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大青山的山顶上，一个带着残酷笑容的中年女子正在看着那些被她抓获的村民，她穿着一身黑衣，系着一块有着女子头像的黑色腰牌，漂浮在半空中，犹如仙凡降世。这些凡人，都会一个接着一个成为她修炼血炼大法的资源。

　　“一个一个，都要死。”女子的嘴角开合，带着几分变态的笑声从她口中传出，犹如魔音一般。

　　山顶的空地上，被限制住无法移动的村民们惊恐的站在了一起，他们看着这个容貌普通，笑容残忍的中年女子，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带着对这个女子……不敢提起的恨意，却已经没有力气去哭喊。

　　女子的脚下，已经有数十具尸体了，尸体干裂，仿佛皮包骨头。这两天来，已经有数百号村人死在了她的手里，而今天，这些村民也将一个一个被她吸干血肉精华，成为地上尸体中的一员。

　　黎浜的母亲站在尚未被害的村人之中，这两天来没有吃过一口饭，没有喝过一口水，又见到了当着面活生生被吸干的可怕场面，已是憔悴到了极点。唯一让她心中放心的是，她的儿子已经去了那传说中的仙宗，避开了这一劫。

　　自己最最疼爱的儿子躲过了这一劫，这足矣让她安心的走了。

　　就在此时，黎浜正在大青山的山脚下疯狂的向上奔跑着，他的眼睛已经没有最初那样的通红了，理性的思维重新回归，让他缓住了心中的疯狂。

　　他只是一个凝气三层的修士，这种级别的修士，那就是蝼蚁……他能做些什么吗？

　　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也许，他什么都做不了，也许他只能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的窥视，但是……

　　若是什么都不做，若是连去看一眼仇人的脸都做不到……如何能够甘心？

　　如何……能甘心？

　　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子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又吸干了十来个村民，那种修为飞速上涨的快感让她禁不住的笑，残酷的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是违背了修士的原则。也或许，所谓修士的原则，在她的眼中什么都不是吧。

　　“下一个。”红唇开合，中年女子右手一抓，黎浜的母亲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一下子被这中年女子一把抓住了脖子！

　　“你这……魔头……不得好死……”黎浜的母亲没有像其他的村民那样痛哭流涕，喊叫求饶，而是冷冷的看着这个中年女子，将恨意从那干涸的嘴唇中吐出来。

　　中年女子对于黎母的诅咒没有任何愤怒，在这之前她就已经被这些蝼蚁般的凡人诅咒了无数次了，然而蝼蚁终是蝼蚁，在修士面前，凡人……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她开始运转自己的血炼大法的时候，一个她没有察觉到的人影，出现在了大青山山巅边的树林之中，轻轻的隐藏了起来。

　　黎浜看到了那个中年女子，看着她漂浮在空中的身体，他心中的恨意悄悄埋葬。

　　能够飞行，至少是筑基修士，对于这样的仇人，黎浜唯一的选择就是将恨意埋藏心底，其他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是一个凝气三层的小修士，这样的修士是最为底层的存在，甚至很多时候与凡人都没有太多的区别，黎浜若是冲上去，下场只有一个。

　　“混蛋……”黎浜心中愤怒，冰冷的眸子顺着那个中年女子的手臂移动，瞬间，看到了那个被她抓在手上的人影。

　　“娘亲！”宛若春雷在耳旁炸响，黎浜脑海嗡鸣，呆滞着看着自己的母亲。

　　自己的娘还没有死！至少现在还没有死，自己还可以去……去救她？

　　可是，面对筑基修士的可怕压力，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嘴巴张开着……却无法发出一丝声响。

　　若是母亲已经死去，黎浜此时便会安静的隐藏着，但是看到自己的母亲目前还没死，他如何能够忍住？

　　只是……自己又如何不去忍？凝气三层能做什么？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若是已经告诉他死亡结果，他会大哭大悲，但是若是挡着他的面去杀死，却会招致疯狂！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被杀死，而自己却毫无办法，无能为力的绝望。

　　“娘！”黎浜冰冷的身体僵硬的躲在这个阴影中的角落里，呲目欲裂，却慌乱的发现……自己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黎浜的眼帘中，那个中年女子冰冷残酷的笑着，而自己的母亲，正在她的掌心中，孤苦凄凉的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你给我动！你给我起来呀！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受我的控制！黎浜在心中嘶吼，凄厉的吼，但是无论多么疯狂，他内心那一抹清醒的理智都在潜意识里告诉他这么一个事实。

