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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妙


  齐知让会意地点了头,连忙将目光自她身上移开,对着面前的歌舞默默垂泪。

  “陛下怎么了?”刘淑妃惊恐万状。

  齐知让不答。

  盛太后闻声微微斜目,却是一句话没有。

  齐知让的心软情长,她再清楚不过。不是一两句话能劝回来的。

  那日见这个郑灵儿与简如有几分相似,盛太后便已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不想齐知让竟会在桃宴之上众宾面前失态至此。

  真是皇家脸面尽失!

  盛太后于心中沉沉叹了口气,努力维持着面上的一方和气,仪态端庄。

  “陛下莫要哭了。”齐冰伶小声提醒,一双眼不自觉打量着四周。

  左右两旁,尤川紧攥着手怒目而视,燕青则担忧地朝她眨眨眼。

  鲁一将军趁着休沐,一时高兴喝得烂醉如泥,被齐寒月命人扶了下去。

  太子半醉半醒,对着舞娘几乎垂涎三尺,立刻被太子妃揪了耳朵。这下老实许多。

  其余一些朝臣,一边佯装着看歌舞,一边互相递着眼色。谁也不敢喝酒,脑子里那根弦随时可能绷断。

  桃宴之上,齐知让竟忤逆太后之意,让刚刚入选的良家女相伴左右。颇有些好色误国的意思。

  歌舞又换了一场,一切继续。

  林成的目光再一次朝齐冰伶投去,见她端着酒杯,倩然笑着递给齐知让。

  齐知让顺势牵了她的手。

  林成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他们是父女,即便亲近也是应该的。林成不住提醒自己。可是似乎没用。

  大约是因为刚刚齐冰伶那句“真心所爱”吧。

  他并不是恼,或许只是有些羡慕。

  “无退,你怎么了?”银铃婆婆看出他神色不对,关切地问。

  “没什么。”林成回过神,摇摇头。

  银铃婆婆不禁叹了气,小声朝他道:“你心里可是还放不下那位郑小主?”

  “无退不敢。”只寥寥几字,便让林成惊出一身冷汗。

  他敢也罢,不敢也罢,银铃婆婆都不怪他。

  “那日我与你说的,等你练好了功,就为你求亲。”

  “难道师父所言如今还算数?”林成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喜。

  “当然算数。”银铃婆婆慈爱地笑着,“不过不能是郑小主。”

  “哦,”林成尴尬笑笑,“无退明白。”

  “不,你不全明白。”银铃婆婆语重心长地道:“她会害了你的。”

  林成睁大双眼,猛然想起自己儿时王诘对自己所言的谶语。

  莫非齐冰伶,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祸水红颜?

  他混沌地闭眼,又是摇头。

  “好孩子,别想那么多了。如果觉得烦闷,就出去透透气。”

  林成答是,照旧行了礼,规规矩矩。

  “无退去去就回。”

  银铃婆婆欣慰看他出了殿门。

  殿外开阔处,清风拂面,让人清醒许多。

  林成刚站了没一会,红着耳朵的齐怀玉也溜出来了。

  借着微醺醉意,齐怀玉勾上林成的肩膀,“巧啊,你也在。”

  林成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朝后退了退,对着齐怀玉行了礼。

  他这一行礼,齐怀玉实在被膈应到了。

  “你这人,还真是无趣得很。”

  林成微怔,转眼间齐怀玉一只手又搭在自己肩上。

  “来来来,为兄问你个事!”

  林成沉默着,只任由齐怀玉将自己拉至一旁,悄悄地问:“你说为兄何年何月才能有出头之日啊?”

  当朝太子,还想怎么出头?这头上不就那一把龙椅?

  “臣,惶恐。”林成的确也随着他那话抖了抖。

  “哎,惶恐个屁!”齐怀玉一只手,熊掌一般打在林成肩上,震得他脑袋直嗡嗡。

  “殿下可是又与娘娘闹别扭了?”林成问。

  齐怀玉嘴一撇,一屁股坐在门前阶上,垂头丧气。

  摸摸胀红的双耳,火辣辣地疼。

  “这个臭婆娘,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齐怀玉气得撸起了袖子,“这几日真是给她脸了!”

  他骂得昏天黑地,越发难听,林成只静静地立在一旁。

  直到齐怀玉骂爽了,这才发现林成这根木头自始至终杵在这儿。

  “喂,你不会说话呀!”

