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图存西北:第十一节 前凑 续二

　　在英国上海总领事馆外宾会客厅内，怡和、太古、德华、日清、德和、美昌等几大洋行驻华经理与美国驻华商务参赞洛根、英国上海总领事威尔斯、日本驻华武官田中择一；红酒、咖啡、雪茄三样永远都是洋人齐聚在一起不可缺少的消费品。

　　“诸位领事，截止上个月，英美日注资工厂连续遭到赤色工党的蛊惑，有二百多起罢工事件，损失很大，吴佩孚并未完成保护好我们利益的承诺！”

　　日清洋行是这次军火交易最大的军火商，许多在日本军火库存纷纷处理掉了，利润高的惊人，当然是强烈支持直奉开战了。日清洋行经理率先向吴佩孚开火，要求撤换吴佩孚，重新找到能维护其特殊权益的代理人。

　　洛根忍不住一皱眉头，今日讨论是如何应对人民党抛出来‘塘沽协议’？这个协议是英美主导军事缓冲区协议；若是英美公然撕毁，似乎有违西方文明一贯‘协议即遵守’的原则，那不是挑战西方文明世界秩序。

　　这个日清洋行经理咋扯上吴佩孚呢？直系这两年在远东国家不得人心，一个总统还是贿选而来的，这不是对传统民主选举煽了最大耳光么！而且直系架不住中国国内民族主义情绪，对煽动闹事罢工工人镇压不力。

　　直系必须下台，这是驻华使团一个秘密共识；那么奉系张作霖出手刚好将其赶下台，正中下怀；然蓦然间杀出一个人民党将其横在直奉势力之间，这个战争如何挑起来，难道直奉之间来个东方神秘武功－－－隔山打牛？

　　洛根抿了一口红酒，向同胞美昌洋行经理使了一下眼色，美昌洋行经理心领神会地接过话题：“没错，我有责任提醒各国驻华代表，苏俄在广东散布红色理论，这对自由文明世界挑战；诸位先生们，想一想吧，若是将人口庞大的远东国家变成赤色，那么远东局势对我们不利。”

　　“那么这个所谓人民党也是苏俄人在华有一个代理人了喽？”威尔斯狡黠地随口反问，精明的日清公司经理马上肯定：“威尔斯领事眼光敏锐，这个人民党及其武装力量所有运作都在模仿苏俄布尔什维克党，其党纲与苏俄布党有相似之处。苏俄人已经在南中国扶持了国民党，北方同样也扶持人民党，一南一北，夹击中原及长江流域。”

　　日本人对人民党崛起不似西方人那么无动于衷，东瀛小国早就将西边大国视为日本人势力范围，这个远东大国国内任何蛛丝马迹都未能逃脱过日本人眼睛。

　　人民党是否能左右支那国内政局还有待于观察，不过，以民族主义为党纲人民党与日本渊源似乎不如与国民党那么深厚，利用英美急需推翻直系曹吴的心思，将势弱力小人民党绞杀，那是日本人乐见其成之美事，岂有不趁此机会煽风点火么？

　　日清公司经理这话恰好打在英美人神经上，让威尔斯站起来，缓缓地说道：“诸位洋行经理且放心，维护诸位在华利益是我们这些政府官员职责，回去吧！我将与各国同事协商此事，会给各位满意答复！”

　　作为主人英国领事威尔斯送走洋行经理之后，转身回到会客厅，邀请洛根、田中择一进入威尔斯办公室。

　　“人民党是苏俄渗透在华比较隐秘力量，诸位有何办法？”

　　会客厅刚才几个人随意聊天就将人民党定性为‘赤色’，这就是帝国主义妄自尊大的殖民心态；反正有个这个似膏药般‘赤色’标签，让英美日不用承担公然撕毁协议的责任。

　　美日驻华官员心知肚明地威尔斯的意思，也不点破。

　　“人民党既然以此来要挟，不如让周边势力主动挑起战端，这样是人民党自己率先撕毁协议，那么咱们也未承担任何外界指责？”

　　田中择一笑眯眯地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你人民党不是军事缓冲区么，那么我们就唆使你周边势力向你进攻，难道你人民党就会只挨打不还手么？

　　洛根闻之，眼眸一闪，点点头：“武官先生，此计甚妙，只是对于周边势力我国影响比较小，不知何人可说服呢？”

　　洛根意思很明显：北方是日本人势力范围，那种活应该是日本人干的！

　　闻琴声知雅意，老狐狸威尔斯当然明白，马上接上话：“洛根参赞此言有理，此事还需贵国出马！”

　　田中择一暗中暗骂两只老狐狸，这种活又得我大日本帝国干，难道不就是让我日本帝国出点血么，不出点血这些支那军阀能俯首称臣么？

　　“行，此事由我大日本帝国来！”田中择一皱着眉头应道。

　　待送走日本人，威尔斯忍不住鄙视：“这些个黄种猴子，只配做这样事！不是么，参赞阁下？”

