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少女的兜帽
这天中午的时候，诺亚他们的厢车驶入了一片散发着谷香的农田区。这里大地宽广，山峦叠现，道路两旁的谷物随着秋风不断起伏，美丽的景色令人心神皆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炎季的酷热已经完全展现了出来，室外的气温几乎可以将人溶化。
因为这里距离阿尔法特里还有两小时路程，所以大家一同决定在附近的小镇中用午餐，吃吃新鲜可口的当地食品。结果，因为坐在车厢里享受了一路“灵素温控机”的凉爽，诺亚三人在下车之后都感到一阵晕眩，谁也没有料到外面居然会热成这样，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滚烫的。因此，为了吃一顿舒适的午餐，赫拉挑选了镇中看起来最为高档的餐馆，这里装修别致，环境优雅，最重要的是——这里也有灵素温控机。
然而，虽说这里的物价跟大城市比起来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已经让没见过世面的诺亚瞠目结舌了，当赫拉去了洗手间半天都没回来的时候，诺亚心中忐忑到了极点，生怕赫拉扔下二人跑路了。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吃软饭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诺亚一边死死地盯着洗手间的方向一边感叹道，“我们到了阿尔法特里还是先想办法赚点钱吧，哪怕吃得简单一点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很不自在。”
黑姆嘴上这么说，手上却疯狂地将一百多星币一块的肉排往嘴里塞。
“你这叫……不自在？”诺亚呆呆地看着黑姆。
“诺亚，你记住。”黑姆一边说一边低着头使劲往嘴里拨炒饭，“软饭，我是不愿意吃的；但是霸王餐，我是一定要吃的！面对跟霸王餐相同性质的这顿饭，我当然不能对它失礼了！”
“你……不觉得这句话前后充满了矛盾吗？”
二人说话的时候，站在桌子上的格雷正试图从一片煎肉上咬下一块来，但是刚刚长出的几颗小牙的它根本不足以完成如此高难度的动作，结果它撕扯了半天无果之后，气愤地吐出一道旋风将肉吹到了地上。
“小坏蛋！看你干得好事！”诺亚赶忙将肉从地上捡了起来，发现上面已经沾满了灰尘，“自己吃不了就闹脾气是弱者的行为！你看看！这么好的肉现在只能扔掉了……”
诺亚话还没说完，手中的肉就不翼而飞了。他回过头来，见黑姆拿出湿纸巾把肉擦了擦，立刻塞进了几乎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的大嘴里。
“唔唔啊啊呼呼呋呋……”
黑姆挥舞着拳头不知在说些什么，从他略微有些气愤的面部表情来看，他似乎对于诺亚要把肉扔掉的提议感到非常不满。
“吃货的世界……真是难以理解啊。”诺亚暗暗地感叹道。
正当诺亚挑了一块新的煎肉，切成小块喂格雷吃的时候，赫拉终于从洗手间回来了——虽然她其实并没有去多久，但是诺亚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菜都上齐了啊……好快。”赫拉有些意外地拿起餐具，在面前的几个盘子中挑选了一番，最终拿起一碟蛋糕先吃了起来。
看到赫拉归来，诺亚提着的心落了地，他耐心地给格雷喂完肉之后，出身地盯着仍旧穿着那件大斗篷的赫拉问道：“对了，赫拉，天气这么热，你怎么还戴着兜帽呢？吃饭不嫌麻烦吗？”
赫拉闻言，微微皱起眉头白了诺亚一眼，“因为有耳朵啊，这还用问吗？”
“耳朵怎么了？蛮好看的啊。”
诺亚这句话一出口，赫拉和黑姆全都愣住了，二人出神地望着诺亚，连饭都不继续吃了。
“看……看我干什么？的确好看啊。”诺亚被盯得有些尴尬，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抛向了黑姆。
“好不好看暂且不说……”黑姆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亮出耳朵的话可能会惹来很多麻烦的。”
黑姆说完话又进入了疯狂进食的模式。
“麻烦？为什么会惹来麻烦？”诺亚不解地看着赫拉。
赫拉轻叹了一口气，四下里望了两眼，“也罢，反正这里人少，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兜帽也的确太碍事了。”
说罢，赫拉掀开兜帽，露出了一头美丽的茶色秀发和两只雪白的兔耳。
“嗯，这才是你的本色不是吗？”诺亚赞赏地说道。
“吃你的饭吧！别东看西看的！”赫拉红着脸凶了起来。
午餐在黑姆风卷残云一般的剩菜扫荡中落下了帷幕。看着桌子上高高摞起的菜盘，诺亚可以想像的到这一餐的开销是多么惊人，不禁暗暗庆幸买单者不是自己。
餐厅老板是一位头上长着长犄角的鹿族男子，他见诺亚一行三人比其他五、六个人的团体吃的还要多，显然成为了今日的“大客户”，于是在结账的时候亲自走了过来——他主要想看看能否多要一些服务费。
“尊贵的先生，我叫格鲁兹·密索瓦，是本店的老板。您对于本店的服务还满意吗？”老板格鲁兹恭敬地看着诺亚问道。
“非常满意，谢谢你。”诺亚还是第一次进这种高档餐厅，自然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您满意就好，这里是您本次消费的账单……”格鲁兹说着就将账单递了过来。
