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较量 一

　　

　　秋光绚丽，金风送爽，如海的高粱举起火把，无边的大豆摇响铜铃；晨曦把梧桐树的衣裳打黄啦，给秋天添上了一身神秘的彩装。．或是晨光初照，或是山街夕辉，独坐秋天，高天、淡云、远山、近树、鸟鸣，幕天席地，一曲幽远的天籁交响在你的心底里升起。

　　吉林督军鲍贵卿此刻却无力欣赏这风光如画的美景，表情木然，神情呆滞，深邃的眼神隐含着忧虑。

　　能不忧虑吗！

　　昨儿个深夜，突然接到东北三省巡阅署的电文，电文内容是：亲家如面，近日突发想念霆九兄，速明日午时到大帅府会面。

　　寥寥一句话让鲍贵卿顿生疑虑：电文是用的巡阅署明码电文，似是张作霖的名义写得；但不是张作霖的说话的语气，透着股客气的亲情。谁都知道张作霖是个胡子出身，豆大的字不识几个，甚至连‘张作霖’三个字都不会写；可电文邹邹地，特有文墨。这里边肯定有事，但又无法知晓出了何事，而多年军旅生涯及宦海沉浮，让鲍贵卿闻到了一丝不寻常味道。

　　鲍贵卿坐在小轿车内，一身军服，没有佩戴军衔标志，身体开着皮革坐骑，双手捂着脸，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摇晃；尽管司机尽量的开得平稳，怎奈官道不平，坑坑哇哇。车上除了司机和鲍贵卿，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秘书模样的，另个是侍卫长。他们知道鲍贵卿内心烦恼，不敢打扰，甚至连大气不敢出。

　　通往奉天城的官道行人因‘五日瘟’不多，行人个个佩戴口罩，多半是商旅务商的运输队，急匆匆地。看及一车队经过，又好似是大人物的车队，皆纷纷慢下脚步让道，甚至是伫足而望。车轮卷起黄土漫天飞舞，淹没着道路两旁的灌木。

　　突然，鲍贵卿感觉到小轿车停下来，抬起头问道：“咋的啦？”

　　“大帅，卑职下去问问”侍卫长警觉的回答。见鲍贵卿点点头，就麻利地飞身下车。

　　不一会儿侍卫长回来上车，将手中一封电文交给鲍贵卿，喘着粗气说道：“大帅，黑龙江来电。”

　　鲍贵卿急忙接过电报，展开电报看了两眼，就把电文折起来，交给秘书并吩咐立即烧掉，然后下车，向官道旁边的一座小山丘走去。侍卫长赶紧命令警卫前去小山丘布置警哨，并紧跟着鲍贵卿。

　　东北三省是属平原地带，这种小山丘非常不常见。鲍贵卿登高眺望，眼前秋季来临，秋高气爽，晴空万里，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就像碧波中的几朵浪花。秋来了，无垠的大地披上了金色的风衣，挺拔的果树挂满了丰硕的果实。秋天，比春天更富有灿烂绚丽的色彩。你瞧，西面山洼里那一片柿树，红得多么好看，简直像一片火似的。古今多少诗人画家都称道枫叶的颜色，然而，比起柿树来，那枫叶不知要逊色多少呢。还有苹果，那驰名中外的红香蕉苹果，也是那么红，那么鲜艳，那么逗人喜爱。大金帅苹果则金光闪闪，呈现出一片黄澄澄的颜色。山楂树上缀满了一颗颗红玛瑙似的果子。

　　鲍贵卿，字霆九，1867年出生在奉天海城县小洼村的一个贫苦人家，他与张作霖是同乡。鲍父母早亡，有贤兄嫂照料，省吃俭用，供他读了几年私塾。早年参加过甲午战争，兵败后被清政府永不录用而革职。袁世凯于1895年12月21日奉命到天津小站，对被革职永不叙用的甲午败将——鲍贵卿委以重任。鲍贵卿被派到小站，任工程营队官。工程营主将王士珍、段祺瑞谓其“忠勤略异于侪辈。”从此，鲍虽出身寒微，但在军界却平步青云屡屡升迁。发迹后，鲍还籍省亲路过新民府时，与幼年的朋友——受抚后升充五营统领官的张作霖邂逅相遇。后两家结亲，为张作霖完成东北三省布局立下不朽的功勋，逐渐成为奉系势力一员。1919年7月从黑龙江调任吉林省督军。不过鲍素来好利图财，绰号“贪财家”，“钱搭子”，他任用妻弟王子纲为吉林财政厅厅长，扰乱金融，中饱私囊，遭到吉林朝野人士和群众的强烈不满，也引起张作霖的注意，而鲍近期素与北京政府联系更密切，更引起张的强烈不满。本来张利用鲍撵走孟恩远后，原想把孙烈臣安置在吉林，把张景惠放在黑龙江省，用自己的嫡系统治东三省，以便自由驾驭。因此，鲍任职吉林后，张总想找机会把他调开，这点鲍心里非常清楚。

　　秋风阵阵，送来了果实的幽香。鲍贵卿默默地伫立于小山丘上，思绪万千。刚才电文是自己在黑龙江主政时，督军署内与自己交好的要员偷偷发过来的：自己堂侄鲍仁世在哈尔滨投机倒把，扰乱市场，被孙烈臣抓起来了。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张作霖为啥急匆匆招自己到奉天一见，可见现在黑龙江控制得多严实啊。

　　自己清楚张作霖对他不满，正在找借口难为他，但是鲍贵卿认为张与自己是儿女亲家，张断不会做出绝情之事。鲍贵卿不担心自己堂侄生死，反正这家伙是自己远房亲戚，虽然平时孝敬不少。最令鲍贵卿忧虑的是电文中有句话引起他的注意：抓鲍仁世是孙烈臣的公子孙晋，而且黑龙江全省进入所谓紧急状态是孙晋的策划的。

　　关于孙烈臣与孙晋这些事鲍贵卿是听说过。作为同僚，鲍贵卿曾发封电报贺喜孙烈臣父子团聚并赠送些礼物，后礼物被退回来了，鲍贵卿一打听，反馈信息是所有的礼物都被孙晋一一打回来了，包括张作霖的。他当时只是觉得没啥，毕竟从西洋回来的，国内的有些礼节不是感冒。前段期与关外有名的商行—甘记商行的掌柜甘选荣合作生产防疫服和口罩，特别是口罩生意火爆，远销西洋与日本，听说就这项挣了不少银子。只是最近经常与孙烈臣出入大帅府，为张作霖出谋划策，深受张作霖的欣赏。据说前几天，几个洋鬼子领事在张作霖面前吃瘪，西方报纸对张作霖一致赞誉，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啊。

　　谁不知道张作霖大字不识，最反感的是记者报界。这背后要是没有高人指点，张作霖这个大胡子会舞弄的这么得心应手吗。孙烈臣等军界出身，不会玩这个，只有这个平时低调的充满神秘的孙家大公子了。

　　人才啊，鲍贵卿内心中羡慕张作霖，更羡慕孙烈臣命好，不知孙家祖坟选得那块风水宝地得此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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