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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同样的伤


  叶白柳下楼的时候,园子里东侧的一排木屋那边,又一间屋子点了灯亮了起来,远远地还能听见嘈杂的人声,急切的有些乱。

  “你们都回去吧,病人交给我就行了。”走近的时候,叶白柳就看见了羊槲站在门前对着几个人说话。

  “小大夫,不是老朽我信不过你,只是我家主人吩咐过老朽,让我一步不离的要看着我家的小主人。”

  “那好吧,你们就把他带走吧。”门前的羊槲也不做多余的争辩,让开身子,不再隔开进入屋子的路。

  “这......”又来的几人中领头的老人左右看了看,面上为难起来,“小大夫,这......不好吧,我们是有信物的,家主他......。”

  “那就让你们家主自己来,”羊槲打断了老人,“既然你们能得到师傅给出的医令,那么也该是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要是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以让你们家主自己去跟我师傅说去。”

  “这......”老人还是很为难。

  “这什么这呀,”羊槲不耐烦的打断他说,“既然是治病,那你们就要听大夫的,走吧走吧。”

  “那,不知道老朽能见一见吕先生么?”老人哑了一会儿,最后试探的问。

  “要见我师傅?”羊槲抬头看了看天,皱着眉的说,“你们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要见的话,明天再来吧。”

  “唉,我说你这个小屁孩,你怎么说话的?”老人身边,忽的有人插了话进来,大有替低声下气的老人打抱不平的架势,“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闭嘴。”还未说完,老人扭头低低的厉声喝住了说话的人。

  老人转而抱手朝着门前的羊槲赔罪,“对不住,下人失礼了,还望小大夫不要怪罪。”

  虽然两人的年岁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可老人对于只有十五六模样的羊槲仍然不失恭敬,而羊槲,更是没有一个尊老爱贤的样子,一脸小孩子特有的无所谓。

  老人接着对羊槲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叨扰了吕先生了。只是我家小主人性命垂危,耽搁不起,还望吕先生和小大夫多多尽兴,日后,我家主人必会登门重谢。”

  “嗯,这个我知道,不用你说。”羊槲点点头,。

  “那,老朽,就告辞了。”老人踌躇了一下,可看着一个一脸简单的小孩子,最后还是拱手带着人走了。

  出门的路再无人引路,走过横隔园子的正堂后,老人的脚步顿了顿,微微侧头,“下次你再多嘴,顾家,你也就不用待了。”

  “是。”老人身后的人颤巍巍的说。

  一行人都很清楚老人这话是对谁说的,可听进耳朵里的时候,心下也都颤了颤,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老人话里的寒冷。

  老人的身板挺直,不复在羊槲面前恭敬的态度,就着从天空中洒下来的光,背后的人微微抬头就能看见他的侧脸,干巴巴的起有皱褶,苍老的像是干裂的木头人脸。

  老人忽的感觉到似乎有人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身上,他皱了皱眉,看了过去。

  是院子大门的方向,那里又多了几个人,清冷又昏黄的光线中,能看见反着光的银甲。

  而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年轻人也在,似乎前一刻他还在同门前的人在交谈。

  ***

  “小......”走到那间屋子的门前,叶白柳看着离去的那些人的背影,隐隐有熟悉的感觉,“羊槲,怎么了?”

  他险些脱口而出的,本来是小羊子这三个羊槲说了很多次他很讨厌的字,好在他及时住了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他们小羊子小姜子这样的叫,自己也没来由的要跟着叫。

  “唉,还能怎么了,”羊槲叹了口气,整个人很累一样的埋头下去,“当师傅的只顾着数钱,什么脏活累活全部一股脑的都丢给徒弟,什么人呐。”

  也不顾有外人在,羊槲一股脑的埋怨起来自己的师傅,如果不是叶白柳才刚刚见过那个谈笑温和的白袍男人,只听羊槲的埋怨,或许还真的会把吕当当成一个有些刻薄的人。

  他能明白,羊槲只是说的孩子话,他能分辨的出羊槲的话中究竟是否真的带着恶意还是只是单纯的抱怨。

  “是又来病人了么?”叶白柳能猜到一些。

  “嗯,”羊槲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还又是个被割了脖子的人,一点新意也没有。”

  叶白柳听的一愣,瞪了瞪眼睛,羊槲有气无力话中似乎是在抱怨病人的伤不够新颖,让他有些乏味。

  这样话他还是头一次听,让大夫叹息的,竟然不是因为病人的伤病有多难去医治,而像是因为那种吃多了一样的腻。

  但他很快就去细想了羊槲的话,被割了脖子,又!

