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
周连庆一拍脑门，哈哈大笑道：“老了老了，糊涂了，报酬好说，这玉碗以前在明市上拍卖过，卖了三百万美元，这样，到时候如果拍到手，我给你百分之五价格的护送酬劳，如何？”
他接着又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如果拍不到手，你帮我把东西抢过来，我给你价格的两成，当然，我还会拍一些兄弟帮你。”
之前说买到了怕抢，现在又说买不到了就抢，时雨心里冷笑一声，暗道果然是黑社会的做派。
“周老板好算盘，这样一来岂不是抢过来更便宜？”时雨笑了笑，竖起三根手指说道：“三成，不二价。”
周连庆一点头，向少年伸过手去，两个人用力一握，算是成交。
送走周连庆后，白大爷看着时雨，开口说道：“娃娃，我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时雨从来没有在这个老人的脸上看到过如此严肃认真的表情，以往的看破红尘般的玩世不恭一扫而空，那双眼睛犹如古井般深邃，看得他心里微微发毛。
白大爷掏出一本印制精美的小册子，扔给了时雨。时雨翻开一看，里面是一件件古玩文物的介绍，每一张清晰的图片下面都有世界上几种主要语言的详细介绍，他不仅感叹现在黑市拍卖也搞得如此正规。
“第34页。”
时雨依言翻到第34页，光滑的铜版纸上印着一个精妙绝伦的俄罗斯套娃，即便时雨对这种玩具不感兴趣，也禁不住赞叹那精美的工艺和质感。
“那个俄罗斯套娃，是我的妻子阿芙罗拉最珍爱的宝物。”白大爷仰面坐在沙发里，双眼望天，有些出神的说道。
阿芙罗拉，这是一个俄罗斯女人的名字。
“当年俄国十月革命，沙皇俄国的贵族们纷纷逃离，阿芙罗拉他们的家族一路南下，进入了香海市的租界。”
“你不知道，我当年也算是香海市的知名人物，哈，三只手偷出来的名气，当然还有这双眼睛，古玩界的朋友说我这双眼睛比那鉴了几十年的老先生还要毒，真的假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白大爷一边说，一边举起缺了四根手指的右手，直直的盯着，有些发愣。
“阿芙罗拉他们一家人以前是贵族，什么活都不会干，当然赚不到钱，就开始卖值钱的家当，珠宝首饰，还有一些沙皇给的勋章，你知道，破落户败家总是很快，她父亲心里不痛快就喜欢喝酒，喝完酒就打老婆，最后醉死了。”
“阿芙罗拉的母亲以前是沙皇家族里的一个公主，哪里受过那样的苦，日子过得辛苦，又整天被男人打，心情抑郁，很快也死了，只剩下阿芙罗拉一个。”
“那天我在楼子里看场，楼子就是妓院，老鸨带来一个干干净净的白种女人，就是阿芙罗拉，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布包，后来我才知道，布包里裹着这个小小的套娃。”
“她如果愿意卖掉这个套娃，接下来的一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但是她不愿意，她说这是祖传的宝贝，说是她身为贵族最后的荣耀，如果卖了，她的人生就没有了意义，所以她宁愿来卖身，也不愿意卖掉这个套娃。”
“老实告诉你，大洋马身上味道不太好，所以她经常是几天甚至十几天都没有生意，开妓院不是做善堂，没生意就没饭吃，她经常饿得流眼泪，却还是不愿意卖掉那个套娃。”
“我有时候看不过眼，就吩咐下面的人送一些吃的给她，她有时候看到我，会笑着向我说谢谢，她空闲的时间多，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就陪她聊天，聊得多了，就喜欢上了她。”
“给她赎身很简单，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我很快就准备接她搬出妓院，住进我的房子里。但是在搬东西的时候，她的那个套娃被人看见了，不知道是谁多嘴，这个套娃被英租界里的一个英国探长知道了，他想弄到手送给领事好升官，于是就派人过来，要花钱买这个套娃。”
“阿芙罗拉当然不肯，我是她的男人，当然要保护她，于是一来二去，这件事情闹得很大，英国领事也知道了，这家伙最喜欢收集各国的古玩，非要弄到手不可，就带了很多人来到我那个帮会的地盘，逼着我们俩把东西交出来。”
“我那个老大左右为难，毕竟一个帮会老大没办法跟一个西方强国的领事叫板，但是他也不愿意就这么认怂，所以提出来一个解决的办法。”
