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邰氏
转眼二十几天过去，有了灵丹妙药，邰玉敏好的很快，可以拄着拐杖慢慢的锻炼着走路，栗忠和乐羊清这边也一切准备停当。听了邰氏所讲，知道邰木峰的情况实在不好，事不宜迟，几人计划尽早行动离开甘城。
甘城很少下雪，初冬里不会很冷，水也没有结冰，不过寒冷的北风与温热的南风在空中激烈的交战，使得漫天的风沙更见猛烈。
一大早推开门，六个人像约好了似得从不同的屋子里汇集到院子里，邰氏怔怔地看了会儿院子里的人，扭身快步行去灶间煮饭，今天除了日常三餐，她还要准备多做些饭团留待路上食用，怕是要忙一整天。
用力的推着炉膛上的风箱，风箱‘呼嗒！呼嗒！’大声的响着，炉膛的火烧的很旺，火光映在邰氏的双眸里，仿佛眼睛着了火。
栗武和栗志帮着劈柴，挑水。
邰玉敏走路时脚下还有些踉跄不稳，拄着根手腕粗的木头拐杖去后院马棚里给两天前才新买来的两匹壮实矮马喂水填料。
栗忠和乐羊清再次仔细的检查着路上所需的物品，如果还有什么缺少的也好趁着白天赶紧准备。
今晚便要潜入监牢救出邰木峰，第二天一早城门一开便要逃离甘城。
六个人都不说话，个人想着自己的心事，院子里都是做活计时盆、瓢、木、石发出的的声响，叮叮当当有些杂乱。
栗志帮着栗武汲满了水缸里的水，栗武开始劈柴，栗志小跑着进了东厢房自己的卧房开始收拾自己和哥哥的东西……乐羊清有意要抹去栗志和栗武身上侯门公子的烙印，总是会安排栗志和栗武做些有益于修炼的粗活，尽管栗志还不到六岁，却常让他和栗武一起做大孩子做的活计。
“小五、水晶，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栗志小手抚摸着桌上的五彩蛋又看了看葫芦里的银鱼认真的小声碎碎念着，就像同要好的小伙伴说话。他和栗武已经为五彩蛋和银鱼起了名字，五彩蛋的名字叫‘小五’，银鱼即是‘水晶’。
中午气温骤然又低了些，墨灰色的云不知道在因为什么事发脾气，开始在半空中越积越厚的压下来，整个下午黑云酝酿着越压越低，傍晚的时候空中开始飘落细小的雪花，因为天气还不是很冷，雪花边下边化，甘城难得的变得湿漉漉的。
入夜的时候，雪花开始大朵大朵的飞舞，目光所及之处渐渐模糊不轻，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倒是救人的好天气……”正在吃晚饭的几个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
甘城很多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外面的胡同里渐渐竟传来一些小孩子戏雪的欢快笑声，邰氏听得有些痴了，放下手中的碗筷微微笑了一下说：“峰儿最喜欢下雪，雪越大越会想着法子的赏雪。”
几人吃饭的手不由得都停了下来，邰玉敏放下筷子红了眼睛，抚着邰氏的手低低连声说：“过了今晚便好了！过了今晚便好了！”
“嗯！”
邰氏转脸看着邰玉敏微笑着点头应了一声，低头拿起碗筷继续吃饭，邰玉敏也掩饰着拿起筷子夹菜，扒了一口饭菜在嘴里，可那饭菜像石头堵在嗓子里怎么也咽不下去，眼泪却不争气的落在碗里。
栗忠和乐羊清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左一右的拍着邰玉敏的肩膀倒是重复着邰玉敏的话：“过了今晚便好了！”
几人默默吃罢了晚饭又喝了会儿茶，栗志和栗武乖乖的回了自己的屋子躺下，栗忠和乐羊清开始为下半夜的行动做准备，因为下了雪，原来的黑色夜行衣也穿不得了。
夜越来越深，雪越下越大，外面早没有了人声。
邰氏和邰玉敏正要歇下，忽然听见不大却急促的叩门声，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狐疑：“这快半夜了，谁来敲门？”
