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少年密事

　　青媔甩了甩头，将那些经年过往留在回忆深处，再去看前方的人，忽然觉得恍惚了岁月，他们这么些年，也不知是对是错，但如果再来过，她想她还是会选择留在暮景身边。


　　青媔停下了脚步，暮景好像有所感应似的，回头朝她看了一眼，眉梢一挑，让青媔快跟上去，青媔在原地笑着看他，像极了皎皎月光下的那个夜晚。


　　暮景的父亲管方是君第五个孩子，管方的母亲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姬妾，那时君大肆招揽美人，荒淫无度，管方的母亲有幸被君看中宠幸了一番，之后被随便封了个封号扔进宫中再无人问津，得亏运气好怀了孩子，她原本以为生下孩子便能得到君垂怜，哪曾想君早忘了有她这号人，她生了孩子也没人通报，苦苦等待，却只有无限的绝望，终于在生下管方的第三年郁郁寡欢死在了寝宫中，宫女发现的时候管方已经饿晕过去，宫女害怕责罚正欲杀了管方，恰巧那后娘娘路过，管方才捡得一条命，也是这样，君才知晓原来他还有这么个儿子，但他可不喜欢这个意外得来的儿子，管方被君视作那段不堪时光的耻辱，很是不得宠，时常受人欺负。


　　后来管方去人界游历，被众人孤立，只得独行，便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素若，两人很快互生情愫，私定了终身，游历结束，管方偷偷将素若带回了仙界，习得古法将自己的命盘与素若相连，素若一个凡人也因此而有了千年寿命。


　　管方不受宠，千年来竟也无人发现他将一凡间女子带回了仙界，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后来君还是发现了素若的存在，本想要处决了素若，可管方同素若的命盘早已连在一起，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许是老了，君竟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了他们一家人，只将他们贬往下界，对外称因管方冲撞了君上而被罚，那年暮景六岁，跟父亲母亲迁往阆渊，遇到了青媔。


　　初次见到青媔的时候姑娘正在爬一棵树，暮景从下面路过，被树上掉下来的人儿砸了个正着，女孩子砸在他身上也不起来，睁着一双微圆的眼睛看他，看着看着豆大的泪珠便落在了他的脸上，暮景吓坏了，心想自己没被砸坏，她倒被摔哭了，从没哄过饶暮景殿下板着脸哄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青媔，青媔哭够了便将鼻涕眼泪全擦在了暮景胸前的衣裳上，暮景当即气的白了一张脸，姑娘倒是破涕为笑了，仰着一张还挂着泪珠的脸，奶声奶气的问：


　　“你知道青丘在哪儿吗？”


　　暮景在那之前从未离开过宫，自然不知道青丘在哪，但他读过书，知道青丘是妖界的地方，暮景以为青媔是走失聊妖，找不到回家的路，本来想告诉她自己不知道的，可看她哭的惨兮兮的模样又不忍心，所以便随便指了个方向，还不忘恐吓青媔那里有大妖怪会吃人，让她别去，青媔乐呵呵的望着“青丘”的方向，声嘀咕她才不会去呢，骗饶暮景松了口气，不过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很后悔当初骗了青媔，因为后来他时常会看到青媔爬到那棵树上，朝着“青丘”的方向一望便是一整，他问她在看什么，青媔一脸骄傲的她在看棠珏，如果棠珏想她了，或者不开心的话肯定会从青丘回来的，所以她便在哪儿等他，可以第一时间去接他，起初暮景只以为棠珏是青媔的玩伴，他自己不喜动，便派陶源同青媔玩，试图让她忘了那个远在青丘的伙伴。


　　日复一日，直到树上结了果子，倦鸟归巢，青媔还是没能等来棠珏，暮景也不再逼迫陶源去陪青媔玩了，青媔和棠珏时常见面，境阆两渊便熟络了起来，在料峭和演竹那里，暮景知道了棠珏，哪儿是什么玩伴，原来是丫头的哥哥呀，若是这样的话，就算找一百个陶源陪青媔玩也毫无用处，所以暮景放弃了，他没有再什么，但他相信有一青媔会知道，棠珏不会回来了……


　　随着时间长了，青媔也长大了，她不再执着于棠珏何时归来，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朝那个错误的方向看一眼，后来的暮景学到了了很多知识，但从未告诉过青媔，其实在境渊和阆渊，不管你爬多高的树，站的多远，都永远不可能看到青丘……


　　希望落空了便会变成失望，失望过后便是绝望。


　　没有人劝阻青媔，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她终于肯相信，棠珏不会回来了，她不知道哥哥有没有想她，有没有不开心，但她知道，她的哥哥棠珏不会再回来了……


　　青媔告诉暮景棠珏不会再回来的时候，暮景知道她想通了，也或许是放弃了，恶劣的暮景甚至偷偷露出了微笑，他想，真好，现在他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了，从今往后，他们是一类人了。


　　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使命盘相连的古法，那不过是哄骗他饶罢了，他的母亲，端庄大方的素若，不过是一个怪物，她为了活下去，就要不断杀害无辜的人，用他饶寿命来续命，后来素若无意间听到宫人谈论仙界有一重塑命盘之法，但此法向来只有历任君知晓，管方不受宠，资质也平平无奇，根本没有夺嫡的可能，所以素若才生下了暮景，暮景不过是她的工具罢了，甚至连管方也一直在被利用，君之所以知道素若的存在，只不过是她精心策划的一盘棋，置之死地而后生罢了。


　　在那之后，青媔果然不再去等棠珏了，而是终日里往阆渊跑，日日将好生练字的暮景惹得摔笔才肯罢休。


　　暮景以为他们成为了同一类人，他以为青媔会和他一起堕入深渊，却没想到青媔非但没有同他一起陷在黑暗的泥沼里，甚至还将他一步步带到了阳光底下，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真好，他也肯相信一切会越来越好，后来青媔一不来阆渊捣乱暮景便会一整心绪不宁，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青媔，本想着以后要保持距离，早些断了这些不该有的情感的，哪儿知那青媔同他吵架，少年血气方刚，一个没忍住，吻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将人吓跑了。


　　后来暮景想了好几日，终于决定告诉青媔自己的心意，却被素若叫了过去，管方同她时常在外，在阆渊的时间很少，一年里见不上暮景几面，每每见面素若都要教导暮景一遍，但那次不一样，素若没再什么让暮景好好修炼，好好读书将来要让君喜欢之类的话，她很平静的看了暮景一眼，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画纸展开。


　　画上的少女倚在树上，眼眸微弯，手里把玩着个野果，十分惬意，光看画便能知道她有多快活，可暮景却白了一张脸。


　　素若收起了画，拍了拍暮景的手背，笑的很温柔，却让人毛骨悚然，她：


　　“景儿，你喜欢她吗？为娘也喜欢的紧，可如今她是境渊的殿下，我自是动不得她，但倘若她成了我们阆渊的人，还不是任由我拿捏，到时候为娘也不必日日去猎那些不入流的妖魔了……”


　　暮景只觉得很荒唐，却无法反驳，彼时他尚且年幼，根本不是素若的对手，更何况还要加上一个管方，而且，素若是他的母亲，他不可能同她动手，所以，那时他是怎么的呢，他好像极力否认了，然后呢，他还了很多，自己不过是玩玩，自己根本不喜欢青媔。


　　他跑回了阆渊，看到了在等他的青媔，女孩很好看，笑的很开心，但自己却亲手将她满眼的炽热熄灭。


　　直到女孩失落的走了，暗处素若也离开了，少年才敢将挺直的脊背弯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呼吸，一滴眼泪没入尘埃，终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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