然而，还没等诺亚伸手去拿，赫拉就一把将账单抢到自己手里。她草草地扫了眼总额，从里面衣服口袋里掏出几张千元大钞递给了格鲁兹。
“给，不用找了。”
赫拉给的数目完全超出了格鲁兹对于服务费的预估，他本该欢天喜地地接受才是；但是，面对赫拉慷慨递来的钞票，格鲁兹却完全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怎么，嫌我给的不够吗？”赫拉皱起眉头问道。
格鲁兹面有难色地看了诺亚一眼，迟疑了片刻后轻声问道：“先生，您是不是嫌我们这里服务不够好？”
诺亚愣了一下，赶忙摇头道：“不，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对你们的服务非常满意。”
“那……您为什么要贬低在下，让一个陪侍来结账呢？”格鲁兹不满地瞅了赫拉一眼，“虽说我们这里是小地方，但也不是完全不讲究啊。”
格鲁兹此言一出，诺亚三人的脸全都变了色，各不相同。赫拉表现出来的是受到了侮辱的愤怒；黑姆表现出来的是考虑不周的懊悔；而诺亚则是莫名其妙的茫然。
“陪侍？什么陪侍？”诺亚不解地问道。
“老板！你说话可要注意点！”黑姆赶忙抢过诺亚的话说道，“这位小姐可是很尊贵的！不是什么陪侍！”
看到赫拉出离愤怒的眼神，格鲁兹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赶忙一揖到地道起了歉：“实……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姐，还希望小姐不要跟在下一般见识！”
由于格鲁兹道歉的态度诚恳，赫拉并没有跟他多做计较，只是沉默了片刻后淡淡地说道：“下次不要再以貌取人了，我们兔族这些年也出了不少杰出的人才，并不全都是下等奴隶。”
“在下记住了！实在是太抱歉了！太抱歉了！”格鲁兹仍旧不停地鞠躬道歉。
“行了，赶快把钱拿上，我们也该走了。”赫拉不耐烦地抖了抖手上的钞票。
“不不不……在下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怎敢再要您的钱？这餐的单就算在我的头上了……”
格鲁兹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对待顾客的态度无懈可击，不过赫拉并不爱贪小便宜，既然享受了人家的服务就要支付相应的报酬，于是她依旧将那几张千元大钞放在了桌子上。
“一码是一码，钱我给你放在这了。”
说罢，赫拉随手戴上兜帽向外走去，诺亚和黑姆见状也赶忙紧随其后。
“实在是太抱歉了！！”
格鲁兹最后又在三人背后鞠了好几个躬。
从餐厅出来，三人就又回到了酷热的环境中，不过诺亚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在意气温了，他所有心思都在琢磨刚刚发生的这个小插曲。
“刚才店老板所说的‘陪侍’……究竟是什么？”
上车之前，诺亚以上厕所为借口，在卫生间里单独向黑姆提出了这个问题。
“‘陪侍’指的是贵族手下以卖身为主要工作的奴隶。”黑姆轻声答道。
“卖……卖身？”诺亚惊讶地瞪大眼睛，“为什么店老板会觉得赫拉是陪侍呢？”
“因为她是兔族人啊，兔族女性绝大多数都是做这个的。”
“什么？！这是真的吗？”
黑姆怔怔地盯着一脸震惊的诺亚，“看来你对外面的世界真的了解的非常少啊。”
诺亚尴尬地点了点头。
“要知道，兔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被奴役的种族，连兔族长老会都公开承认了本族人的奴隶地位。所以当你看到兔族人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将他们跟奴隶联系起来，而他们的耳朵就是奴隶的一种标志！”
诺亚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赫拉呢？她难道也是奴隶吗？”
“当然不是了。你见过在外面单独乱跑的奴隶吗？出手还这么大方？要知道，奴隶们一般都是跟位高权重的贵族们生活在一起的，并且形影不离。”
诺亚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海茵镇和乌鲁镇这种小地方很少会见到兔族的原因。
“不过……”黑姆迟疑了一下说道，“赫拉是否曾经当过奴隶这一点……就不好说了。”
诺亚沉默了，他没想到赫拉身上居然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尽管对赫拉的身世所知甚少，但诺亚已经可以想像得到她在成长的过程中遭受了多少屈辱和白眼。这么看来，赫拉头上的兜帽不仅仅只是为了少惹“麻烦”；更重要的是，它代表了这位性格坚强的少女对这个畸形的世界所做出的妥协。
尽管如此，仍旧成为了一位学识渊博的灵术师……
诺亚看赫拉的眼神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而且他也终于能够理解当初黑姆听说赫拉是灵术师时为什么显得那么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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