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念之差

　　车轮碌碌压在大荒原的地上，掀起些许泥尘。在广袤无垠的荒野上，马蹄声显得格外空旷。两匹红鬃显然是认路的，不需要人的刻意驱使，自己稳步前行，该转弯时转弯，该绕道时绕道。

　　“楚牧，我们快到大荒原了。”放下帘子，史坤有些兴奋的冲着楚牧说道。

　　“是么？”眼皮微微抬起，楚牧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听说这里是再往西是边城战争的主战场，这里没有被祸殃么？”

　　“应该是没有，如此大的荒原可没有什么大的价值，战区应该还不会蔓延到这里。”莫爷爷拍了拍怀中睡意朦胧的心儿，说道。

　　心儿嘟了嘟嘴，有些不满，继而转了个身继续睡。

　　“祸殃不祸殃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里可有不少的金雀草，那可是价值连城的药草。”诺萱点点头，眼中有些光芒闪烁。

　　“你怎么那么财迷啊？还女侠呢。”史坤白了一眼诺萱，显然某些人对别人搭便车感到不满。

　　楚牧会心一笑，无奈的摇摇头，从上车史坤就问诺萱的身份，开始诺萱不说，后来也许是问的烦了，诺萱头一歪，轻飘飘的扔出了两个字“女侠”，明显被某人记住了。也是，史坤的家族还真不缺多少钱。

　　“女侠怎么了？女侠也要钱吃饭的啊。”诺萱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跳了起来。

　　不过随诺萱怎么说，史坤就是摆出了一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态度。

　　“哼，你等着吧，小心我如意郎君过来打你。”诺萱袖子一撸，两手叉腰气冲冲的说道。

　　“如意郎君？”心儿顿时来了兴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激动的问道：“哪呢哪呢？”

　　女孩子是最爱八卦的。

　　“我也不知道。”忽然诺萱低下了眸子，神情有些暗淡，“卦师说总有一天，我会遇到我的郎君，他灵力冲天，武功盖世，他会在万人之中踱着碎步，踏着星辰来接我。”

　　说到最后，诺萱的眸子又亮了，那可是无数少女都幻想的时刻。

　　得……又一个花痴。史坤翻了翻白眼，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前面好像有动静。”楚牧的耳朵动了动，示意大家提高警惕。

　　良久……红鬃发出息鸣，宽大的足蹄在地上蹭了蹭，马车停了下来，同时传来了些许哀叹。

　　“救命啊……请救救我……”

　　心儿掀开帘子，是个老妇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对着马车行来，糟乱的头发告示着夫人所经历的沧桑。

　　见到心儿拉开帘子，老妇人一个踉跄顿时跌倒在地，有些艰难的抬起头，嘶哑的声音响起：“救、救我，我已经四天没吃饭了。”

　　史坤想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其他人没什么反应，楚牧只是淡淡的看着，可小妮子是无比善良，顿时下去亲自把老妇人扶到了车上，给了她一些食物和水。

　　“阿牧哥哥，我们带上她一起好不好？”心儿忽闪着大眼睛开始求情了，女孩子总是心软的。

　　“车是史坤的，问你史坤哥哥去。”楚牧目光一甩，抛给了史坤。

　　啥？！！

　　史坤咳了一下，语气吞吐：“这个……虽然哈，车是我的，可是吧，那个……这种事还是得看楚牧的。”

　　心儿白了史坤一眼，这不跟没说一样么？问题又被扔了回来。

　　“你是怎么到大荒原的？”楚牧开口了，目光紧紧盯着老妇人。

　　“我从西边来的，战乱时和老头走散了，我自己流浪了四天，终于遇见了人。”老妇人语气黯然，似是想起了悲痛往事。

　　“那你的亲人呢？”

　　“战乱爆发的时候，我们的日子就更苦了，家里的东西，能卖的全卖了。儿子也被送上了战场……”夫人越说越伤心，“还好遇上了这个好心姑娘。”夫人看向心儿的目光中多了些炙热。

　　只是……在楚牧眼里，那丝炙热却是似乎掺杂了些别样的东西，一缕缕精神丝线缓慢盘曲蔓延上了心儿的身体，老妇人的眼神愈加火热，面色也渐渐红润。

　　莫爷爷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可也无法探知奇怪在哪里。楚牧轻哼一声挡在心儿身前，灵识海域迅速分离一些灵识，切断了夫人和心儿之间缠绕链接的精神丝线。

　　精神丝线被切，心儿从恍惚中归到了现实，眼神茫然，自己怎么了，晕车了么？刚刚的感觉好暖，好奇怪。

　　精神丝线被楚牧切断，妇人微微吃惊，面前这个体虚面白的小子竟然能切断自己的精神丝线？

　　一个霖寒境、灵力虚浮的小子？

　　怎么可能？

　　“战乱的人，身上可不会有上好玉坠。”楚牧瞥向妇人腰间衣衫破陋而出的朱红色玉坠，命路中的灵力也在快速活跃，这个老妇人一定有问题。

　　楚牧的话让妇人身体一震，迅速变了自己的表情，抹了把眼泪说道：“噢，这个是我爷爷传给我的，就算丢了性命，也不能当了它。”

　　说着，妇人把玉坠塞回了衣衫之中，不紧不慢，史坤闻言也瞄了一眼玉坠，却是身体一僵，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下意识的滚了滚喉结。

　　“阿牧哥哥，你看这个老奶奶多可怜啊，这里连个人家都没有，咱们拉上她吧。”心儿不断摇晃着楚牧的胳膊，眼睛都快滴出水了。

　　史坤的异态楚牧看在眼里，心里便更加怀疑这个老妇人的身份，目标是心儿，谁的人呢？

　　黎家？莫家？

　　“吃完东西，自己走吧。”楚牧甩开心儿的手，目光冰冷的看着老妇人，对方来者不善，但没有直接动手，说明还是有顾虑的，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毕竟打起来，自己并不占优势。

　　闻言，老妇人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本打算靠着心儿的善良，她可以跟着楚牧的队伍一起走，只是没想到楚牧竟然能够发现自己的精神丝线。

　　自己似乎托大了。

　　“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一个老妇……”尽管不太可能，但老妇人还想努力一把。

　　“没听懂么？我说，吃完这些东西，自己走。”最后三个字，楚牧一个一个蹦的，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诺萱有点木讷，楚牧……这么不近人情么？似乎对自己还是客气的，虽然女侠情怀作祟，自己也想留下这个老妇人，但看到楚牧坚定的神情，诺萱也不敢说，何况车还是人家的。

　　心儿还呆呆愣在原地，有些迟钝的看着自己低垂的双手。刚刚，阿牧哥哥是甩开了自己的手么？

　　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阿牧哥哥，没有犹豫的，甚至没有看自己一眼，就决然甩开了自己的手。

　　“唉，既然这样，那我只好继续流浪了，人老了，只能是累赘咯……”老妇人语气悲哀的望了一眼心儿，妄图附上心儿的善良，只是心儿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面无表情。

　　累赘？是啊，在阿牧哥哥心里，自己一定是个累赘吧，不是自己，莫爷爷也不会被软禁，阿牧哥哥不会负伤，家族之间也不会决裂。

　　嫁给黎家，或许，才是她自己的归宿。

　　女儿家的心思是最难懂的，只是楚牧不懂。

　　地狱和天堂，只有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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