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今夜静悄悄

　　军历2511年6月25日。第二星域，明尼古阿利斯州

　　龙启从想了许久，仍然没有想明白。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戏弄纳兰有容。装完逼之后，龙启从获得的并非是什么喜悦，只有对自我深深的疑惑，和一种难以言明的奇怪情绪。

　　离开了餐馆之后，一行人直接前往了星港，返回星凰的战舰。接下来的几天，龙启从都陷入一种闷闷不乐的古怪状态。

　　朱棣公务缠身，来探望过几次。清梦霜反复检查，确认龙启从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身体上没有问题，那就是心理问题。

　　朱棣本打算和龙启从好好聊一聊，但是属下传来的一个消息，让她瞬间紧张起来，急忙忙的就赶回了舰桥。

　　星凰舰队立刻召回了所有舰组人员，进入二级战备状态。次日，舰队离港，脱离重力场之后，沉入了无尽的虚空藏匿起来。

　　龙启从察觉到了些许的异常，大人们都在忙碌，无暇顾及龙启从。龙启从也就没有去管。正好，集中精力思考。

　　戏弄完纳兰有容之后，龙启从不禁开始思考起来，自己这样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除了制造矛盾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爽么？

　　装逼的时候确实爽，可是装完逼就游戏通关了么？并非如此，事实上生活仍要继续。龙启从所需要面对的困境，没有减少哪怕一点。

　　甚至，因此树立的敌人，为自己的添了那么一份力量。

　　虽然，纳兰家之流的力量几乎微不足道，对大局的影响甚微。但是，谁又能知道，这不是“最后一根稻草”呢？

　　无论如何解构，龙启从意识到自己的最根本驱动着自己行为的，依然是出于妒忌。简单说，就是吃醋了。

　　龙启从深深自责道：怎么，我已经有了可以任性肆意妄为的余地么？

　　舰队正潜行在虚空之中，深度已经是跃迁断层的极限，是常规深度的两倍多。这一系列动作的原因是什么？不用想龙启从都能知道。

　　肆意妄为的余地？显然没有，龙启从很清楚这一点。可是，道理大家都知道，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龙启从本以为自己会比较特殊，知行合一。但是，没想到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俗人，和世间的凡人一般，都有喜怒哀乐，都有七情六欲。

　　看着舷窗之外，一片幽暗的虚空。龙启从蓦然响起一句古言：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以往，龙启从在心中没少吐槽那些“兵王”“修罗”“战神”。结果呢，现在大家本质上，又有多大区别呢？

　　都是世间被情感和欲望所左右的俗人。所有的人都俗，似乎就没有俗雅的概念呢？这应该说，世间都是凡人？

　　龙启从想了一圈，发现自己得到一个正确的废话。就好像地狱里都是死人一样的废话，正确的废话。

　　军历2517.7.6　　帝国境内　　第一星域　　跃迁断层某处

　　绚烂的星辰大海，宇宙空间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寂静。跃迁技术使得不同星球跨越彼此的距离，往来已经不知道几万年了。即使是人类最早的「东·神圣联盟」时代，最早进入宇宙航海时代的星球也无从考证。

　　空间背面的跃迁断层，亚虚空环境中，旅行者级民航舰船正使用着跃迁技术穿梭在星际间。洛尔克·马丁公司，帝国众多星际民航企业之一，规模不大。依靠经营大公司不屑的偏僻航路，以及良好的口碑，勉强维持着运营已经超过百年。这已经十分难得了，即使是统治第一、第四星域的帝国也难以精确统计治下到底有多少民航企业在经营。还不夸张的说，帝国每分钟都有民航企业成立，同时也有相同数量的民航倒闭。因为，当以十进制书写数字的达到十几数位时，个位上的差别在帝国相关部门看来，没有差别。帝国的皇帝也不会过问民航这种行业。

　　这艘舰船就是洛尔克·马丁民航公司的舰船，帝国不会有人在意的公司。不过有趣的是，旅行者级的前身是帝国军方的二代战舰。尽管是连名字都查不到的一级古董，但是确确实实具备二代战舰舰体布局的典型特点——舰身中部对称单机动碰口。得知这些的时候，龙启从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帝国也有军舰流入民间市场，就是不知道帝国皇帝知不知道这件事。

