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老天不长眼

　　不过赵春梅伤心归伤心，眼前的一切并没有把这个坚强的女孩吓倒，她来不及擦掉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冲到房子的墙角，双手使劲扒开椽子和碎瓦片，找到了那个大黑木柜子。

　　赵春梅两眼放光，纱布就装在柜子的抽屉里。可柜子现在门朝下倒着，赵春梅使劲浑身力气也没能把它扶起来，又尝试了两次，还是不行，无助的她急得又大声哭起来：老天啊，家没了我不怪你，要是不让我拿纱布去救孙老师，你就太不长眼了！

　　白喜凤及时赶了上来，跟赵春梅一起费劲地从房屋的废墟中一点点扶起柜子，然后白喜凤费力地撑着柜子，让它跟地面形成一个角度，赵春梅迅速打开抽屉，找到了那一小卷纱布，白喜凤胳膊和手都已经有些麻木，再也支撑不住，柜子又重重地扣在地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地面腾起一团灰尘，呛得白喜凤和赵春梅一阵咳嗽，但脸上确是无与伦比的喜悦。

　　赵春梅看着满目疮痍的家，一动不动。

　　“春梅，还不快走！”白喜凤着急地催促道。

　　“妈，家没了，晚上得睡大队院子了，咱得刨点被窝出来，不然晚上得挨冻了。”赵春梅难过极了，前几年父亲赵世文离家出走，她也是这样的难过，不过现在她已经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了，只是嘴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叹息。

　　“春梅，我来刨，你快去，孙老师等着呢。”白喜凤心里焦急，孙良才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眼下还等着纱布止血救命呢。

　　“妈，那你注意安全。”赵春梅说话间已经飞奔出去，拐出小巷道，看见前面马路上一个人头发杂乱，神情慌张，衣服上满是土，手上好像还流着血，拎着一大袋子窝头，正一瘸一拐艰难地走着，赵春梅赶紧追了上去。

　　追到跟前，赵春梅才认出是张自强的母亲，连忙关切地喊道：“奶奶，您受伤了？”

　　张自强家离大队最远，再加上张伯母腿脚不好，所以走得最慢。清楚自己的男人这会肯定正忙得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她，所以听到广播后就自己吃力地朝大队院子走来。

　　张伯母一抬头，看见赵春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有些吃惊地问道：“春梅，你怎么在这？学校里怎么样了？孩子们都没事吧？”

　　“奶奶，地震的时候同学们正好下课回家了，所以都没事，孙老师和张老师已经把孩子们聚集在了大队院里了。”赵春梅一边回答，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刚才跑得太快了，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几颗汗珠。

　　“孩子们都在院里，那就好，那就好。诶，春梅，那你怎么会在这？”张伯母不解地问道。

　　“孙老师头受伤了，我回家找纱布去了。”赵春梅气息平稳了许多，快速地答道。

　　“那你快去，还等着救人呢。”张伯母也停下，歇了口气。

　　“奶奶，您的手怎么了？”赵春梅并没有离去，又问了一遍。

　　“晚上大家都得在大队院子里过夜，我怕大家饿着，正好我蒸的窝头还有剩的，我就刨了出来，手蹭破点皮，不碍事的。”张伯母一边说着，一边呵呵地笑了起来，显得那么纯朴与善良。

　　“那奶奶，我先把纱布送过去，我再过来扶你。”赵春梅说完，也没等张伯母回答，就飞快地朝大队跑了过去。

　　跑到院子门口，赵春梅看见周小军的父亲周新平背着周小军母亲，也匆匆忙忙地往大队院子里进来，周小军的母亲趴在周新平背上，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赵春梅没跟周新平说过话，她也不敢问什么，只好“嗖”地一下，从周新平身边蹿进了大队院里。

　　挤过拥挤的人群，几个家长正从孙良才宿舍废墟中把孙良才的被窝刨了出来，张自丽和周小英又拾了不少茅草，给孙良才弄了个地铺，让孙良才躺在上边。

　　赵春梅跑过去，把纱布递给张自丽，小声地说道：“张老师，都被埋了，就找出来这么点了，也不知道够不够。”

　　“春梅，你可真勇敢，谢谢你！”张自丽接过纱布，一边真诚地向赵春梅道谢，一边利索地给孙良才包扎着伤口。

　　“来几个年轻的，跟我一起去弄点柴禾来生火，不然夜里可够大家受的。”张国柱大声喊着，像是在咒骂这倒霉的天气。

　　几个年轻的小伙从人群中站起来，跟着张国柱向门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周新平背着周小军母亲，吃力地走了进来。张国柱赶紧吩咐那几个小伙去拾柴禾，自己则赶紧迎了上去。

　　“老周，怎么样？没事吧？”张国柱看到周小军母亲紧闭着双眼，担心地问道。

　　“小军她妈晕过去了。”周新平喘着气，哭着喊道。

　　一直盯着大门口的周小军和周小英，看着周新平背着母亲进来，都迅速地从孙良才身边朝大门口跑了出来，听到父亲的哭喊，都哇哇大哭起来。

　　原来地震发生后，周新平正在院子里编簸箕，周新平会点篾匠活，靠农闲时候编点簸箕篮子什么的，补贴家用。周小英从堂屋里跑进屋里要去背母亲，母亲死活不让，非要让她赶到学校去看看周小军怎么样了，周小英知道母亲的脾气，前些年她偷偷给母亲买了几种贵点的药，母亲死活不吃。

　　周小英只好往学校跑去，跑到大队院子门口，发现孩子们都围着孙良才，走过去才发现孙良才受伤了，又赶紧忙着给孙良才铺床，把母亲的事给忘了。

　　等周新平跑进屋里，墙上的土和屋顶的茅草正往下掉，把周小军母亲给埋埋下面了，周小军母亲又担心自己的儿子，又无比害怕，一时间竟然晕了过去。所幸，结实的木头架子起到缓冲，左右支撑着墙体，墙才没有倒下来。周新平赶紧扒开茅草，把周小军母亲背了出来。

　　张自丽和周小英又赶紧找了一些茅草，给周小军母亲也铺了和地铺，周新平放下周小军母亲，揪心地哭了起来。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亲眼着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家没了，唉，那破家没了就没了吧，相爱的人可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老天啊，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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