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阙 四
印山越军营。[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夫人只是失血过多，体虚气弱，只需按时服用此方，静养数日，可无大碍。”大夫说罢，开出一纸药方，命人去取药。
欧冶谢过大夫，坐在榻边，握着有虞氏冰凉的手。连续三日的奔波，加上之前的重创，有虞氏晕迷一夜尚未醒来。若非有太子勾践悉心安顿，恐怕有虞氏性命难保。
莫邪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幽冥之力的释放，耗去了莫邪绝多体力，如今正熟睡在有虞氏一侧。另欧冶担忧的除了有虞氏的身体，还有就是莫邪体内的应龙之力。好在现在莫邪情况稳定，若不承受刺激，想来不会有异常。
“欧冶先生！”一行人推门而入，正是太子勾践。自昨夜得知救了自己性命的正是负有天下第一盛名的剑师欧冶子时，勾践对待欧冶自然更为敬佩。“嫂夫人情况如何？”
欧冶起身作揖，被勾践扶起。“蒙太子大恩，内人已无性命之忧，休养几日应当无碍。”
“先生折煞勾践了，勾践的性命是先生救回来的，嫂夫人也是为此而伤，若有三长两短，勾践如何面对先生！勾践无以为报，这几日还请先生留在营中，勾践定尽宾主之宜。”
欧冶回头看来一眼昏迷的有虞氏，心中涌起愧疚之情。若非自己无能，又如何引得妻女遭受如此苦难。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先在越军营中停留几日，待有虞氏伤好再做打算。
欧冶点点头，勾践见状，喜悦之情言于脸上。“有先生在此，军中将士之气必然大涨，击退吴军指日可待！”
欧冶此时才想起，吴军还在数十里之外虎视眈眈。听勾践粗略讲起，越军大营依印山而建，背山傍水，居高临下，占据着有利的地形，将吴军远远拒于印山之外。前日勾践率军击败吴军，本想乘胜追击，却不料四周空旷的平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上万伏军，将勾践团团包围。勾践打败，惨遭追杀，若非欧冶及时出现，勾践估计已身在黄泉。而如今，吴越两军又重整军势，相峙而望，战火一触即发。
欧冶不想卷入战争。但自己现在身在越营，蒙勾践照料，自己又身为越国剑匠，勾践自然希望欧冶能助越军一臂之力。
也罢。欧冶心中无奈地想。天命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报~”忽而一声长奏，从军营外传来。一个兵士从帐篷外仓惶而入，单膝跪地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后山水涧，不知被何物所阻，已经干涸了！“
勾践心头一惊，脸色泛白。欧冶虽不懂兵法，但也知晓大概。越军之所以能在印山之上安营长驻，都凭山涧这一水源。而水源一断，越军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来士气必减，二来没有了对峙的资本。
“我已派重兵把守水源，若有来犯，应当早有警报，况且水势偌大，水源为何会无缘无故干涸？”勾践显然比欧冶更清楚水源的重要性，但吴军似乎技高一筹。
兵士支支吾吾，似乎有难言之隐。勾践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道：“但说无妨！”
兵士一顿首，道：“山上并无吴军偷袭，只是从天而降两个持刀巨人，宛若天神下凡，将山丘拦腰斩断，河道坍塌，阻拦了水流。”
“竟有此事？”或许没有昨夜的经历，勾践仍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眼下之事，并非常理可以解决，勾践一时也没有主意，向欧冶一鞠道：“勾践愚昧，不知吴军究竟使得什么妖法，断我军水源，先生见多识广，还请先生与我同去打探，助我一臂之力！”
欧冶心中亦不知所以，但眼下情况危急，有虞氏伤势未愈，越军决不能有半点差池，于是便随勾践一同出营，打探水源情形。
印山绵延千里，山势峻峭，巍峨磅礴。有水自山顶汇聚而下，形成一条山涧，宛如白蛇游荡山间，但如今只剩下了一条干涸的河床。烈日暴晒，无数鱼虾干死于河床之上。
勾践和欧冶登上印山顶，眺望山涧源头，果然有两尊黑色的巨人伫立在山间，凶神恶煞，却纹丝不动，手中刀刃将印山一劈为二，溪水被拦腰阻断，囤积在上游，无法顺势而下。
