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本是同根生

　　奥莉芙静静地站在天台上，微风将她紫色的长发吹得拂过脸颊，令她不得不时而将发丝拨开。她栗色的双目中充满了激动与期盼，紧紧咬着的嘴唇泛起一阵红一阵白，成熟的胸脯也因为呼吸过于急促而大幅度地起伏。

　　“诺亚，信……看了吗？”奥莉芙轻声问道。

　　“你是说这封信吗？”诺亚怅然若失地举起信纸，“这难道是你写给我的吗？但是……但是我不明白。”

　　听诺亚这么说，奥莉芙心头一紧，“怎么……你没猜到会是我吗？那你以为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诺亚当然不会把他本以为是菲琳黛丝公主这种事说出来了，“我们……为什么第一次是在斯汀会馆见的面呢？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呢？”

　　“因为……”奥莉芙轻轻低下头，“你当时受伤昏迷，不省人事，我只是跟着姐姐匆匆地看了你一眼而已。”说到这里，奥莉芙突然恍然大悟，呆呆地问道：“难道说……诺亚以为……这封信是……我姐姐写的吗？”

　　诺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数秒，犹豫要不要撒谎。不过他的行为相当于默认了奥莉芙的问题，所以还未等他正式做出回应，奥莉芙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原来……诺亚是来找姐姐的。”奥莉芙的身躯晃了一下，眼圈也瞬间红了起来，“并不是来找我的……”

　　“我……”诺亚看着奥莉芙，很想说点什么来哄她开心，但不知为何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我还真是……自作多情呢。”

　　奥莉芙捂着脸哽咽着跑了，只留下空中飘荡着的点点泪花。诺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高高抬起的手久久无法放下，他痛恨自己在面对这种事情时的无力，痛恨自己没能将信读清楚就贸然前来赴约。

　　诺亚啊诺亚……人家菲琳黛丝公主凭什么给你写情书啊，用你的脑子想啊……

　　那天中午，诺亚就这样一直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发呆，他虽然对于奥莉芙的事感到过意不去，但真正令他烦心的其实是没能见到菲琳黛丝公主的失落。最近接二连三的“桃花运”让诺亚更加认清楚了自己心之所属，也让他彻底明白他对菲琳黛丝公主的爱慕之情绝不仅仅是一时冲动那么简单。但是，他要怎么做呢？要告诉菲琳黛丝公主吗？要像贝拉的哥哥凯尔·莱茵伯格那样大张旗鼓地追求她吗？

　　“……她根本没有必要知道我的感情，因为那只会给她平添烦恼。”

　　奥兰多的话语不断回荡在诺亚脑海之中，他也觉得将这种一厢情愿的感情告诉公主……也许真的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难道就像奥兰多一样永远默默地暗恋着她吗？

　　诺亚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

　　下午的帝国史奥莉芙缺席了。诺亚几次听到菲琳黛丝公主向卡特拉斯和卡尼尔打听奥莉芙的事，她显然对奥莉芙中午的行为并不知情。看到公主担心的样子，诺亚很想告诉她奥莉芙没事让她放心，但知道那样做的话不会产生任何好结果，于是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发呆，连上课了都浑然不觉。

　　“上节课我们讲了艾薇丽娅皇太后的皇帝培养策略，大家都知道从保罗大帝开始一直到保罗三世，都是由年纪比较轻，而且文才武略最为杰出的子嗣继任皇位的。也正因为前几代皇帝全都文武双全，精明能干，这一段被后世称为‘亚历山大复兴’的时期就平稳地持续了两百多年。只不过最后一任皇帝西摩·诺德因为生育障碍未能产子，才让罗哈特一族重新掌握了皇权，开始了他们对圣科洛斯的第二次执政。”

　　因为听到了“罗哈特”这个名字，诺亚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课堂上。他瞅了身边正孜孜不倦地读书的希维尔一眼，顿时感到有些愧疚——人家好学生都在用功读书，他这个半调子却在浪费时间。

　　“呐，希维尔，打搅一下可以吗？”诺亚一手支着头问道。

　　“怎么了？”希维尔抬起她蓝色的眼睛瞅了诺亚一眼。

　　“我没有上过古王国史……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圣科洛斯有两个皇族？”

