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早膳用毕，南宫洺熙先前往甘露院拜见德妃。
只见德妃已正襟端坐在正厅内，见她进来，道：“来了。”
“拜见母妃。”南宫洺熙行礼道。
“坐吧。”
这是她与南宫洺熙第二次单独见面，这次她明显感觉到与上一次大不相同。上一次，南宫洺熙还是以安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前来拜见，而如今则是以楚王府主母的身份前来向她问安。
方才见她走进来时，那股气场与之前完全不同。俨然是一副当家人的气派，让她有些不适应。
德妃坐在那里喝了口茶后，才道：“听说，昨日王爷将府中大小钥匙和对牌都交到你手上了？”
“回母妃的话，确是如此。”
“他倒真是看重你，新婚第一夜便将府中大小事务都交托给你了。既是如此，你便不要辜负他对你的期望，也不要辜负本宫对你的期望，做好王妃应做的事……”
德妃停下来，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继续道：“还有，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如今皇上孙辈只有太子府一个嫡孙，齐王府就不提了。如今你与王爷成婚，早些生个皇孙也是应当的。也不负皇上亲自赐婚的心意了。”
南宫洺熙突然倍感压力，这才是她与萧承轩成婚后的第一日，德妃便左一句右一句的嘱咐了一堆，她真是不知从何接话。
最后，只好说道：“是，儿臣定然不辜负皇上与母妃所托，一定尽好一个王妃的本分。”
“嗯，你能将本宫方才所说听进去，自然最好。往后王府后院中，不管人多也好，人少也好，本宫都希望你能大度，不要让本宫失望才是。”
这句话，仿佛就是为孟岚进王府而铺垫的。其实，南宫洺熙早就猜到了，只要德妃在，孟岚早晚有一天会进王府来的。
于是，她点头说道：“是，母妃放心。”
“那就好。时候也不早了，还要进宫去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本宫也不留你了，先回去吧。”
“儿臣告退。”
南宫洺熙出来后，长舒了一口气。她觉得，每一次见德妃，都有一种压抑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所幸，德妃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口头叮嘱了一番。
萧承轩见她出来了，问道：“母妃方才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毕竟这才是新婚第一日，母妃顶多也就是多嘱咐了几句。不过，我算是看出来了，说来说去，她还是不放心把掌家大权交到我手上。另外，她更希望孟岚能进王府来，这样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了。”
“说什么呢，就算母妃想让我再迎娶孟岚，我也不会答应啊。她若来了，你的日子不就更难过了。孟岚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你上次在你大哥的婚宴上也是见识过了。”
萧承轩听到孟岚两个字，就和南宫洺熙是一个反应，头皮发麻，心里千般万般个不乐意。
“若是母妃执意要你娶她呢？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孟岚的，她总觉得她对孟岚有所亏欠。”
“母妃用什么方法去弥补她，我都无所谓，唯独这一点，我做不到。本王只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旁人在我眼里，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好了好了，别说了，这儿还这么多人呢……”
萧承轩突然对她真情流露，南宫洺熙老脸一红，尽管这样的话听了无数遍，可依旧还会脸红。
“对了，母妃她还有说什么么？”
“她还说，让我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南宫洺熙说道这里，瞪了他一眼。
这时的萧承轩，已经笑了起来，别的他也许猜不到，可这句话他料到了。德妃是个最看重子嗣的人，即便她不是很喜欢南宫洺熙，但既然她已经嫁与萧承轩为妻，在德妃看来，早日生子便是南宫洺熙作为妻子的职责。
“还真是任重道远呢……”南宫洺熙叹了口气。
“就这一句，我站在母妃这边。”萧承轩笑着说道。
南宫洺熙又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跑这么快做什么……”萧承轩在她身后喊她。