　　改装后舰船的三等舱是收费最低的，对应的每个人只有一个椅子和一张固定在前一个座位靠背上的金属板，充当的小桌子。椅子填充物姑且还算柔软，十几天坐下来也不会太过难受，也许吧。

　　另外，空乘小姐的服务态度也没有因为三等舱而有所改变。这大概就是洛尔克公司口碑非常好。会因为服务对象而改变态度的势利眼也不会被选做太空乘务小姐。洛尔克好歹也是一家星际公司，员工待遇是肯定要比绝大多数公司好。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的么？”

　　空乘小姐走到召唤她的位置时，所看见的男生黑发黑眼睛，不算好看也绝不是难看的那一类。乍看之下，发现不了任何吸引她的地方，平凡的面容恐怕丢进人群就会消失一样。她不禁仔细打量起了这个男生，直到注意到他手捂着胸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职业素养不予许她惊慌，空乘小姐担忧的问道。

　　“怎么了。”

　　“有纸袋么？”男生如此回道。

　　空乘小姐楞了一下，才确认自己所听属实。难看的脸色加上纸袋，她只能联想到一个几乎和星际民航无关的词汇，晕船。现在的宇宙舰船标配的惯性稳定系统，会消减人造重力场差异导致的不适。除非是特别晕船的人，才会晕船。所以基本上没有任何一家民航企业会在舰船上准备相应的对策。但是也许这就是妙不可言的缘分，空乘小姐偏偏备有缓解这种不适的药物。

　　“你等等。”

　　说着，便快步离开。龙启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帝国的军舰即使是古董级的，其技术也不是寻常民间企业具备的。所以，早就应该被雪藏的二代战舰到了民航手中也是最安全最可靠的舰型。但绝不是最舒适的，早期军舰受限于技术舒适性有所折扣，再加上跃迁引擎、惯性稳定器老化。一般而言，舒适性还是够得。但是，对坐在三等舱的龙启从来说绝对是要命般的难受。

　　身边的女孩与龙启从对上了目光，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这个女孩是男孩的妹妹，她艺术品般的绝对美感，却被他们这一族的种族特性所掩盖。大多数人甚至会无意识的忽视掉她的存在。龙启从给予她一个微笑，轻轻摇了摇头。现在可是身处帝国腹地，使用术式缓解不适，万一暴露就是致命的。

　　此时空乘小姐回来了。除了纸袋之外，还有递上一杯水与几片药丸。龙启从看着白色的药丸，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缓解航行不适的药，”空乘小姐微笑着解释道，“我弟弟也容易晕船，虽然很忙但是他会为了看我来坐航班。”

　　“这是给他准备的？”

　　空乘小姐点了点头，她并不算特别漂亮。但是龙启从却觉得她与弟弟相见的画面会很美，如果可以，谁也不会想要破坏它。一人之心，千万人之行。但是，选择，真的存在么？

　　龙启从对她笑了笑，一把将药丸送进嘴中。他本应该更加谨慎，使用相关术式分析成分不会太久，而且还会增加额外风险。但是，空乘小姐的笑容已经给了结果。

　　“好好睡一会，有事随时叫我。”

　　空乘小姐微笑着说，男孩和她的弟弟应该一般大，对他感到亲切大概是这个原因吧？说起来，弟弟已经很久没有来看她了。她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她希望弟弟不要继续那份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工作，她的收入完全足够两人的开销。

　　但，童话故事才有如果。

　　她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在几个的舱室间奔波。心头却有一丝不安萦绕，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工作出现纰漏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她不得不努力思索问题所在。突然，她惊悟到男孩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应该是个女孩。可是为什么会将她忽略，空乘小姐怎么也不明白。那个女孩也许也不舒服，也需要帮助，自己却完全没有在意她。

　　为什么？

　　空乘小姐不明白，这不是她会做的事。她忍不住走向男孩所在，但是那个位置上的男孩，以及旁边的女孩都不知去向。也许失去洗手间了，她这样向自己解释，但是心中的不安却愈来愈重。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是无法解释得准确，至少这一次是。

　　龙启从与妹妹龙帝月，身处舰船的侧机动喷口。民航舰船是没有这个结构的，军舰需要它来完成规避机动。此时舰船处在跃迁断层中，一道闸门之外就是准虚空环境。龙启从倒不是恐怖分子，与妹妹来这里只是想出去外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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