  “会。”

  “那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话安慰安慰我?”齐怀玉可怜巴巴地望向他,片刻后,自己先放弃了。

  罢了,料他嘴里也吐不出象牙。

  齐怀玉单手托腮,独自缓解着尴尬,“唉,谁劝也没用。她姓盛,那就能为所欲为。”

  不知盛家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竟让太子气到口无遮拦。

  林成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话让殿内任何人听到,后果都不堪设想。

  他这个独苗太子废是废不得了,不过罚是少不了的。

  “殿下醉了。我扶你回去。”

  林成本是好心,谁知齐怀玉却不领情,一把拂开他的手,“滚,都给我滚!”

  齐怀玉说着,一个人朝后仰去,门边的侍卫和宫人看着心急,连忙来扶。

  齐怀玉两下便挣开了,“你们也滚!”

  林成无奈叹气,只好朝一旁的侍卫道:“快去通知太子府钟将军,让他带人来将太子送回去。”

  “你说谁?”齐怀玉半挺着身子,满目狐疑,“钟和?别逗了,他早被丞相调去藏宝阁了,怎会过来……”

  话到一半,齐怀玉愣住了,那股酒劲似乎也缓了过来。

  “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林成早已来不及管他了。

  藏宝阁,盛昌平调人去了藏宝阁。

  难道他们已知道伶儿今晚要动手了?

  林成心里一阵抽紧,丢下齐怀玉,立刻回殿。

  殿内歌舞依旧,一派祥和,并无半点危机之感。

  盛昌平还在座上,和周围众宾交谈甚欢。

  齐寒月与弟弟季王齐知礼说着家常。

  盛太后端庄坐着,望着底下人喧闹,时不时笑一笑。

  齐知让依旧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

  只是身旁为他敬酒之人,是刘淑妃,而非齐冰伶。

  齐冰伶呢?

  环顾一周都未见她的身影。

  林成顿觉不妙,转身便要走。

  “无退,你要去哪儿?”银铃婆婆走上前,看他甚是着急的模样,担忧地问。

  “我,再出去走走。”林成支支吾吾。

  “不是刚进来吗?”银铃婆婆狐疑。

  不等问完,林成已奔出了殿。

  银铃婆婆望了望殿内,并没有再回到座上,而是小心跟了出去。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

  桃宴继续,盛太后兴致甚好,过不多时又差人取了应城进贡的佳酿来。

  美酒甘醇,饮之畅爽,众宾求之不得。

  可无奈只有小小一壶。

  婢女唯有将酒放在齐知让面前。

  “哀家看陛下好像对今年的献礼不太满意。这酒算哀家的礼,陛下看看如何?”盛太后说着用眼神指了指那酒壶,小声又道:“今日毕竟是桃宴,陛下就算有再多的不悦,也不能再面上带出来。”

  “是。”

  慎公公赶忙倒了一杯酒放到齐知让面前。

  齐知让拿起酒杯,犹豫半晌,却又放下了。

  平日里借酒消愁一个人独饮惯了。

  今日却忽然不想独饮。

  “母后,朕想把这酒赏给今年的良家女们。”

  盛太后知道他心里惦记那个郑灵儿,不由叹了口气,“此酒既是哀家赠与陛下,赏与不赏自然全凭陛下。”

  齐知让笑着答好,朝慎公公一个手势,叫他将余下的酒递给良家女中间的婢女,婢女们又忙着为各位小主满上酒。

  齐知让的视线也跟着那酒壶来到良家女们的坐席之间,只是席间一处空位,让他看得皱了眉。

  朕的伶儿呢?

  刚刚是她自己请命坐回那里的。

  许是刚刚舞娘们长袖曼舞的遮挡之故,可只是一刻不见,她便不在了。

  齐知让顿时着了急,摇晃着站起来,四下寻找着,却始终不见齐冰伶的踪影。

  “陛下!”盛太后短促而严厉地一声提醒,迫使齐知让又坐回原位。

  齐知让心急如焚,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这才想起桌上的酒,颤抖着端起来,想喝下定定神。

  却见身旁,一人急急地跑上来,不顾礼法、不尊规矩,甚至冒着杀头之罪,自他手上将酒杯夺下了。

  齐知让抬头,见是燕青。

  燕青害怕地跪下了,“陛下,这酒不能喝。”

  她说着,垂眸望了望右手上的银链,链下双珠已是深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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