“不是还要进宫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么？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走可就晚了。”南宫洺熙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好好，听你的。晨风，去备马车。”萧承轩吩咐道。
“王爷，马车可是一早就备在门口了，还是您亲自吩咐的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晨风嘟囔道。
“唉，瞧瞧我这记性，光顾着与王妃说话了……”
谁知，南宫洺熙根本不理他，只管往前走，萧承轩知道她是故意的，于是快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就走。
“诶，你做什么……”南宫洺熙被他吓了一跳。
“不是说要迟了么？本王抱着你，还能走快些。”
南宫洺熙竟无从反驳，然后任由他抱着她上了马车。
“王爷，你从前是不是经常这么讨女孩子的欢心啊……动作这般熟练，从我第一次与你接触开始，便是这样了。”南宫洺熙故意这么问道。
“哪有，你放眼看看京城中的那些世家们，一个个皆对四弟那般痴迷，哪里有我的份啊。我就算喜欢，也没人喜欢我啊……”
“我才不信呢，好歹你是个皇子，出门也是前呼后拥的，怎么可能没人喜欢？那个孟岚不就喜欢你嘛……”南宫洺熙笑着说道。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她喜欢我，我可不喜欢她。她那个性子，与我可合不来。”
“可人家毕竟与你青梅竹马，至少还有些情分在吧。”
“那只不过是年少时，小孩子之间嬉戏打闹罢了，也算不上什么青梅竹马。十岁以后，我便很少去外祖家了，见她的次数便也少了。只有偶尔在国宴上，见上几回罢了。倒是你，从前，为何从不见你参加那些宴席。”
“我向来喜欢一个人独处，安安静静的挺好，何必非要娶人堆里凑热闹呢。再说了，南宫家的女儿们基本都很少出去参加那些个宴席，一般宫中有宴席，祖父他们都是带着哥哥们去参加。”南宫洺熙解释道。
“要不是我那次碰巧去学士府，也许我与你就错过了……”萧承轩感叹道。
南宫洺熙看着他，笑了。缘分，还真是说来就来的，他们之间的遇见，就是一种缘分。还好，他们彼此都抓住了。
“王爷，王妃，到了。”晨风说道。
“下车吧。”萧承轩说罢先行下了马车，随后很是绅士的伸出手来接住了南宫洺熙。
二人先是前往裕和宫拜见皇帝，如今皇帝很少踏足后宫，便长时间居住在裕和宫内，这会儿见萧承轩与南宫洺熙前来，倒很是高兴。连忙让人去上了茶来，笑呵呵地叮嘱了几句。
萧承轩见皇帝近日已不似从前那般气宇轩昂，反倒是展现出一副病态，便问道：“父皇，您近日来身体可好？”
“偶有些咳嗽罢了，不碍事。见着你们，朕觉得开心了许多，往后可要多进宫来走动走动，看看朕这个孤家寡人啊。”皇帝说道。
“父皇放心，儿臣与王妃只要有空，定然会进宫来陪着父皇。”
“朕也不留你们了，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们去拜见了太后和皇后，便早些出宫吧。”
“是，儿臣告退。”
“我怎么觉着，皇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方才他时不时地就要咳两声，不见得是偶感风寒所致。”南宫洺熙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贵妃娘娘骤然离世，父皇定是伤心万分，又受了皇后母国的气，加上这阵子也没有调养好，病情有些严重了。”
“那怎么不找太医来看看？”
“太医之前也看过了，可那会儿我见父皇精神还挺好，也没有什么。只是没想到今日再见，觉得精神也大不如前了。”
“咳嗽虽看上去问题不大，但长此以往就不是小事了，还是得找太医会诊，开出药方坚持服用才是。”南宫洺熙说道。
“但愿父皇能听进去吧，我听说前阵子皇祖母也劝过几回，可都被父皇敷衍过去了。我说了，也不定有用……”
萧承轩叹了口气，他知道，梁贵妃一死，父皇的精神寄托也没有了，如今这副模样，只怕是早就对这世间没什么牵挂了。
而如今的皇后，正是得势的时候，尽管遭皇帝厌弃，但依旧日子过得舒畅。她如今什么都不求，只求太子将来能顺利登基。萧承轩与南宫洺熙前去她宫中，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受了二人跪拜之礼后，略赏赐了些东西，又象征性的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们告退了。
倒是太后那边，留着二人说了好些话，末了，太后说道：“轩儿总是不常进宫来，来了也是稍坐片刻就走，也不说来哀家这儿多坐会儿。今日正好带着王妃一道前来，便留下来用完午膳再回去吧。”
“皇祖母，午膳就不必了吧。”萧承轩说道。