　　“不不。。。，”洛根摇摇头，说道：“虽然此事日本人会放点血，但是也是日本人扩展势力之际呀！领事阁下，满洲已经是日本人的了，难道绥远、山西、察哈尔、热河也要纳入到日本人怀中么，别忘了，热河阜新有不少合众国利益！”

　　威尔斯被洛根提醒惊着了，日本人自欧战以来就已经摆脱英国人控制了，没以前听话。他脸色一沉：“着了日本人道了！该死日本猴子！”

　　洛根微微一笑：“别担心，无论他们怎么打，咱们都别让他们打得太惨，相互削弱罢了。既然日本人扶持山西绥远，咱们趁着人民党势弱之时暗中协助一下，就是得了么？”

　　威尔斯闻之，眼眸一亮，与洛根碰杯，相视一笑。

　　从英国领事馆回来，田中择一一脸阴鸷，一进房间，发现日清洋行经理龟田次郎坐在那里。

　　“龟田君，是不是等待我们协商如何？”

　　归田次郎反客为主，为田中倒了杯茶水：“田中君，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哼，这些狡猾西洋人！”龟田次郎的话撩起田中怒火，接着讲美日英三国协商意见说出来了。

　　“哈哈。。。”田中说罢，龟田哈哈大笑起来，引起了田中不满，眼眸中射出怒火，准备呵斥一番，却被龟田次郎拦住：

　　“田中君，这是好事呀，为何如此动怒呢？”

　　“让大日本帝国出血，还是好事？你没病吧？”

　　龟田次郎见田中择一处在愤怒边缘，解释道：“既然让我们去游说绥远山西，那么这些地方战后可成为帝国势力范围呀！而且战后交战双方很虚弱，正是求助帝国之时。”

　　“对呀！”田中择一拍额头，顿时明白其中关节：想要帝国支持，必须拿出让帝国满意的东西，那么帝国势力缓缓地渗透进去了，影响力就来了。

　　田中择一与龟田次郎是大学同学，而日清洋行背后是日本侵华金融机构正金银行及日清汽船株式会社联合组建洋行，在上海滩那也是颇有实力洋行。龟田次郎在横滨商业界颇有影响，在1921年人民投资集团从正金银行手中抢夺汉冶萍公司之后才被派到中国来的。

　　龟田次郎来到中国后，专门研究日清洋行掌控下的汉冶萍公司为何栽在人民投资集团手中，得出一个结论：除了人民投资集团实力之外，还有英美人从中‘协助’支那人，英美当然期望将日本人赶出南中国。他一面稳固日清洋行在南中国市场，一面讲力量转到黄河两岸。先将长江以北纳入到日本人范围，以南在徐徐图之。这一方案得到日本国内财阀支持，毕竟汉冶萍教训深刻。

　　用龟田次郎话来说：蚕食比鲸吞更容易实践帝国战略；经济方面亦是如此！田中择一也是非常赞同此意。

　　“老同学，是不是又想得到此项任务？”田中择一看穿了同学心思，调侃地说道：“难道不怕引起南满株式会社不满，控诉你们日清洋行捞过界了？”

　　自甲午之战后，日清洋行代表着日本国内侵华财团对中国进行经济掠夺；1904年日俄战争后，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接收沙俄在东北特权，并逐步在黄河以北扩大自己经济渗透。日清与南满构成了经济侵华先锋，背后涵盖了横滨正金银行、三井、三菱大财阀；欧战之时，趁着欧美资本无暇顾及中国，日清洋行趁机在南中国大肆做买卖，逐步形成了南日清北南满的局面。

　　日清洋行与南满株式会社经营思路有所差异：日清洋行主张对支那经济商业采取蚕食手段，逐步控制支那人经济命脉，切不可操之过急；然南满株式会社则反之，行事作风粗暴，手段直接，很少采取经济合理竞争，典型的‘鲸吞’；受南满株式会社鼓噪，日本政府在欧战期间与袁世凯签订‘二十一条’，就是暴露了日本人欲摆脱英国人控制，欲与欧美列强争夺中国的野心，引起了太平洋大国美国警觉，并在1922年华盛顿会议上，美英联手遏制日本在华势力膨胀，使得日本永远独霸青岛阴谋没得逞。

　　或许是独霸青岛失败，使得日本人特别是南满株式会社意识到了国力不足，头脑清醒了。自日本高桥内阁为代表宪政派占主导地位，基本上接收蚕食支那国策。

　　“哼，那帮只会动刀动枪的混蛋！”说起南满株式会社手段，龟田次郎想起欧美商人经常调侃日本人是‘野蛮的猴子’。

　　田中择一当然明白老同学所为何事动怒，在上海租界内，连田中择一也免不了被欧美同行笑话一番。

　　“呵呵，算了！何必动怒呢！老同学，我建议此次你们日清就不要再出马了，让给南满铁路株式会社那帮家伙，别忘了，人家还眼馋这次与张作霖军火交易呢，你说呢？”

　　龟田次郎不满地点点头，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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