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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隐星


  “能看见什么?”凉台内,徐南清端杯饮酒淡然地问。

  “不能具体,”少女穿着间或有淡青色的衣裙,摇了摇头,“苍龙隐匿,太阴满弦,初昏时七星指北,此时接近午夜,其位却已在帝星之西......”

  少女顿了顿,蛾眉微蹙,“似乎......一切都比我们以前所预见的时间还要早了。”

  “倒也不算早,你看那颗,”老人起身,笑着来到少女身旁,指着天上的勺星,“天芮祸星淡色,天柱凶星却未明,而是隐星开始亮了,那也是一颗祸星,我们预见的星相乱象没有提前,只不过是七星成了九星,有了点波折而已。”

  “波折?”少女扭头不解的去看身旁的老人。

  这里是归古城外一处近郊的小山山巅上,凉亭内视野开广,低头能看见山下不远处往城内引水的大冰渠里清幽映着月色的江水,此时的水道上能看见有趁着月色出城的商船,大船的尖底搅碎了一汪的秋水,水波漂漾,皎洁的月影浮浮沉沉。一仰头,就能看见漫天明暗的繁星,此时的秋风正爽,夜里明亮的宛如白日。

  为了观星,少女的头发全部髻了起来,额前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绺的发丝,一阵风来,空气中的湿润退去,凉爽的风就像是冰锦一样抚过少女干净的脸,沐着清爽的感觉,少女长裙衣褶翻飞宛如碧波。

  是个看星星的好日子,只是,她不是徐南清那样的术士大师,在卜星术上也没有很深的见解,没有天仪的测算,她实在是看不出更多的星命出来。

  “波折,就是说有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改变了星象的轨迹。”徐南清双手背在身后,还是看着天上的繁星解释说。

  “改变了星象的轨迹?”少女吃惊的重复了一声。

  万千星辰流转,浩荡伟力,在高高的宇宙之上,那不可能是人能干涉的命数。

  老人点点头,随即又长叹了一声,“但也有可能这是早就注定了的星命,只是从来都没有人算出来......”

  老人沉默了一会,良久才接着说,“又或者,有人早已看出来了,只是不曾揭示给我们而已。”

  这一句话,像是说给人听,却又像是自语,少女没有说话,转头又去看缓缓旋转的星空。

  “衣儿,你还能看出些什么?”徐南清接着问。

  少女仰头看了良久,时断时续的说,“玄武牵牛......左右旗......展......,白虎之奎,外屏淡明......”

  “金戈起,劣土崩,怎么尽是些不好的征兆?”老人有些费解的截断了少女的话头说。

  “可我这都是按着星辰的走势来解的啊?徐爷爷,是我的学问浅显,看错了么?”少女茫然的问。

  “错倒是没错。”老人摇了摇头,“不过确实是看的浅了。”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不看了,”老人接着说,“星学本就是难学的术,变化无常,不是一日的功夫,非积学有年者不可精测。”

  少女收回目光,缓缓点头。

  “就来说说刚刚的乱象吧,那个隐星。”徐南清走到亭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往白瓷的杯子里重新斟上了酒。

  “将明不明,将暗不暗,不知祸福。”少女很干脆的下了评语,走了过来也坐下。

  徐南清嘬了一口,问,“你所说的祸福,指的是人......还是世?”

  “大概......都有,”少女说,“我很难去区分出来,只是隐星不祥,在我印象中,不该有人的命星会是它,我觉得更多的,应该是世。”

  “不详......”老人沉吟了一声,然后问道,“你说的不详是指什么呢?”

  “隐星属阴星,火性,天英居离宫之位,烈火炎炎,灼世而落,”少女说,“腥风血雨,人世飘零,即为不详。”

  “这样么......”老人笑了笑,问,“那你看见了那颗帝星么?”

  少女扭头去看星空,看见了那个最容易寻找到的一点星光,点了点头,“看见了。”

  “你觉得它是不是不详?”老人淡淡地问。

  少女愣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嘴,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她一向是不避谈帝王事的,可现在,她却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帝王紫星,只要是任何一本有关于星象之学的书籍,都能找到它的详细阐述。

  紫星,吉星,逢凶化吉,祛百疾,解百厄。独立于天地,凌莅于万灵,天之无恩而大恩生......。

  然而,不管怎么吉利,怎么祥瑞,漫天星空里,帝星只有一颗,可现今天下的帝王却是不止一个。

  星学的矛盾大抵都是如此,自以为天星朗朗,已然昭示一切,实则是观星的人眼波浑浊,所见缥缈虚幻,如同航行在看不穿的烟波里一般模糊,走到这里觉得是对的方向,走到那里却又觉得哪个地方错了,耳边只有哗啦啦桨划破水面的声音,越陷越深。

  说对不算对,说错却也不算错,冥冥中总觉得抓住了什么的东西的一丝一毫。

  “没有人能完全的看破漫天的星辰到底说了些什么,”徐南清似乎明白少女的困惑,“那颗帝星,已经暗淡了三百多年了,现在它终于要亮起来了,你觉的这是不是会像那些典籍上说的一样,会是大吉祥瑞的征兆?”