“怎么不必啊，从小你就不常在祖母这儿待着，如今彧儿被软禁了，毅儿又不回宫来。我这个老太婆平时连你们的面都见不到，真不知道以后还能见几回啊……”太后突然开始感慨起来。
这些话，说的萧承轩心中惭愧不已。他从小跟在母妃身边，出宫开府之前，甚至很少出宜的门，平日里都是萧承彧和萧芷灵去太后身边呆的时间最长，如今这二人一个被软禁，一个又整日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不肯出门。现在也只剩他，能有闲暇时间来看望一下太后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好，那孙儿便留下来陪祖母用膳。”
太后见了，满心欢喜地笑了。又看向南宫洺熙，说道：“哀家还留了几件宝贝，就当做是送给你的新婚贺礼了。”
说罢，便让人将东西拿了过来，还真是些好宝贝，光是那一柄玉如意，和那一对玉枕就已经价值不菲了。
南宫洺熙连忙起身说道：“皇祖母，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实在是不能要啊，您还是好好留着吧。”
“跟我还客气？好歹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从前跟着你祖母进宫来看我，在我这宫里满屋子跑的时候，都忘了？如今长大了，倒与我生分起来了。”太后假装生气道。
“洺熙哪敢啊，只是这些东西实在太贵重，洺熙受之有愧。”
“哀家老了，如今出宫都困难，昨日你们大婚我也没能去，如今这些宝贝就当是我作为祖母，送给孙儿孙媳的新婚贺礼吧。”
二人见太后执意要送，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收下了。
今日这午膳也是丰盛，像是一早就预备下的。还有不少是萧承轩平时爱吃的，还有南宫洺熙最爱的糕点，也都一一摆上了桌。
“多吃些，这些菜可都是哀家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洺熙，我记得你最爱吃南方的甜食了，也不知道这些糕点你爱不爱吃。”太后看着他们笑呵呵地说道。
“皇祖母，您这么盛情款待我们，孙儿都要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多吃些。”
此番景象，真是萧承轩做梦都想不到的。有朝一日，他竟能带着心爱之人，在静谧的中午，坐在宁寿宫与皇祖母一起用膳。从前，他甚少踏足这里，也不曾了解过祖母的内心。如今他觉得，祖母是真的老了，需要人陪伴。
午膳用毕，二人从宁寿宫告辞出来，迎面却撞上了已经一个多月都未曾出门的萧芷灵。
从前，南宫洺熙与萧芷灵还算有过几面之缘，且相处的也不错。于是，她停下来，朝她打招呼，道：“五公主别来无恙。”
谁知，萧芷灵竟冷哼一声，道：“你是别来无恙，甚至是过得比从前更滋润更自在。”
“五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承轩问道。
“三哥明里清楚，却还要问我？你们如今是成双成对，谁又想过四哥如今正被软禁，身心饱受折磨？”
“他是自作自受，若不是他执意要谋反，又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再者，此事与洺熙无关，五妹妹你也不要迁怒于她。若你真的心里怨恨，那就怨我好了。”萧承轩挡在南宫洺熙身前说道。
“你说四哥他自作自受？三哥，你说这话不觉得愧疚吗？”萧芷灵说道。
“五妹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若不是你与大哥联合起来，从小便排斥他，长大后更是联合对付他，又怎么会把他逼上绝路？”萧芷灵质问道。
“五妹妹，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现在我没办法跟你解释这一切，以后你会明白的。”
萧承轩心里自然清楚，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说出原因，更何况这是在宫里，到处都是皇后的眼线，他更加什么都不能说了。
可萧芷灵不明白，她尚未及笄，不谙世事，从前一直被梁贵妃所庇佑，其他的事她自然一无所知。她知道，这次是太子与楚王联手，才害的四哥被软禁，母妃自尽。
“这么说，你是心虚了？萧承轩，这笔账我早晚会找你还有萧承毅算清楚！”
萧芷灵当然听不懂萧承轩话外的意思，萧承轩也不怪她，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王爷，别忧心了。她现在正伤心着，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找个时间我找她好好谈谈吧。”南宫洺熙劝道。
“洺熙，也只有你，最懂我。”萧承轩看着她终于笑了。
