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故人来2

　　只剩下老婆婆一个人生活。

　　她没有如一般人以为的一蹶不振，反而将日子一如往常地平平淡淡过下去。商琴与她住的久了，才知道她并不是不悲不恨，而是以现实的情况来看，自己女儿与丈夫的死都不能从法理上给那负心汉惩罚，那么她唯一寄望的便是上苍会给这不道德的人惩罚，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不看见这负心汉得到报应，她没脸去见九泉下的丈夫和女儿。

　　只可惜，如今那负心汉后娶的妻子生下一个儿子，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完全没有丝毫“报应”的迹象。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报应迟早会到。”每每听见人说那负心汉娇妻爱子在怀，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老婆婆便要恨恨地来上这么一句。

　　有时候商琴在想，那负心汉过得好，或许已经是支撑着老婆婆活下去的动力，若是哪一天那负心汉真过的不好了，老婆婆反而会没了精神力而垮下去。

　　天边已经露白，商琴才悠悠然从床上醒来。

　　以往，她并不如此嗜睡，但随着孩子在肚子里成长，她也越来越瞌睡。而老婆婆每每凶巴巴地宣称要她天未亮便要起床帮忙磨豆腐，却每天都是任由她睡到自然醒，而这时，豆腐都已经一个个白白嫩嫩地排列在桌案上，等着顾客上门了。

　　从床上起身，商琴将长发随意挽起，打理好自己后，她来到前面，正要伸手帮忙老婆婆将豆腐块搬到案上，又被老婆婆呵斥走开。

　　“老婆子一个人能行，用不着你帮忙，后面剩了些饭菜将馊掉，你去吃了，也省得我再拿出去倒。”

　　“好啊，那你就一个人搬罗。”商琴笑着，话是这么说，还是又搬了好几台豆腐到案上，瞧见已经只剩下两个了方才去到厨房。

　　老婆婆所谓将馊掉的饭菜，是一碗温热的豆浆、一碗冒着诱人香气与热气的鸡丝粥，还有一小碟泡菜。

　　商琴将饭菜全部吃完，最后将那碗豆浆也喝掉，碗盘全部喜好之后，再到前面铺子。只见案前已经围满了人，全部都是清早买菜的女人。

　　商琴对老婆婆称她姓苏名音，这些人便都以“小音”称呼她。

　　老嬷嬷负责切豆腐装豆腐递豆腐，商琴便帮她算账收钱，两人配合无间，原本拥挤等待的客人很快便消减下去。

　　不过，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这么多女人一起站着等，不聊聊八卦，都对不起她们的身份。

　　东家长西家短，仿佛这宛温县里就没有她们不知道的事。而唯一令她们兴奋又恐惧，总是双眼发亮又小心翼翼谈论的，便是豆腐铺隔壁，那朱红墙面的县衙门。说起县老爷不畏强权与公主争辩、公主如何残忍霸道、又有多少丫鬟下人被打……一个个说得头头是道，而这其中，话语最具权威性的，自然是王大嫂。

　　她本身就爱说话，又喜欢到里县衙近的豆腐铺买豆腐，商琴每每都能从她那里得到不少消息。

　　包括秋墨语从不在内衙过夜，也包括秋墨语将公主囚禁起来。

　　“你们等着吧，咱们肯定要发大财了。”王大嫂红着脸，不平地嚷着。

　　这天早晨，她没有说公主与驸马的战争，事实上，在昌平公主被禁足之后，不必她说，人们从每天自县衙传出来的怒吼叫骂便能知晓公主与驸马战争后续。也因此，王大嫂的“地位”已经在一众八卦爱好者中下降许多，而她今天号称的知道内幕，县老爷请了高人来教大家种药材，大家都要发财了的话，也没有几个人相信，也才引得她不平叫嚷。

　　“那药都是从山里拔的，哪有人种的道理？人种出来的，还能是药吗？那效果不会变差？我才不信呢。”一个妇人连连反问，很是不屑一顾。

　　“大人、孙县丞和王主簿他们都很欢喜，肯定就是真的，他们都是读书人，比咱们见的世面多，他们都欢喜高兴，那就肯定能成。”王大嫂嚷着，指着那妇人，“你这会子不信，以后你就别种药，就看着我们赚钱。”

　　“也得你赚了再说。”

　　“你等着瞧，肯定会赚。”

　　“好啊，我等着，我才不信人能自己种出药来。”

　　“你等着。”王大嫂一只手指着那妇人，在老婆婆递过去豆腐之时，还是顺手接过放进篮子。

　　“一个铜板。”商琴提醒她给钱。

　　王大嫂从小荷包里掏出一个铜板递给商琴，又和那妇人吵起来。

　　一个坚信能赚钱，一个坚信绝不能成，两人又都没有足够的知识阅历来说服对方，吵到最后，成了鬼打墙一般的“你等着瞧我赚钱”“我等着瞧你打脸”。

　　“你们这样争来争去的也没个结果，不如今天我们这些人都做个见证，你们俩打个赌，王大嫂是种药材能赚钱，你是种药材不能赚钱，赌注就是一年的豆腐，谁要是输了，就得每天给对方买我家五块豆腐作为赔罪，一直买一年，怎么样？”商琴笑呵呵地道。

　　王大嫂和那妇人正在气头上，当下便互瞪一眼，异口同声吼出一句“赌了”。

　　“两位要写一个契约吗？对今天这事也有个证据，省得赖账。”商琴又提议。

　　“好。”又是异口同声。

　　两人都不识字，这契约便由商琴帮她们代写，一式三份，各自都在上面画押之后，两人一人留一份，剩下一份请商琴帮忙保管。

　　手里攥着契约，两人互相狠狠地瞪一眼，再互傲慢地哼一声，各自挎着篮子朝相反的方向去。

　　“你这鬼灵精，她们两人打赌，不管哪个赢，最后都是豆腐铺子都好处。”

　　当天，豆腐都卖完，客人都走了之后，商琴和老婆婆一起收拾洗刷脏了的器具，一边闲聊。

　　“她们反正都经常买豆腐，以后也只是每天多买五块，不多。”商琴眉眼弯弯，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愿赌服输嘛。还记得某个输到哭的大赌徒说过，赌也是生意，做生意就是公正公平、堂堂正正。如今这赌约，也是签的明明白白。

　　至于之后，那两人若是反应过来不对，要改了赌注亦或是取消赌注，那也是她们两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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