“六丁六甲之术！”欧冶见状，脱口而出。欧冶虽不曾真正见识过此术，但曾听闻有上古奇书《周天要术》中便记载有此术。传言姜太公便曾使用此术趋天兵天将，助武王伐纣。今日这两尊巨人分明是天庭巨神兵，除了六丁六甲之术，又有何古法能召唤天兵天将？欧冶想到先前勾践中吴军埋伏之时，曾有上万吴军凭空出现，这分明便是《周天要术》之中的遁地之术。看来吴军之中，竟有会使上古奇术的高人。当时吴军打的是“孙”字旗号，究竟这个姓孙的是何人？欧冶心中一时众多疑问。
“六丁六甲？”勾践显然没有眉目，但既见欧冶子的神情严肃，勾践便心知肚明，此术绝非寻常。但勾践看出了另外一点，心中更为担忧。“欧冶先生，勾践虽不知六丁六甲之术为何物，但溪水在上游囤聚，一旦水势浩大，便会冲破山石的阻拦，洪水必将席卷军营，即便我军没有水源也坚持到了那个时候，也难逃洪水袭击！”
欧冶也看清了这一点，心中暗暗称赞勾践的聪慧，也对吴军之中的高人更敬畏一分。眼下越军自然拿这两尊巨神兵无可奈何，看来应对之策，还须回到营中再做商计。
越军大营。
“众位将军可有良策？”勾践坐在帐上，目光深邃又迷离。
越军众将士无不垂头低视，不敢妄言。
“眼下我军只有两条路，要么冲下山去，与吴军一战，要么在此坐以待毙。”一名将军终于按捺不住，直言道，“与其等死，不如一拼！我主战！”
“不可！”另一名将军拍案道，“眼下士气大降，士兵无心恋战，贸然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倒不如想办法解决水源问题，以保持我军的优势，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众将议论纷纷，各自为营，莫衷一是。
勾践思忖片刻，举手制止讨论。“赵将军和顾将军说的都有道理，但眼下主战则无斗志，开源则无办法，若能解决其中之一，便有胜利的希望。众将先勿争论主战还是开源，不若先想想有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今上游囤水之多，恐怕开源则必淹我军！”“不如将军营迁走？”“不可，一旦如此，则失地利……”众将一时又议论纷纷。
欧冶在一旁静听，心中也在不停地争斗。欧冶想起被封印在镇妖符下的泰山石魁，勾践也罢，众将领也罢，毕竟都是凡人，吴军之中有神人相助，想要摆脱困境决非易事，即便是对付两个巨神兵恐怕都束手无策，除非……
“众位将军请听欧冶一言。”欧冶最终还是定下了决心。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欧冶，仿佛期待着救世主一般。
“要破吴军妖法固然困难，但也不是不行。”欧冶停顿片刻道，“在下可以为太子铸一把剑，有开山劈地之能，一剑则岩石裂，二剑则丘峦平，三剑则泰山崩。凭此剑可破六丁六甲之术，开源改道，将洪水直接引向越军，欧冶虽不懂兵法，但尚觉此计可行。”
“若真有如此神兵，不愁越军不破，还望欧冶先生不吝相助！”勾践听欧冶说罢，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喻。欧冶知道，勾践定然早就知晓自己的能力，只是他不愿逼自己相助。相比较吴楚国君，太子勾践无疑是欧冶遇到的最深明大义的统治者。
“只是……军中虽有冶金之处，但要铸成此剑，恐怕原料……”
“先生无须担心！”赵将军挺身而起，将腰间佩剑拔出，双手呈上。“此剑跟随我多年，虽不如欧冶先生所铸之剑，但亦是削铁如泥。先生若缺材料，尽管将此剑拿去融了，为太子铸剑！”
“还有我的剑！”顾将军似乎不甘示弱，也将佩剑一并递上！
“对，我的剑也一并融了！”“还有我的……”众将似乎从来没有如此一致过，纷纷将佩剑拔出。这些剑虽非旷世之剑，但也柄柄名贵，况且跟随众将多年，感情至深。如今众将纷纷愿意牺牲自己的爱剑，勾践竟一时热泪盈眶。
欧冶亦是心中撼动。虽然这些剑加起来，未必足以熔铸泰山石魁，但欧冶已经没有理由再拒绝了。想必这份心，这数位将领，数万士兵，数百万越地民心，也足够了。
“我军粮草清水，还能坚持几日？”勾践向后勤军官问道。
“最多五日。”
勾践皱了皱眉头。“欧冶先生，不知五日之内，可否铸成？”
欧冶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如此仓促地铸过一把寄托着越国希望的剑。但既然是人心所在，即便不能，他也要完成。
“五日，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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