然而，方才萧承轩与萧芷灵的对话，已经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看来，楚王也不可完全信任。他这么说，可是话里有话啊，他这是在暗示萧芷灵，齐王被软禁一事另有隐情。”慕容涵烟早已看透了一切。
“娘娘，若是咱们早些将五公主接到凤藻宫来就好了。”檀香说道。
“你说的没错，可惜这丫头死都不肯来，她若此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便也那么轻易就接触到其他人了。檀香，你再多派些人去盯着她，这丫头可精得很，往后一有什么动静，立马来报。”
“是，娘娘。”
果然，皇后的旨意下达了没多久，檀香便带着几个宫女去了贤灵宫。
萧芷灵坐在那里，冷声说道：“你们来干什么。”
“殿下，此前皇后娘娘让您搬去凤藻宫，您不愿意，可娘娘又怕您在这宫里被怠慢了，便让奴婢亲自去内务府挑了几个能干的来伺候您。”
“不必了，这里有玲珑姑姑照顾我，还有从前母妃宫中剩下的一些奴才，足够了。”
“那怎么行呢，您瞧瞧您这里留下的这些，到底还是太稚嫩了些，怎么照顾的好公主你呢。正巧，浣衣局还缺些婢女，便让这些个小的去那儿磨炼一阵吧。”檀香也是丝毫不留余地，直截了当的便说要换人。
萧芷灵突然站了起来，双眼瞪着她，似乎要说什么，可玲珑一把将她拉住了，看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随后说道：“皇后娘娘对五公主真是关怀备至，既是这样，也不好再推辞，檀香姑姑说了算。”
“算你识相，那就这样吧，这里，除了玲珑，其他人就去浣衣局吧。”檀香说道。
这些宫女虽不愿离开贤灵宫，却不能违抗皇后的懿旨，一个个依依不舍地看着萧芷灵，可这个时候萧芷灵尚且都不能够自保，又如何护得了母妃给她留下的这些侍女，她只好眼睁睁看着檀香将这几个小丫头带走了。
“殿下，您坐下歇会儿，奴婢去给您拿些糕点来。”玲珑说道。
“玲珑姑姑，不如让奴婢来吧。娘娘既然让我们来伺候公主，那便不好偷懒，您歇着去吧。”
说话的这位，叫樱儿，这这群宫女中的老大，更是皇后的心腹，如今这群人被派来，就是来监视萧芷灵的一举一动的。
可玲珑也不怕她们，她如今依旧是贤灵宫的掌事姑姑。于是，说道：“不必了，你们刚来贤灵宫，对这里还不熟悉，还是我去吧。”
樱儿听了这话，只好暂且退到一边去，萧芷灵吃了几块糕点，便觉得困意袭来，说道：“本公主要去午睡了，你们都退下吧。”
“公主，奴婢为您宽衣吧。”樱儿说道。
“不用了，这里有玲珑伺候就行了，你们都下去。”萧芷灵打心眼里排斥这些人，自然不想她们跟着。
“那怎么行，皇后娘娘嘱托奴婢们来伺候您，可今日刚来，却什么都不做，若是娘娘知道了，必然会责怪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公主的。”
“皇后娘娘有说让你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吗？公主要去午睡，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公主还怎么安睡？”玲珑反问道。
“这……”樱儿面露难色，朝身边的另一个宫女芳儿看了一眼。
芳儿心神领会，说道：“姑姑您说的是，奴婢们确实不该一直这么呆在这里。只是，奴婢怕姑姑一人伺候不来，便让奴婢一人同姑姑一起，如何？”
“够了！你们到底是来伺候我的，还是来监视我的？今天谁都不许跟着！”萧芷灵烦了这些人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还没等玲珑回答，她便一口拒绝了。
玲珑见状，说道：“是，一切都听公主的。”
樱儿，芳儿等人不敢违抗，只好乖乖闭嘴。
待到宫女们都出去后，玲珑这才悄悄走进了内殿，萧芷灵果然没有睡着，正坐在床边生气。
“皇后也欺人太甚了，如今竟直接派了人来监视我！明日我便去告诉父皇，让父皇废了她的后位！”
“公主，您小点声。”玲珑提醒道。
“被她们听见又如何？难道父皇还治不了皇后吗？”
“殿下，若是皇上能废了皇后，早就废了，何必等到现在，还这么耗着。皇后背后有大夏撑腰，没人敢动她，就是她如今做的再怎么过分，皇上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咱们必须小心行事。”玲珑分析道。
“可四哥怎么办……还有母妃……玲珑姑姑，我现在真的好想他们。”萧芷灵忍不住哭起来。
“殿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现在孤身一人，还有谁可以指望？又有谁能来帮我……”萧芷灵忧心道。
“殿下，奴婢倒觉得有一人能帮你。”
“谁？”
“楚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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