　　希维尔已经对诺亚缺乏常识这件事十分习惯了，所以她没有大惊小怪，而是将书合上悄声讲道：“嗯……这就要从信仰时代初期说起了。”

　　“信仰时代……就是从星元零年一直到700年左右的那段时期？”诺亚还是有读过一些书的。

　　希维尔点了点头，缓缓地讲了起来。

　　星元零年，六芒星教刚刚建立的时候，灵素大陆上是没有国家的，只有围绕着战斗力强大的族群而成立的“部族”。随着星教的传播，信教者越来越多，“神之三仆”就联合几大部族首领共同成立了“星教部族联合”，将所有信教的部族都划为其麾下的“教区”。直到部族联合最为鼎盛的时期，整个灵素大陆都几乎成为部族联合的属地。当时的落日城（也就是现在的诺德城）周边地区都属于智族诺德部族，所以被称为星教的“诺德教区”，曾经的“诺德领主”劳伦斯·诺德也被赐予了大主教的职位，并且允许世袭。

　　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个教区都逐渐发展壮大起来，渐渐脱离部族联合的控制，开始互相征伐，抢夺资源和土地，整个灵素大陆就变成了群雄割据的局面。到了信仰时代末期，除了库拉哈斯大草原上的星教圣城“六芒星城”之外，其他地方虽然仍旧以圣城为尊，实际上已经不再受部族联合的管制。而作为最后一任诺德教区大主教的亚历山大·诺德凭借着诺德部族强大的兵力和他杰出的军事才能在众多霸主中脱颖而出，击败了周边所有敌人，吞并了大片土地，成为群雄中最为强盛的一脉；而且在之后爆发的“第二次神魔战争”中，亚历山大率领诺德人歼灭了无数恶魔，为神阿塔斯及圣使军团立下了汗马功劳，亚历山大本人更是被神赐予了初代“六芒星战神”的称号，使诺德一族声威大震。因此，当神魔战争结束后，亚历山大继续他侵略行为之时，敢站出来对抗他的人就更少了——只要“战神”的军团兵临城下，人们就会仓皇失措地举旗投降，向亚历山大俯首称臣。

　　亚历山大趁着战争刚刚结束就讨伐精疲力竭的盟友的行为引起了大多数部族的不满，他们纷纷联合起来向几乎已经名存实亡的星教部族联合提出抗议，请求圣使们出面干涉。但圣使早就被亚历山大同父异母的兄弟——佩里斯·罗哈特（那个时候仍是一夫多妻制，庶出的子嗣一律随母亲姓）用特别手段收买了，而且圣使本身也因为刚刚被神赐予了特殊地位而显得高高在上，对灵素大陆上的斗争丝毫不感兴趣，所以根本没有理会亚历山大的侵略行为。这么一来，人们对部族联合最后的信心也完全丧失了，部族联合就渐渐湮没在了时代的浪潮之中。

　　圣科洛斯圣剑王国建国之后，亚历山大接受弟弟佩里斯的建言，利用本国地大物博的优势收集上等珍宝向居住在圣境中的神和圣使们定期进贡，得到了阿塔斯的赏识，以至于女神维娜出面亲封了亚历山大·诺德为圣科洛斯永远的王，打下了扎实的君权神授的基础。然而，为了避免亚历山大势力膨胀过快而成为一个威胁，圣使们随后也批准了佩里斯·罗哈特的次要王位继承权，让诺德和罗哈特两族都成为了圣科洛斯合法的继承人，并且受到神的庇护。这一举使得两族建立起各自的“家族管理委员会”，在政坛之中你争我抢不断争斗，无论哪一方都无法真正地坐稳皇位，并且也不能将对方完全消灭，直到今天。

　　“搞了半天……都是神惹出来的祸啊。”诺亚皱着眉头说道。

　　“但你也不能说神大人做错了。正是这个决定让亚历山大下定决心在圣科洛斯施行‘一夫一妻制’，避免了很多继承方面的问题。”希维尔冷静地评论道，“而且……圣科洛斯直到今天还是灵素大陆上最为强盛的国家，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找圣科洛斯的麻烦。所以，两族争夺皇位这件事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等等……如果‘诺德’和‘罗哈特’是不同派系的两族人的话，为什么理查德和路易斯两位王子也是皇帝陛下杜雷坎·诺德的儿子呢？”

