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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长惠幼顺


  见四舅妈气得摇摇欲坠,她赶紧拉着表姐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佟金兰,让她再次靠坐在柱子上。

  佟香草脾气胀,说话也冲:“三娘,你别我们容家我们容家的,灵蕖可没吃过你家一粒米。”

  “哎呀呀,你这丫崽子也敢和俺妈这么说话了,给你脸了是吧?”那边容青林搂了四个大饼子一碗菜,刚刚吃饱,就听到容香草抢白容关氏。他平时是欺负惯了这姐俩的,也不顾刚吃了人家的东西,直奔到容香草面前,一拳就打了过来。

  在人家家里,当着人家娘的面要打人,还是他的姐姐,这小子得嚣张到什么程度啊。

  叶灵蕖叹息一声,轻轻一抬手,捉住容青林的手腕,随手一甩,容青林就一个趔趄,退后了好几步,险些撞在门边的炉子上。

  容关氏脸色大变,开始破马张飞地大骂:“你个小骚货,你他妈敢打俺儿子,俺打死你个小婊子……。”

  随着一串更加下流污浊的脏话从那张嘴里流出来,她也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做势要拽叶灵蕖的头发,另一只手挠了上去。

  沾着黑泥的长指甲闪着乌光,划向叶灵蕖娇嫩的脸蛋。这女人竟是要把她的容貌给毁了。

  叶灵蕖心中大怒,身子微微一闪,避了开去,容关氏又扇了个空,一巴掌拍在地中间的柱子上。当初盖房的时候,因为房梁不够长,中间接了一下,不得不在这里多立一根柱子,平时总觉得碍事,今天第一次觉得这根柱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容关氏的手白胖细嫩,只这一下就红肿了起来。“*你妈的,容老三,你儿子被人打了,你他妈还腆着脸坐那不言语,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

  三番两次地吃亏,让容关氏再也装不下去了,干脆撕破了脸皮,竟然当着婆婆和外人的面大声叫骂起来。

  这女人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儿,关家两口子只听说过传言,亲眼看到,才知道竟然如此没有底线,一时间都目瞪口呆。

  两人不约而同现出厌恶之色,特别是关氏,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为了自家的傻儿子能娶上媳妇,他们强行忍下恶心的感觉,两人同时暗下决心,那容香春过门之后,要好好管束才是。

  容成全也被叶灵蕖的举动惊到了。在他的印象里,这死丫头一向胆小怕事,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居然敢打她弟弟,还敢顶撞舅妈,这还得了?

  一股无名之火从他心底蹿上来,看着自己老婆再次去追打自己娇弱的外甥女,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还在火上浇油:“打,给我打死这个小贱货。长辈教训居然还敢还手,这就是个不孝的丫头?”

  几个人从始至终,都把一个“孝”字叼在嘴上,认为这样就占了理。事实上从他们进屋到现在,也确实把佟金兰等人拿捏够呛,毕竟别人不能像他们这样没有下线,啥歪理都能往出说。

  可惜,叶灵蕖的学识见识不是他们可比的,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关大爷,关大娘,你们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自然更明事理,否则今天也不会找你们来说事。”

  关家老两口被叶灵蕖捧着,脸色缓了和许多。

  “作为晚辈,尊敬长辈是老祖宗留下的美德,却并非天经地义的。”这句话就有些石破天惊了。

  见两人有些变色,叶灵蕖赶紧抛出另一顶高帽:

  “都说关大爷也是读过书的人,想必知道《礼记》有云:‘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当父母兄弟,尚且要先做好表率,才当得子女弟妹的孝敬。”

  古人无不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当时北方少数民族地区均以习汉族文化为荣,老关头被叶灵蕖称为读书人,让他老怀甚慰,关氏也觉得脸上有光。

  “我三舅与三舅妈既非我父母,又无养育之恩,反之一见面就又打又骂,且语言污浊恶毒,何来“慈”之一说?自然当不起这‘孝’之一字。即便是‘长惠’也未做到,又如何让我们‘幼顺’?”

  “再者说,香草表姐是容青林的堂姐,做弟弟的无端殴打姐姐,这又是不是违反孝悌之礼?怎不见三舅和三舅妈管束,却只知道指责我们姐妹两人呢?难道说,在舅和三舅妈心里,所谓的‘孝悌’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只要求别人做的吗?”

  容关氏是惯常好吃懒做之人,半天捉不着叶灵蕖,累得气喘吁吁。叶灵蕖说的又是老祖宗留下的圣贤书中的话,她听都听不懂,如何接得上?

  “我虽不姓容,却与容家血脉相连。咱们这有句老话,叫‘三辈不离姥家根’,三舅妈三番五次骂我是贱种,岂不是把老容家都一起骂了?还是说,三舅妈自己不姓容,所以她压根就把姓容的都当作了贱种?”

  这句话就相当诛心了。

  关家老两口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他们两人不说话,容成全也不敢继续叫嚷。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斗大字不识一个,却贼好面子,当然不敢接话,生怕说错了传出去被人看出他啥也不懂。

  容关氏一听叶灵蕖最后一句话,立即又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片子,敢来编排老娘的不是。谁他妈那么说了,你个有人养没人教的玩意,扯着一张烂嘴净他妈扒瞎儿。”

  叶灵蕖忍着要揍她一顿的冲动,不理她在那跳脚,转身对着老容佟氏说:

  “姥姥,四舅妈什么样你是了解的,不可能想着不养你。她是个要强的人,你若来了,她必然想让你吃好、穿好、住好。可当初你非要从四舅家离开,把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是,四舅和四舅妈能干,两个人辛苦了几年,又攒下了点家底。但是现在,四舅在外七八年,生死不知,四舅妈又因为那几年操劳过度,落了一身病,一年吃药就得不少钱。大哥已分家另过,家里就二哥、表姐、我,还有青云老弟。实际能称得上劳力的就二哥一个人,他也不过才十七岁,我和大姐半拉子都算不上。”

  说到这里,叶灵蕖故意看了容关氏一眼,接下去道:“我们几个要一边干农活,一边伺候病人,还要看着小孩儿,即使这么拼命,一年剩那点钱还是不够还债的,总不能让你像以前那样也去干活吧。你说,这种情况下怎么能照顾好你呢?如果因为我们忙不过来让你过得不舒服,不是更得被人骂不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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