  少女心头一动,抬起头,眼波流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徐南清不等少女开口,接着说,“这句话说得不错,凶兆的极致会有吉兆隐生,吉兆的极致会有凶兆作乱,这是天道轮回,就如同奔流到海一样,是不能改变的规律。而乱世的终结,也必定是要流血的,坟头总是容易长出茂密青翠,繁盛的背后,帝王的座椅,贪婪也好,野心也罢,说的难听一点,要想实现它们,少不了尸骨一层一层的堆积。”

  少女心头跳了起来,她虽然心底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可是亲耳从别人的口中听来,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战栗。

  那明亮背后昭示的血腥,阴影中的残酷,谁都摆脱不了,命运这种东西,真是比星空深处的黑暗还要神秘。

  徐南清眼神从少女的脸上扫过,又自顾自的饮了一杯香酿,“历史就好比这渠江水,河道还是那个河道,只是流水,循环往复,彼此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少女鼻息拉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那像是敲着一面小鼓似的胸膛。

  她听懂了徐南清的意思,心底陡然升起了一种无力的感觉,她似乎看见了冥冥中的真相,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在重复,一遍一遍不止境的重复,就像是一个圆,走了许久,最终还是会回到起点,历史再一次的从这里推开帘幕,重新演绎着老套的剧情。

  酒杯在老人的唇间停住了,他扭头看了出去,良久才有些洒然的一笑,“衣儿啊,也许你是对的,乱象的确是比我们所预料的要提前了。”

  似乎有星光映进了少女清莹秀澈的眼里,他连忙起身走到凉亭的边缘,抬首眺望。

  果然,那颗代替祸星新亮起来的隐星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倒是离着瑶光的轨迹越来越近,似乎是有着重合的迹象。

  而就在少女起身去观星的时候,徐南清已经掐指算了起来。

  少女回头,刚好看见了徐南清不住拨弄的手指,她认出来了,那是太乙算术,算的是天。

  “徐爷爷?”少女轻声的呼唤了一声,想要知道老人算出了什么,却又担心打搅。

  片刻的功夫,徐南清摇了摇头,“这不是天定的星命。”

  老人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没想到,真的有人能改变星辰的轨迹!”

  少女怔住了,有人改变了星辰的轨迹!

  那样蚍蜉撼树的事情,还是人能做到的吗?要知道,就算是站在了术士的顶端、身为云宫天师的徐南清,也从来不曾去想过那样逆天的事情。星辰就像是高高在的神一样,一身尽是耀眼神圣的光,就像是站在高大庄严的雕塑面前一般,自惭形秽的凡人,怎么会被允许玷污神的肌肤?

  虽然现如今的神只存在了各种虚幻不尽真切的传说故事里,可星辰的轨迹也一样的虚幻缥缈,该要怎样做,才能去改变它们的轨迹?

  “又是大凶的阴星......”徐南清再饮一杯,严肃消逝,一缕玩味笑意浮上了嘴角,低声的自言自语,“有意思了......会是谁呢?”

  “徐爷爷。”少女又呼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老人不急不缓的抬眼去看面带疑色的少女。

  “你算出了什么?”少女问。

  “没什么,和你之前算出来的一样,你是对的,瑶光破军,主金喜杀,乱象,的确是被提前了。”

  “只是......”老人顿了顿。

  “只是什么?”少女接着问。

  “只是,这两凶相遇,我也还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止象还是乱象。还有那隐星的轨迹,却不完全是东移,而是偏向东南。”

  “往南?”少女重复了一声,“徐爷爷你的意思是说,这隐星的野火,会从北边烧起来吗?”

  “火......?”徐南清沉吟了一声,摇了摇头,“倒也不是纯粹的火,星轨由北偏南,还未至中天。不过可以算出来,星轨的北,该是这里了,隐星的光要经过这里,而且,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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