  “怎么,”他隐隐觉得不安,“是和柏麓喧一样的伤么?”

  看着莫名严肃起来的叶白柳,羊槲缓缓的点了点头,“是啊,虽然我还没有去查看伤口,不过应该差不多。”

  “没有查看伤口是什么意思?”叶白柳看着羊槲,诧异他的一身仍是干净,竟然没有丝毫的血迹,不像是经手过伤者的样子。

  “没什么意思啊,”羊槲摊了摊手,“他的伤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而已,性命又没有什么大碍,不急。”

  “这么......简单?”叶白柳还是有些没想明白,不是被割了脖子的伤吗?再怎么浅也该是能要命的啊。

  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要问的点,他摇了摇头,接着问,“你不是替他治的伤么,你怎么会没有查看过他的伤口?”

  “我什么时候给他治过伤了,”羊槲说,“他才刚被送来,我也就见了一面。”

  沉默的想了一会,叶白柳才算是有些明白了的点点头,喃喃的说,“哦,不是你么?”

  仔细的想,也的确是这样,若是伤者没有被救治过,羊槲和刚才那些人也不可能那样的淡定。

  但叶白柳还是没有停止去想,心中的不安让他感觉到了似乎在无形中看见了一个结,一个很难去解开的结。而他隐约找到了能打开这个结的办法,只是一切都太隐约了,他暂时还想不通透。

  虽然说这只是他一种冥冥中的感觉,可他并没有扭头就抛之脑后。这种感觉他也说不清楚,似乎从雪山里死里逃生后,他脑子里的某一种没什么用的东西就变得非常奇怪的敏锐。

  “你就是叶白柳吧?”耳边忽地又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白柳看了过去,是那个被吕当叫做小姜子的褐衣年轻人,“对,是我,有什么事吗?”

  褐衣年轻人走近,“门外有三个客人,指名是来找你的。”

  “找我?”

  “对。”年轻人带笑点头,然后也不停留的就离开了。

  果然是个干练的人,面上虽是笑着,话却是不肯多说一句。一时间,叶白柳和羊槲的视线又移到了年轻人背影上去。

  “他叫姜玉尘,”隔了一会,羊槲看着姜玉尘的背影介绍说,“和我一样,也是师傅的徒弟。”

  叶白柳扭头回来,莫名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那你们,谁是师兄,谁是师弟啊?”

  从年龄上来看,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无需多问,姜玉尘不管是从外表还是处事风格上,都要比羊槲更成熟稳重。

  但叶白柳隐隐的不觉得会是这样,只是从他们相见的短短一两面来说,两人的性格,一谈一笑,羊槲远比姜玉尘要更靠近吕当。

  “那当然我是师兄了,”羊槲得意笑着说,“算了,不和你多说了,门外不是有人找你吗?你还不去?刚好我也要去配些能活血止伤的药。”

  “好。”叶白柳笑着点头。

  两人转身,去往不同的方向。

  “叶兄,”只是在他路过柏麓喧所在的木屋时,柏有青刚好出来,“你这是要去哪?”

  夜虽然黑了,却还不是该要睡觉的时候,昏睡过去的柏麓漓仍是没有醒转过来,柏麓喧也靠墙坐着不说话,屋子里闷闷的,想要说话的人也没有,柏有青待得无聊了,便出门来透口气,刚好看见了从两层木楼回来的叶白柳,想着要大声招呼问问,却发现叶白柳根本没有进屋的打算,沿着平铺的石道,似乎是要出去。

  叶白柳停住,“外面说是有人找我,我出去看看。”

  “找你的?这么晚了?”柏有青抬头看了看天,一阵狐疑。

  “是啊,我也奇怪,能有谁找我找到这里来的。”叶白柳也是狐疑。

  “那他们为什么不进来?”柏有青再问。

  叶白柳耸了耸肩,摇了摇头,其实他也想问。

  “不知道,不过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柏有青缓缓地点点头,“也是,那,叶兄早点回来吧,今夜外面宵禁,犯了夜可不好。”

  叶白柳微笑的点点头,转身出去。

  对于谁会来这里找他,出去的时候,他想了一路,想着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隐隐的也能猜到一些。

  但出了正堂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竹篱的门外,银甲的人牵着马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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