这段时间白天应门的差事都是邰氏在做，不过这半夜三更的，担心她一个妇人家不便，邰玉敏拄着木杖去大门口应门。
栗忠、乐羊清都停了手，隐藏在黑暗里仔细听着大门口的动静。
打开院门，大雪里站着一个人，细看之下认识，那人满脸麻子，是监牢里的一个名字唤作麻三的狱卒，邰玉敏烦劳他照顾邰木峰时给过他银子。
麻三一步迈入院子麻利的反身关了门，倒像主人似得拉着邰玉敏急急往大门一旁无人的空房里走：“走！走！屋里说！屋里说！”弄得邰玉敏像个客儿似得后面跟着。
下人住的屋子空了有日子了，屋里冷飕飕黑漆漆的，麻三站定低声急促的说道：“我有令郎的消息，可想知道？”说着伸出了一只手。
黑暗里邰玉敏心里冷笑面无表情的低声说道：“自然少不了你的，先说说看。”
麻三想了一下急促的说道：“这可是掉脑袋的秘密，牢头说了，谁说出去就要了谁的命。”
邰玉敏点头会意，麻三见他点头接着说道：“你家公子在牢里可没少遭罪……前两天被那牢头弄死扔去了乱葬岗，你现在去还能找得到尸首，过几天那可就不好说了……呸，那牢头真是个天杀胚，坏事做绝……”
邰玉敏只听他说了个开头，便是一阵天旋地转，颤抖的双手用力的扶着木杖，终究是没有扶住，‘当啷！’一声木杖倒落在地上，随后邰玉敏也慢慢的倒了下去。
“老爷！”
邰氏不知何故，听见声音心里惦着邰玉敏，大声喊着从不远处的屋里趿着鞋跑出来。
麻三没想到会这样，一时害怕，顾不得要钱，蒙面夺路跑出院子，没了踪影。待他跑远了，栗忠和乐羊清才现身，赶紧关了大门，抬着晕过去的邰玉敏进了屋子放在榻上。
掐人中，喂灵丹，一阵忙乱……邰玉敏幽幽醒来，一下子坐起来，看见乐羊清紧抓着他的手也没顾上照顾屋子里的邰氏，急急说道：“峰儿！峰儿！快去救我的峰儿！……”
邰氏听了一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瞪着双眼握住两手一动不动。
这边栗忠和乐羊清略一商量，也辨不出那人所说的真伪，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两人检查了装备揣了舆图，穿了深灰色的雪夜服潜行去了监牢……
这么冷的大雪天，监牢周围把守的狱卒都不知躲到哪里喝酒取暖去了，乐羊清倒是一路畅通的潜入了大牢，找到邰氏所说的关押邰木峰的牢房一看果真没人，寻了整个牢房也没找到邰木峰。无奈只得绑了一个偷懒的值夜狱卒回了邰家，和栗忠一起连夜审问。
狱卒吓得半死，只求能保住性命，竹筒倒豆子的把知道的事说了个底掉。
原来，邰氏去探监的第二天，牢头害怕自己担了因果，让张晶带了下了毒的酒菜毒死了邰木峰。
当时邰木峰看了张晶送来的酒菜，知到自己大限到了，心下反倒说不出的平静，反正已经了无生趣，早些上路也就不用再受这阳间的苦难了，眉头不皱的吃了毒酒毒菜当场一命呜呼。一些知情的狱卒都好一阵唏嘘，感叹者有之，痛骂毒妇者有之……
听着这狱卒说的，邰木峰竟已是没了将近二十日了，可恨那张氏与邰木峰夫妻一场，亲手毒死了他却连个薄棺材都没给邰木峰，只让狱卒将尸身扔去乱葬岗了事。
这么多天过去，尸体怕是早让野外的凶兽吃了。那时人是很讲究死后有亲人供奉血食的，要‘生有屋，死有穴’，如果死了没有棺椁墓穴那就成了孤魂野鬼，那是最惨不过的下场。
邰氏听罢狱卒的话，站起身独自默默去了自家的小佛堂，她跪在佛龛前没有掉眼泪，只是虔诚的忏悔：“如果不是自己硬逼着峰儿娶妾，如果不是自己着急要孙儿胡乱的娶了张晶这毒女子，峰儿哪会受那样的折辱，如今哪会成了孤魂野鬼……悔！好悔！……”
邰氏上了三炷香又磕了三个头，从头上取下银簪。
“峰儿，娘对不住你，娘便来陪着你吧。”
说完，对着自己的喉咙狠狠的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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