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两个校园报

　　诺亚吃完午餐，独自回到金蝶班给贝拉道了个歉，还慰问了被赫拉炸成轻伤的两个仆从一番，这才坐在贝拉身边说起了以后都跟赫拉在一起吃饭的事。虽然贝拉极力邀请赫拉也加入金蝶班的聚餐（吓得帕丽萨和艾登立刻瞪圆了眼睛），但根据诺亚对赫拉的理解，她肯定不可能接受贝拉这种大贵族的好意，所以婉言拒绝了（帕丽萨和艾登也因此舒了一口气）。

　　“那吃完了饭要回来一起学习哦，毕竟大家的程度比较接近，而且我专门借来了许多你有可能用的上的参考书……”贝拉指着书架说道。

　　“嗯，我会的。谢谢你，贝拉。”诺亚感到贝拉的恩情简直无以为报。

　　说完了事，诺亚再次回到学识班，这些尖子生们都已经开始看书，只有卡德尔一人仍坐在墙边打饱嗝，而卡特拉斯则随时在赫拉身边待命。诺亚见状，来到卡德尔身边坐了下来，压低声音向他问道：“卡德尔，我怎么感觉西德蒙对我有看法？”

　　卡德尔愣了一下，显得有些为难。他犹豫片刻后，长叹一声说道：“罢了，虽然我并不相信消息的来源，但向你本人确认一下也是好的。西德蒙，我要问诺亚‘那个问题’了，你要听吗？”

　　西德蒙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思索了片刻，最终一言不发地坐了过来。

　　“是这样的，诺亚。你先看一下今天的《校园报》。”卡德尔从书架上抽出一张报纸递了过来。

　　“是那篇关于我的报道吗？我大概看了一眼……”诺亚接过报纸，惊奇地发现整个版面居然跟自己看过的那张报纸完全不同，就连头版上他和卡特拉斯的照片也是不知什么时候偷拍的，“这是……”

　　见诺亚一脸不解的神色，卡德尔说道：“想必你看的是格林办的《校园报》吧？这张是皮兰·沃特斯办的《校园报》，人称《沃氏校园报》。”

　　“为什么会有两个《校园报》？”

　　“这不是重点。”西德蒙指着关于诺亚的那篇报道说道，“重点是……皮兰说的是真的吗？”

　　诺亚低头扫了眼关于自己的那篇报道，几乎全篇都是负面的评论，说他“为了博人眼球而故意殴打贵族”，“说出大不敬的言论来侮辱杜雷坎陛下”，甚至还说他为了能进艾院跟贵族们套近乎，使用各种下贱的手段接近贝拉，恬不知耻地奉承贝拉，骗得贝拉给他安排了一个荣誉学生的位置。

　　诺亚越读心越凉，因为没想到这些诋毁居然只是冰山一角。很快，他就看到了这么一行文字：“据内部人士称，诺亚·瓦博尼尔与帝国大王子锡恩之死有脱不开的干系……”接下来，作者编造了一个诺亚是如何与大王子产生矛盾，后来又指使他的好友，拉冈水难一案的犯罪嫌疑人黑姆·迪恩做假证陷害大王子，导致大王子发生了无法理解的变异，最终悲惨而亡的故事。文章结尾，作者还揣测诺亚也许给大王子投了毒，因为两人曾多次“单独相处”；而他陷害大王子的原因，则是为了偿还自己欠别人高达数十亿的巨债。

　　读完整篇报道，诺亚感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作者虽然明显在瞎编故事，但其中却参杂着令他无法否认的事实——他的确教唆黑姆做假证了，也的确为了买碧棋仙手中的星芒水晶而向赫拉借了五十亿，要说作者完全是瞎蒙的，诺亚可不相信。但问题就在于，究竟是什么人从何种渠道获知了这些信息？又怀着怎样的目的写下了这篇文章呢？

　　“上面说的是真的吗？”西德蒙再次问道。

　　“当然是……在胡扯了！”诺亚有些恼怒地将报纸拍在了桌子上。

　　虽然他和黑姆做了假证，但结果是粉碎了锡恩王子和黑巾卫的阴谋，无形中不知拯救了多少万条人命，所以诺亚是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愧疚的；至于他欠赫拉的巨债，连赫拉本人都毫不在意，别人就更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了。

　　“我的确和黑姆·迪恩是朋友，但他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这一点也得到了法庭的认同！我们根本没有处心积虑地陷害大王子殿下，大王子殿下之所以会变成那样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服用了违禁药品所致，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抛开其他问题不谈，我还是很尊敬大王子殿下这个人的，怎么可能对他做出如此恶毒的行为呢？”诺亚义愤填膺地为自己辩护，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卡特拉斯奇怪的眼神。