“他让我出面，和对方指派的一个人互相偷取各自指定的一个东西，我们这边的东**在我们帮会的大楼里，而英国领事指定的东**在领事馆里，谁先偷出来带到指定的地点，就算赢，我只要赢了，对方就放弃套娃。”
“我当时绰号‘白金指’，觉得天底下根本没有我偷不到的东西，于是一口答应下来，结果我还是太傻了，以为自己按照江湖规矩办事，对方也会一样按照规矩来。我中了奸计，被削去四根手指，当然也输了赌赛，套娃被夺走，阿芙罗拉从此郁郁寡欢，很快就走了。”
老人讲述这段历史时语调平缓，时雨却听得出其中那股阴郁之气，这个房间里的空气也仿佛凝滞住，让少年感到很不舒服。
“之后我找了很多年，想找到这个套娃，不论怎么样，我也要拿回来，和阿芙罗拉埋在一起，也算是我这个不称职的丈夫对妻子所尽的最后一点心意。”
说完这句话，他双眼紧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时雨，说道：“有一个俄罗斯寡头对这个套娃非常感兴趣，我没钱，肯定买不下来，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偷，但是他们派来的人很多，十有**会变成一场死斗，你要是不愿意就说出来，我不逼你。”
时雨低头想了想，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做人要讲良心，白老先生你教了我那么多，至少也算半个师父，师父有难处，做徒弟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白大爷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好，既然你说我是你半个师父，我就再教你一点东西，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快入土了，留点东西下来给后人，也不算白白在世上走一遭。”
他站起身来，走到时雨面前，对少年说道：“你不是想学我在火车上的那招‘弹指神通’吗？我现在就教给你，你学会之后多多练习，保证比子弹还要厉害，还有一招‘龟息功’，虽然是做贼要用的功夫，但是你以后对付比你厉害的高手时也能用来保命。来，我教你功法。”
时雨喜出望外，赶紧起身跟着老人认认真真的学了起来。
一老一少就躲在房间里，直到四天之后，周连庆派车来接两个人一起前往地下拍卖场。
地下拍卖场就在东京涩谷区的一个小型剧场里，“地下”二字的意思是指黑社会圈内，而不是说真的要摆在地下室里进行。
小型剧场所在的商务楼早已被众多黑社会组织联合包场，下面几层都是衣着夸张的小混混，而上面的楼层里站着很多西装笔挺的高级混混，气氛显得非常严肃压抑。
小剧场里则是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来自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实力人物相互交流攀谈，很多人其实对文物没有兴趣，而是借此机会来扩展生意上的人脉的。
汽车到达商务楼的地下停车场，早就有人在此等候，将周连庆一行人引导向楼上的小剧场。
白大爷已经和时雨约好，今晚先完成周连庆的任务，同时观察得到那个俄罗斯套娃的买家，然后再制定计划。
“维克多！”周连庆热情的大声向一个俄罗斯中年男人招呼道，两个人紧紧的拥抱了一下。
“周，很高兴见到你，现在既然黑龙会已经完蛋了，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好好的合作一下，看看效果如何。”俄罗斯寡头维克多低声说道。
周连庆眯起双眼，脸上露出喜色，从侍者的盘子里拿过两杯香槟，和对方碰了一下，以示为合作而庆祝。
时雨站在周连庆身后稍远一些的地方，东张西望的看着这个已经被布置成拍卖会的小剧场。
“这样一批价值连城的古玩，难道卖主不担心这些黑社会联合起来抢个精光吗？比如每个组织暗中雇佣一些高手来做？”时雨突然想到这一点，低声向身边的白大爷询问道。
白大爷轻轻摇了摇头道：“黑社会也有黑社会的规矩，这种强吃的事情做一次，不管成功与否，你在道上的声誉就完蛋了，以后没人跟你做生意，还不是个死，而且你抢别人，就相当于告诉大家都可以过来抢你，你一个人难道还能对付整个黑道世界？”
“那周连庆还让我抢那个买走玉碗的人？”时雨越发不解。
“因为你是个外人啊。”白大爷笑了笑，将杯子里的烈酒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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