的。我希望为期不会太远,那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快活地过日子了,上网吧通宵我请可乐我请……

  这段信息成了我们家里的福音书。一有机会就要截图出来念,见人就拿出来给他看。

  果然,十年之内假宝玉叔叔没有再来过信,可是我父亲的希望却在与日俱增;我的母亲也常常这样说:

  “只要这个好心的假宝玉一成神,我们的境况就不同了。他可真算得一个有办法的人!”

  于是每个星期日,一见到创~世中文网发布了新书数据,,我父亲总是重复说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

  “唉!如果假宝玉还在码字的话,那会多么叫人惊喜呀!”

  简直就像是马上可以看见他手里挥着手帕叫喊:“喂!叫我文化人!”

  假宝玉回家这桩事十拿九稳,大家拟定了上千种计划,甚至于计划到要用这位叔叔的钱在靠山屯儿附近置一所别墅。我不敢肯定我的父亲是不是已经就这件事进行过商谈。

  我的大姐那时二十八岁,二姐二十六岁。她们还没有结婚,全家都为这件事十分发愁。

  后来终于有一个看中二姐的人上门来了。他是一个公务员,没有什么钱,但是诚实可靠。我总认为这个年轻人下决心求婚,不再迟疑,完全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们给他看了假宝玉叔叔的信息截图。

  我们家赶忙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决定婚礼之后全家都到铁岭去小游一次。

  铁岭是穷人们最理想的游玩地点,路并不远;乘三轮儿车一下午,便到了那片土地上,因为这个小岛是属于另一个市的。因此,一个靠山屯儿人只要车行两个钟头,就可以到一个电话漫游的地方潇洒一把,并且研究一下在药匣子做广告的这个村儿上的风俗。

  铁岭的旅行成了我们朝思暮想、时时刻刻盼望、等待的一件事了。

  我们终于动身了。我现在想起来还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拖拉机靠着马路牙子生火待发;我的父亲慌慌张张地监视着我们的三个包袱搬上后车架;我的母亲不放心地挽着我那未嫁姐姐的胳膊。自从二姐出嫁后,我的大姐就像一窝鸡里剩下的一只小鸡一样有点丢魂失魄;在我们后边是那对新婚夫妇,他们总落在后面,使我常常要回过头去看看。

  喇叭响了。我们已经上了拖拉机,在风平浪静,像绿色韭菜花一样轰隆隆穿梭马路牙子驶向远处。我们看着靠山屯儿人民向后退去,正如那些不常旅行的人们一样,感到牛逼而骄傲。

  我的父亲高高挺着藏在礼服里面的肚子,这件礼服,家里人在当天早上仔细地擦掉了所有的污迹,此刻在他四周散布着出门日子里必有的汽油味;我一闻到这股气味,就知道星期日到了。

  我的父亲忽然看见两位先生在请两位打扮很漂亮的太太吃辣白菜。一个太阳穴凸起,天庭饱满的年老师傅拿小刀切开辣白菜,递给了两位先生,再由他们传给两位太太。他们的吃法也很文雅,薅着一把大白菜,把嘴稍稍向前伸着,免得弄脏了衣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菜叶吃了进去,菜梆子就扔在路边儿。

  在行驶着的车架子上吃辣白菜,这件文雅的事毫无疑问打动了我父亲的心。他认为这是走向牛~逼的好派头儿,于是他走到我母亲和两位姐姐身边问道:

  “你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辣白菜?贼过瘾!”

  我的母亲有点迟疑不决,她怕花钱;但是两位姐姐马上表示赞成。于是我的母亲很不痛快地说:

  “我怕伤胃,你买给孩子们吃好了,可别太多,吃多了要生病的。”

  然后转过身对着我,她又说:

  “至于儿子,他用不着吃了,别把小孩子惯坏了。”

  我只好留在我母亲身边,心里觉得这种不同的待遇很不公道。我一直望着我的父亲,看见他郑重其事地带着两个女儿和女婿向那个神奇的老师傅走去。

  先前的那两位太太已经走开,我父亲就教给姐姐怎样吃才不至于让菜梆子浪费,他甚至要吃一个做做样子给她们看。他刚一试着模仿那两位太太,就立刻把辣椒汁水全溅在他的礼服上,于是我听见我的母亲嘟囔着说:

  “何苦来!老老实实待一会儿多好!”

  不过我的父亲突然间好像不安起来;他向旁边走了几步,瞪着眼看着挤在卖辣白菜的身边的女儿女婿,突然他向我们走了回来。他的脸色似乎十分苍白,眼神也跟寻常不一样。他低声对我母亲说:

  “真奇怪!这个卖辣白菜的怎么这样像假宝玉!”

  我的母亲有点莫名其妙,就问:

  “哪个假宝玉?”

  我的父亲说:

  “就……就是我的弟弟呀……如果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上海,有很好的地位,我真会以为就是他哩。”

  我的母亲也怕起来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疯了!既然你知道不是他,为什么这样胡说八道?”