　　“看，我就说嘛。”卡德尔露出一副放松的表情，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沃氏校园报》原本就是一个胡说八道的报纸，完全不值得信赖的！”

　　西德蒙也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低声骂道：“皮兰这个家伙……居然拿已经过世的人做文章吸引眼球，他这回可有点过分了。”

　　“这种乱七八糟的报纸……为什么会存在呢？”诺亚不解地问道，“不是已经有一个正式的《校园报》了吗？”

　　“嗯，原本是只有一个《校园报》的，自从两年前凯伊·格林成为了《校园报》的主编之后，才‘蹦’出来了第二个《校园报》，也就是《沃氏校园报》。”知道了真相后的西德蒙对诺亚的态度立刻好了起来，耐心地给诺亚解答问题，“这都要源于凯伊过于理想化的主张，如果她不那么极端的话，皮兰是没有机会申请到另一份《校园报》的发行权的。”

　　“凯伊过于理想化的主张……是什么主张？”

　　“凯伊认为，”卡德尔说道，“作为新闻媒体，最重要的原则是‘自由’和‘真实’。她绝不会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个集团的利益而报道虚假的消息，也不会替贵族们发表任何具有煽动性的言论；反之，只要是真实的，具有传播价值的消息，不论是有利于贵族阶级还是平民阶级，她都会客观地进行报道。”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好事，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过于理想化了。”西德蒙叹了口气，“要知道，之前的《校园报》一直都是各大贵族们相互斗争的工具，谁的影响力大，谁给的钱多，《校园报》就会按着谁的意思进行报道，不管其内容是否真实，带来的影响是否恶劣。所以当凯伊突然停止了这一行为，让《校园报》脱离了贵族们的掌控，转而开始报道很多有利于平民阶级的新闻之后，当然很多有权势的人会不乐意了。不过，他们虽然恼火凯伊不妥协的态度，因为格林家在狮族中也颇具影响力，他们倒也不敢随便对凯伊动手，只能说服学校高层推出另外一份《校园报》来抢凯伊的地盘，就是这份《沃氏校园报》。现在，因为《沃氏校园报》有着雄厚的资金和背景，在校园中的影响力已经与凯伊的《校园报》不相上下，很多人都开始相信《沃氏校园报》所报道的谣言，反而对凯伊的‘真实报道’不感兴趣了。”

　　“大家既然知道《沃氏校园报》是这种媒体，为什么还会相信它上面所说的一切呢？”

　　“诺亚，你要记住。”卡德尔用教导的眼神看着诺亚，“人类永远都更倾向于去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物，质疑那些他们不愿意相信的事物。打个比方说，如果我告诉你两条消息，第一条是：因为你那位名叫‘黑姆·迪恩’的朋友的证词，那些罪大恶极，杀人无数的黑巾卫被绳之以法，数千名罪犯落网，并受到了应有的惩处；第二条是：因为你那位朋友的证词，导致数千名无辜之人惨死，几百个孩子都失去了父亲，家庭分崩离析。在这两条消息中，你压根就不会质疑第一条的真实性，我说的对吗？但是第二条却会令你像现在这样皱起眉头，开始质疑我所说的是否属实。但实际上，这两条消息根本说的就是同一件事，只不过用了不同的口吻和角度而已！”

　　诺亚的确怀疑卡德尔的第二条消息，像“无辜”，“数千名”这些词汇都是他怀疑的对象，“那些罪犯怎么是无辜的呢？而且真的有这么多人被处死吗？”

　　“其中有没有不无辜的人，我不敢断言。”卡德尔沉着脸说道，“但他们酝酿了如此巨大的阴谋，怎么可能会让整个组织中的每一个人都了解到真相呢？至少就我认识的几名黑巾卫成员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知道‘邪王之遗物’以及‘天启’的存在的！另外，我老爸可是律令总理大臣，我怎么会在数据上出错呢？”

　　诺亚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黑巾卫整个组织中有数千人都被处死了，从来没人给他说过这件事。

　　“你现在明白了吧，人们多么喜欢相信对自己有利的消息，讨厌对自己不利的消息。而对于那些跟消息没有直接利益关系的人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什么呢？煽动，阴谋，灾难和丑闻。所以，如果我是你，诺亚，我从今天开始就会多长个心眼，以防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毕竟……你很难评估这篇报道究竟会对整个学校带来怎样的影响。要知道，有很多人都是锡恩王子殿下的追随者，包括西德蒙。”

　　西德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诺亚沉默了，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西德蒙都在读过了这篇文章之后对他产生了看法，更别说那些跟他素未谋面的人了。

　　“当然了，如果你不想这样被污蔑一辈子，也可以使用同样的方法进行反击。”卡德尔建议道，“媒体可是比刀剑更加厉害的武器，因为它不管是真是假，都有可能置人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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