　　“这……就要从上上任皇帝穆恩陛下说起了。”希维尔轻轻捋着天蓝色的秀发说道，“尽管历史上诺德和罗哈特两族是互相仇视的关系，但在穆恩陛下的执政时期得到了改观。因为妻子是罗哈特族人，所以穆恩陛下和罗哈特家族管理委员会非常亲近。为了彻底改善两族的关系，穆恩陛下不仅将大儿子萨雷姆——也就是上任帝国皇帝与罗哈特族的‘次要继承人’佛雷德·罗哈特一视同仁，从小一起培养，而且还张罗萨雷姆娶了佛雷德的妹妹为妻。因此，两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展开了史无前例的友善交往。”

　　“上任皇帝萨雷姆……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杜雷坎的哥哥了？”

　　希维尔点了点头，“虽然穆恩和萨雷姆两任皇帝在对罗哈特族的亲善政策上可圈可点，但他们的治国能力却令人不敢恭维。因为‘第二次灵术革命’的影响，人民思想的开化和进步，再加上其他民主国家的文化侵袭，在穆恩执政时期，上级贵族们逐渐分成了三股势力：提倡民主自由，希望立刻进行政治改革的‘激进派’；崇尚传统，想要继续维持现状的‘保守派’；以及希望找到折中方案的‘中立派’……”

　　诺亚知道，“第一次灵术革命”是由六大美人之一——赛奥娜·安特利普所发明的“灵素阵列刻印”技术引起的。这项技术不但奠定了灵素制品蓬勃发展的基础，而且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力量天枰——灵武者不再拥有绝对性的武力优势，灵术师则高调崛起。而“第二次灵术革命”则是由“灵素阵列刻印机”技术引起的，据赫拉所说，刻印机的出现使复杂的人力刻印工作转变成了简单的机械工作，大幅降低了生产灵素制品的成本，使得灵素制品普及到了每一个人的生活中，从而改变了整个灵素大陆的生活方式。

　　“由于穆恩和萨雷姆一直都没有将国内自由主义的浪潮重视起来，导致二人在日后的诸多决策上都犯了重大错误，最终引发了那场惨烈的‘东部叛乱’。”说到这里，希维尔微微地叹了口气，“在战争持续的短短半年内，数万名将士战死，上百万民众流离失所，帝国东部的经济遭到了严重的打击，罗哈特族的‘次要继承人’佛雷德也在战斗中为了保护萨雷姆而死，以致两族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情有了第一道裂痕。”

　　“东部叛乱……就是后来被杜雷坎陛下、拜伦·丹瑟尔将军以及艾纳尔·斯汀大人平定的那场叛乱？”

　　“正是。”希维尔点头道，“杜雷坎陛下在那场战争中杰出的表现令他声威大震，不仅被萨雷姆陛下赐予了‘战神’亚历山大的姓氏，还得到了全国民众的敬仰和爱戴。后来，因为萨雷姆陛下在战争中受了重伤，卧床不起，就让杜雷坎陛下代理国事。由于萨雷姆膝下无子，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杜雷坎陛下一定会接管皇位，成为下一任皇帝；然而，正当杜雷坎陛下风风火火地推行新政，令圣科洛斯焕然一新之时，躺在病榻上的萨雷姆却突然宣布收佛雷德之子——六岁的理查德和遗腹子路易斯为养子，并册封理查德为下一任皇位继承人。这一决定令国民哗然，大臣们也为在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杜雷坎陛下而感到不平。不过杜雷坎陛下自己并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公开表示将会扶植理查德·罗哈特的态度。两年后，萨雷姆去世，理查德刚满八岁，根本无法执政，所以宫廷议会倾向于让人望颇高的杜雷坎加冕。尽管罗哈特族人以皇帝旨令不可擅自更改为由，坚持要扶理查德上位，但在宫廷议会的强大压力下，他们最终妥协了，不过提出了三个苛刻的条件——第一，杜雷坎陛下须永久废除锡恩大王子的继承权；第二，过继理查德和路易斯到杜雷坎陛下名下，让他像抚养自己的孩子一般抚养二人长大；第三，一旦理查德成年就要立刻把原本就属于他的皇位继承权授予他。”

　　听到这里，诺亚才算是搞清楚了为什么皇子公主们拥有不同的两种姓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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