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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选 十四


  又一天地过去,又一天的日落时候。

  落日只剩下浅浅的一弯,日光微微,头顶的天空和西方的天尽头都被染成了一色的霞色,本来青色的大地也被这落日的颜色晕成了一种近黑的墨绿。

  微微的风来,带走了许多弥漫在空气里的燥热。

  营地里谈笑的声音此起彼落,不当值的军士们卸下了甲胄、脱去了靴子,光着膀子赤着脚的享受着草地上难得的温暖,谈笑声中,间或有戏水的声音。

  营地一旁就是一条小河,是军士们取水与得凉的地方,小河不深不浅,雨季之前水流也并不怎么充沛,不过在水深的地方,还是能没过一些高个子军士的腰。

  对于很多人来说,不管在什么时候,草原上最能让人眼前一亮并为之振奋的东西莫过于它了,白日的时候,水流清澈而透明,人的视线能够直直的透过水流看见河床。而到了日落光线慢慢暗淡的时候,水面又一点一点深邃的想极了一面绝好的明镜,清晰地照出红日完美的轮廓。

  此时此刻,叶白柳和夏扶荧就是安闲的逗留在了河边的一处小坡上。夏扶荧再不穿甲胄,他一身还算干净的战衣,兴致攸攸地嚼着一根小草的躺在地上,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

  叶白柳也是赤着脚的,他倒是不怎么觉得燥热难耐,只是光着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真的是一种很难得的享受,柔柔的、凉凉的、痒痒的,像是心里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怀抱着一样。一双似女孩子水玉般柔柔的手?还是一直总爱喵喵叫着的猫儿?总之不能具体。

  不同于夏扶荧那样大字似的躺着,叶白柳闲散地坐在草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枕着膝,扭头看着一处地方,除了眨眼,久久没有其他的动作,似是发呆的样子。

  自从随着王驾出了天武城后,这是他们往神武台方向走的第五日了,他们每一日的早晨都要起身,每一日的午后左右又都要停留。第一日停留是因为祭典,第二日是因为要观看军演,第三日是为了要参加比武,第四日又是为了比武,总之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每一日的午后都会在一处围场里停留,扎营过夜。

  一开始叶白柳以为春狩的日程就是这个样子的繁琐,是不能避免的。可是后来才知道,其实这些都只不过是无所谓的理由而已。

  夏王从小就熟稔弓马,虽然不是武士,但臂力不弱,骑术也很是精湛。可是后来,自从他登上了王位后,便久忙于政事,渐渐地远离了这些,日复一日都呆在宽广精致的宫殿里,看着永远也看不完的文字。

  只是他也从未忘记,夏王依旧热爱着这些,春狩的时候,便也是他难得可以肆意驰骋的时候,这些日子里几乎每日的午后,他都会带着人马犬鹰外出射猎,天黑方归。

  除了今天。

  今日王驾外出射猎归来的比以往都要早了许多,回营的时候,夏王便在禁军的护卫下呆在了一处高坡上,后来一驾远道而来的宽阔马车停在了那里,马车里的主人被内侍弓着腰的迎了上去。

  叶白柳瞧见那是一个有着白须的老人,自从他被迎了上去以后,到现在也没有人从那上面下来。

  ***

  “啪嗒”一枚黑子被人点落在了棋盘上。

  “太玄公?陈老?”白色武衣的夏王微微偏头看向面前低头沉思的老人,有些催促地说。

  老人回过神来,淡淡地抬了抬头,不缓不急地笑着说,“呵呵,王上莫催,在想......在想。”

  “本王不是催,本王是怕陈公心思缥缈,不经然间又倏回萦念之乡了。”夏王也带着笑和缓地说。

  “唉......”陈姓的来人低低地叹谓一声,也不否认,“不敢瞒王上,一路车马,我这把老骨头的确是累了,不过老臣虽已解甲,但身子骨勉强能算硬朗......这么一点疲累,撑的住。”

  “哈哈,”夏王笑了起来,忽地称赞说,“陈老......这是老当益壮啊!不亏是两朝元老,我大夏国的柱石啊!”

  陈姓的老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停顿了一下,有些仓促地低叹出一口气后,才笑着有些无奈地说,“王上,就不要取笑老臣了,老臣这一把年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入土了,还什么柱石啊,要我说,我夏国,只有巫马大将军才最能担此柱石之名啊!至于老朽嘛?还是算喽......算喽!”

  “陈老......这就是自谦了,”夏王笑着拉长了声音说,“巫马大将军的确是我国没有人能比的上的人,可是陈家历朝历代都支撑着我夏国百姓的脊梁,四世三公,掌一国军政,试问天下?巫马大将军的确少有,可......又能有几个陈公呢?”

  “嗨哟......陛下过誉了,过誉了,”陈姓的老人一副受从若惊地打笑着说,“王上说老臣掌一国的军政,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幸有王上的青睐。夏国,终究只是王上的天下,偌大一个国家能治理的如此国泰民安,是我们这些常人所不能也,像我这样做臣子的,也只能出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意见罢了。”

  说完,陈姓的老人一手缓缓地拈起了一枚黑子,想要点落在棋盘上,可是他的手带着棋子顿在了半空,似乎是因为看着几乎落满了黑白棋子的棋盘,老眼昏花,一时有些不知道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了。

  “我瞧瞧,这......这个.......”良久,陈姓老人摇摇头地放下了手,“王上,老臣认输了,棋道,终究还是非老臣所擅长的。”

  夏王对弈时本来就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此时听着陈姓老人这样地说,于是他也彻底地没了兴致,就把手里正在把玩的那枚棋子随意地丢在了棋盘上。棋子碰撞,声音清清脆脆,于是一盘下了多时的棋局顿时就乱了。

  夏王对着身旁上了年纪的內侍招招手,大內侍又对着身后的內侍招招手。几个身着米黄色窄袖圆领衣裳的年轻內侍连忙上来忙碌,轻手轻脚地抬走了棋桌,换上另一张小几,送来了酒水。

  “陈老可知,本王这么些日子,等陈老可是等的心急如焚啊?”夏王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背靠着凭几,带着笑淡淡地说。

  陈姓的老人抬眼看向了带着笑的夏王,没有急着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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