　　上了，也只能是送死。

　　这就是事实。

　　眼角的泪水滚滚而落，黎浜压抑着心中的呜咽，瞳子里的恨意，变成了无尽的悲伤。他还是恨，不仅仅是恨那个残酷的魔修。

　　他还恨的，是自己没有勇气冲过去，只能这样看着自己的母亲身躯逐渐干瘪，化作一具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的弱小，为什么连我的母亲都无法保护？阴影之中，有冰冷的露水打湿黎浜的衣衫一角。他任凭露水湿透一角，死寂夹杂着怨毒的眸子里，疯狂，痛苦，恨！

　　仿佛是有所察觉一般，就好像是母子连心，黎母几乎完全干瘪的身躯在那个中年女子的手中动了动，轻轻的转动了一下眼珠，望向了黎浜藏身的树林方向。

　　带着那抹熟悉的，慈爱的笑。

　　嘴巴轻轻的开合，无声的对着黎浜，说了两个字。

　　“快走。”

　　黎浜怔怔的看着母亲最后留下的，无声的遗言，泪水磅礴而下，无法停止。

　　他没有动，因为他不想离开，他要将眼前的一切深深的印在心底，他绝对不能允许自己有丝毫的遗忘！

　　他没有走，因为他……不甘！

　　“我……不甘心！”黎浜的湿润的眼睛中仿佛看到了那些隐藏在模糊之中的过去，消散在书中半生之前的，更加久远的残破不堪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了自己年幼时母亲慈爱的笑容，想起了青年时母亲无奈的苦笑，与此刻母亲嘴角的那抹欣慰中带着担忧的笑意，重叠在了一起。

　　他想到了那个雪花覆盖的大青山山顶，自己苍老的身躯跪在母亲的墓前，摸着母亲冰冷的老坟，心中颤抖。

　　“我不甘心！”

　　那个中年女子的身影，深深的刻印在了黎浜的眼瞳中。黎浜死死的看着，想要把这个容貌烙印在记忆的最深处，连带那一块有着女子头像的黑色腰牌一起，被黎浜藏在心底。

　　永世不忘。

　　捏得发白的指关节轻轻的松了开来，黎浜轻颤着抹去了脸颊上止不住的泪水，尘土和泪花混杂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娘……”黎浜轻声自语，眼中的死寂逐渐化了开来，悲伤依旧。

　　“来世，再做母子。”

　　枯木偷偷打量着他悲伤的面孔，似乎应和一般的在冷风吹拂下颤抖起来，似在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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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大青山的山顶上已经没有了那个中年女子的身影。对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修炼一路上不值一提的小插曲罢了，然而对黎浜而言，这是刻骨铭心的恨！

　　此恨绵绵……无绝期！

　　黎浜穿着朴素的青衫，缓缓走来。身上的衣衫因为泥土与露水的关系已经变的十分的狼狈，然而黎浜恍若未觉，没有做拍打衣衫的动作，而是那么静静的，僵硬的走来。

　　一个个墓碑，在黎浜的手中凭空出现。县城里字写的好的不多，让他们来写墓碑，黎浜不放心。这一面面墓碑，是黎浜用神秘力量构造出来的，大约……几百面。

　　几百面墓碑，黎浜都将为他们亲手题字，为他们……送行，让他们入土为安。

　　黎浜的面孔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然而在那眼底的最深处，却有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悲伤。

　　今夜，黎浜呆坐在大青山的山顶上，默默题字，与月光相伴……不离开。

　　一面又一面，不停的写着。

　　不停的写着。

　　机械般的动作，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僵硬的脸，似乎永远不会有情绪。

　　当黎浜写到自己的母亲的墓碑的时候，那张古井不波的平静面颊上，终于如同冰山开化般……动了起来。

　　墓碑上，他轻轻的留下了一行字。

　　“张氏之墓，其子黎浜所留，为其送终。”

　　写完这句话，无法再压抑住的悲鸣哭声终于释放了出来，哭声不绝，在这黑暗的夜幕下传了好远，好远……

　　月光如雪，白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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