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一杯水
第六十九章一杯水
蛋炒饭, 银耳汤, 炖小排，炒苦瓜，一汤一饭两菜都还放在那里, 白瓷的盘子在灯光下发着温润的光，但里面的饭菜, 已经明显的不新鲜了，水若冰咬着下唇, 突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
有必要这样吗？她又没有死缠烂打, 又没有苦苦哀求，她甚至已经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了，他还有必要这样躲着她吗？她那一天虽然逼问了, 可是也没有说的很露骨, 他们完全可以像过去那样……好吧，就算她自己也做不到, 但总还可以再做一对正常的师徒吧, 她明明已经除了厨艺上的事情，不再和他说别的话了。
水若冰走过去，拿起炒饭吃了一口，因为有中央空调，饭还没有变味, 但已经有些发硬，吃到嘴里，有一种沙沙的感觉, 她现在嘴巴要比过去刁钻十倍，这一口饭也就有些更难下咽。
她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就算再难吃，她也决定要吃完，再等一个晚上，就真的要扔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吸了吸鼻子，不对！米青就算对她有意见，也绝对不会对食物有意见！就算再难吃的饭，他也会尽力的吃，就像他第一次吃她下的面条，那时候她那手艺就是个渣，但他还是一声不吭的全部吃了个干净，现在不说她手艺如何，这么多饭菜，米青是绝对不会浪费的，他不吃，一定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放下盘子，来到米青的房前开始拍门：“师父？师父你在吗？师父？”
没有回音，她想了想，回自己的屋里翻出手机，拨出米青的电话，熟悉的音乐从米青的房中隐隐的传出，她再次拍门，但依然没有声音，她想了想，到门口换了一双球鞋，来到门前，比划了两下，然后一脚踹去，门应声而开，她大踏步的走进去，就看到米青正在床上来回的扭动，他面孔赤红，眉头紧皱，手机在他床头不断的闪烁震动，他好像也是想睁开眼去摸，但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师父？师父？”
她走过去，拍了拍米青的脸，米青又皱了一下眉，水若冰一看这个架势，就准备叫救护车，而在这个时候，米青终于睁开了眼，他眨了眨眼，看到旁边的水若冰，停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闷哼。
“师父你醒了？”水若冰停了一下，“你等等，我现在就叫救护车，真是的，有病也不说一声，我要是没发现，你是不是就病死在这儿了，你……”
“……水……”
“什么？”
“……水……”
水若冰拍了拍自己的头，出去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扶着他做起来，她先前没有感觉，这一去扶，却发现他上身没穿任何衣服，脊背上满是汗水，一把摸下去，就觉得肌肉饱满，肌肤光滑，水若冰不由得又摸了一下，米青那边一僵，她连忙松开，米青本来靠着她支撑的，她这一松，就向她的怀里倒去，她一惊，手中的水不由得都泼到了米青的脸上。
“啊，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她一边说一边抓起旁边的床单往米青的脸上擦，“你等着，我再给你倒一杯，啊，不对，我应该先叫救护车。”
“不用。”
被水这一泼，米青倒精神了很多，他摇了摇头，抓住水若冰，水若冰一愣：“师父？”
“不用叫救护车。”
“但是师父……”
“不用就是不用！”
水若冰还是第一次听到米青这么说话，顿时就有些发愣，米青也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不对，因此他长吸了口气，咳嗽了一声，尽量令自己沙哑的声音清楚点：“不用了，我……咳咳，我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我买的有药，吃一些就好了。”
水若冰斜眼看他，米青在她的怀里喘着气，面孔通红，眼睛湿润，眉头则皱的紧紧的，仿佛异常的苦闷，明知道不该，但水若冰就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她想了想，道：“好吧，但我要量一量你的温度，如果很高，那还是要到医院的，就算不叫救护车，也还是要到医院，师父，讳疾忌医是不好的。”
米青没有说话，撑着自己往旁边挪，但他烧了一天了，全身酥软，就算精神勉强提起来，手脚也无力，这一下，他虽然撑起了身体，但又摔到在了床上，丝绸被单从他的身上滑下，直到腰间。
水若冰看了一眼，又连忙移回目光，一边扶他一边道：“师父，你要上厕所吗？我扶你。”
米青看了她一眼：“不用。”
“那师父，你……”
“再给我倒杯水。”
“啊，是。”
水若冰出去又接了一杯水，这次她还把凉杯也拿了过来，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米青已经自己靠到了床头上，正在闭着眼喘气，水若冰将水杯送到他唇边：“师父？”