  可是我的父亲还是放不下心,他说:

  “你去看看吧!最好还是你去把事情弄个清楚,你亲眼去看看。”

  她站起身来去找她两个女儿。我也端详了一下那个人。他天庭饱满,骨骼惊奇,我甚至怀疑他的刀法可以快过田伯光,眼睛始终不离开他手里干的活儿。

  我的母亲回来了。我看出她在哆嗦。她很快地说:

  “我看就是他。去跟司机打听一下吧。可要多加小心,别叫这个小子又回来缠上咱们!”

  我的父亲赶紧去了,我这次可跟着他走了。我心里感到异常激动。

  船长是个大高个儿,瘦瘦的,带着猪皮帽子,他正扶着拖拉机车把唱“苍茫的天涯是他的爱……”,那不可一世的神气,就仿佛爱情根本就是一桩子买卖!

  我的父亲客客气气地和他搭上了话,一面恭维一面打听与他职业上有关的事情,例如:铁岭是否重要?……要是在二战时期拖拉机会不会改变世界格局?……茴香豆的茴字四种写费伦胎漏气有没有直接联系……外星人到访了会不会先来铁岭降落等等。

  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谈论的至少是美利坚合众国哩。

  后来终于谈到我们搭乘的这辆拖拉机“威武不屈号”,接着又谈到乘客。最后我的父亲才有点局促不安地问:

  “您船上有一个卖辣白菜的,看上去倒很有趣。您知道点儿这个人的底细吗?”

  船长最后对这番谈话感到不耐烦了,他冷冷地回答:

  “他是个网文作者,去年我在上海碰到他,就把他带回来。据说他在靠山屯儿还有亲戚,不过他不愿回去找他们,因为他欠着他们钱。他叫假宝玉……姓爱新觉罗,或者是阿基米德,总之是跟这差不多的那么一个姓。听说他曾经是网文大神,可是现在却散尽家财要出来体验生活悟道啥地。”

  我的父亲脸色煞白,两眼呆直,嗓子发哽地说:

  “啊!啊!好……很好……我并不感到奇怪……谢谢您,拖拉机长。”

  他说完就走了,老司机困惑不解地望着他走远了。

  他回到我母亲身旁,神色是那么张皇,母亲赶紧对他说:

  “你先坐下吧!别叫他们看出来。”

  他一屁股就坐在长凳上,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他,真是他!”

  然后他就问:

  “咱们怎么办呢?……”

  我母亲马上回答:

  “应该把孩子们领开。假宝玉既然已经全知道了,就让他去把他们找回来。千万要留心,别叫咱们女婿起疑心。”

  我的父亲好像吓傻了,低声嘟哝着:

  “这家伙不至高封神,体验个毛线生活呢!”

  我的母亲突然大发雷霆,说:

  “我早就知道码字不靠谱阿里巴巴和如来佛祖啥的都出来搅局了你还打算让假宝玉写买断……!”

  我父亲用手抹了一下额头,正如平常受到太太责备时那样。

  我母亲接着又说:

  “把钱交给儿子,叫他赶快去把辣白菜钱付清。已经够倒霉的了,要是再被他认出来,在这拖拉机上可就有热闹看了。注意别叫那人挨近我们!”

  她站了起来,他们在给了我一个五毛钱的硬币并嘱咐我要找零钱后,就走了。

  我的两个姐姐等着父亲不来,正在纳闷。我说妈妈有点晕机,随即问那个卖辣白菜的:

  “应该付您多少钱,先生?”

  我真想喊他:“我的叔叔我的大神,受我一拜,给我章推带我飞,可劲儿翱翔到天黑。”

  他轻飘飘挽了个刀花回答:

  “两毛二。”

  我把五毛钱的硬币给了他,他把找头递回给我。

  我看了看他的手,那是一只满是老茧的牛逼的手;这只手不知道打出来过多少顿号,冒号,感叹号,省略号,引号,大于号,小于号……

  我又看了看他的脸,那是一张牛逼的脸,这脸上怕是用过大宝,欧莱雅,丹芭碧,凡士林,曼秀雷敦,福尔马林……

  我心里默念道:

  “这是我的叔叔假宝玉,看起来挺牛逼的。”

  我给了他半个一毛的小费,他赶紧谢我:

  “上帝保佑您,年轻先生,要是早几年,你还不如给我打赏呢……!”

  说话的声调是穷人接到施舍时的声调。我心想他倒是装的挺像,该是要证道渡劫了吧!

  两个姐姐看我这么慷慨,觉得奇怪,仔细地端详着我。

  等我把两毛钱交给我父亲,母亲诧异起来,问:

  “吃了三毛钱?……这不可能。”

  我用坚定的口气宣布:

  “我给了半个一毛的小费。”

  我的母亲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望着我说:

  “你简直是疯了!拿半个一毛给这个人,人家钱以前比你的毛还多!……”

  她没有再往下说,因为我的父亲望望女婿对她使了个眼色。

  后来大家都不再说话。

  在我们面前,天边远远地仿佛有一片紫色的阴影从马路牙子上钻出来。那就是铁岭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改乘了另一辆拖拉机,以免再遇见他。我的母亲一肚子心事,愁得了不得。

  此后我再也没见过我父亲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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