米青睁开眼，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然后抬起头，看着她，没有出声，水若冰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吞了口口水，又叫了一声师父，米青收回目光，正要说什么，水若冰的手机响了，是短信的声音，她打开一看，是汤东发的：“睡了吗？”
水若冰犹豫的看了一下米青，米青道：“是汤先生？”
“嗯。”
“你今天……一直和汤先生……在一起？”
“啊……嗯。”
米青不再开口，只是沉默的看着她，黝黑的眼眸深沉，如同隧道，水若冰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越来越僵，她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口，她脑海深处隐隐的提醒她，要去拿药，要去找温度计，但在这深沉的目光下，她却动不了，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有什么东西……
一滴水珠从米青的头发上滑落，滴在了他的睫毛上，他眨了下眼，水若冰一震，一边向后站，一边道：“师父，那个，我、我好像和汤大哥成朋友了，就是那种男女朋友，你一定想不到，哈哈，我也没有想到，我本来以为一辈子也不可能成功，但汤大哥好像就……就突然看上了我，呵呵，呵呵呵……”
她说着，干笑了起来，笑了几声，自己慢慢的停了下来。米青依然看着她，但原本漆黑的眸子，就仿佛褪了色似的，变得有些飘忽，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唇才动动，但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什么？师父？你说什么？”
米青咳嗽了两声，水若冰又连忙倒了杯水送到他唇边，他喝了两口，清了下嗓子：“那很好……”
“啊？”
“你能和汤先生成为朋友……那很好。”
“是、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我、我对汤大哥一见钟情嘛……我，我给你找温度计！”
水若冰说着，把杯子匆匆的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然后向外跑，跑到门口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脚，米青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慢慢的，垂下了眼睑，已经确定了啊，已经……
他靠在那里，突然就觉得原本提起来的精神在瞬间就都消失了，身体不由得向下滑，他睁着眼，看着上方的天花板，就觉得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在飘，不是那种轻飘飘的舒坦自在，而是那种没有着落的空虚。
“我这是怎么了？”他有些恍惚的想，为什么就觉得这样的难过呢？是因为发烧吗？是的，每次发烧他都会感觉疼痛，可是为什么这种痛又不一样呢？他这么迷迷糊糊的想着，没有发现水若冰在外面停留的时间过长，也没有发现她回来后脸上的表情有什么不对。他只知道水若冰给他量了温度，又让他吃了药，再之后，好像还拿水给他擦了身体，不过最后的一个步骤他已经很是恍惚了，他好像拒绝了，结果却被水若冰强力镇压了下来：“师父，你真的是我的师父嘛？拜托，你已经成年了好不好，不要再像个小孩子那样闹别扭了！看你这一身汗怎么睡，要不，让我给你擦擦，要不，咱们到医院！你要觉得我给你擦不好意思，那你自己来啊，自己来啊！”
他当时连坐在那里都有些困难，更何况自己擦身了，所以最后，还是水若冰帮他擦的，她手法熟练力量也充足，虽说有些吃力，但还是将他翻过来复过去的擦了个遍，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记的好像有这么回事，但即使这样，在他第二天清醒些的时候，也不知要怎么面对水若冰。而水若冰对此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给汤东请了假，然后就留在家里，用心的照顾他。
她给他做饭给她倒水给他买药，当然不再给他擦身，但却会在他洗完澡后帮他换床单被罩，这一切她都做的熟练干脆，米青看在眼中，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时的有些恍惚。
好像自从在那一天，将水若冰放进门里后，这些家务大多都是她在做，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水若冰是他的徒弟，徒弟帮师傅做事是很正常的，可是以后、以后小冰会帮另一个人做吧……不，汤东不会让小冰动手，这些家务有佣人，而小冰，只需要偶尔得位汤东做一顿饭，然后听着他点评，再之后两人一起，商量如何改进……
他们会一起散步，会一起做饭会一起品尝……他们会在一起做很多事情，而那些画面中，不再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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