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第三城 下
次日，东方开始发白，天还未亮，宋芒早早起床，来到屋外干干净净的雪地里。万籁俱寂，人们还在睡梦中，游尸们仍在不知疲倦的游弋。
他没有抽出哥舒刀来，舞起那斩头的刀术，而是面向东方，席地而坐，眼睑垂下，开始潜心运气。
运气是极其玄妙的事情，连手把手教他练功的宋九重本人其实也一知半解，并不精通，莫说那个男人生前只教过他一星半点的敛气术，所以他几乎不懂得什么叫运气，数年来勤于练刀不假，但从来不曾好好修炼运气的法门。
练功夫练功夫，不止是日日夜夜的勤修苦练，还是数年如一日在时间上的熬炼，方才有可能获得一丝成就。宋芒从小随父亲练刀，在运气一事上却耽误了，而且一耽误就是整整四年时间，损失不可谓不大，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然有道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凡事有好必有坏，有坏也有好。宋芒多年来在练刀的同时呼吸吐纳，顺势敛气，体内吸收储藏了海量的灵息，从来不运息炼气，更别说释放使用了，结果厚积薄发，于数日前的大战中受到刺激，冲开遍体穴窍，得了天大的好处，一瞬间打破修炼上一个至关重要的桎梏，修为发生质的蜕变，达到了另一个境界。
一呼一吸间，宋芒敛息服气，吞吐白鹤山上浓密的灵质，聚灵藏真，凝聚于腹下丹田。
修习敛息之术好处很多，可使得呼吸绵长，可增强体质，避免生病，甚至于增大劲力，使得五感更灵敏，是以宋芒一直很重视，练得十分认真。
以前他基本是在舞刀时顺便敛息服气，舞刀多久，便敛息多久。重伤苏醒之后，他暂时不敢练刀，数日以来全心全意打坐敛息，只觉事半功倍，气血薄弱的身体迅速充盈起来，变得神气十足，精力充沛，毫无倦怠之感。
一个半时辰后，天已大亮，白鹤山上阳光璀璨，光明无限。
冥冥之中，双目闭阖的宋芒陷入宋九重曾跟他提到过的“观照”境界，只觉周遭浮游的灵气长鲸吸水也似被自己吞服，千万道光线穿透自己的外表，直照进身体里，体内透亮，血肉、经脉、骨骼，乃至五脏六腑，都显现出清晰的轮廓，神奇无比。
他就这般静静的枯坐着，冷风吹过，非但感觉不到些微的寒意，反而暖洋洋的，充满了能量。
“开！”
自觉身体饱和，无法再吸收过多能量时，宋芒睁开双眼，舌绽春雷，眼睑打开的一刹那间，似有光芒迸出。
“哗哗哗哗……”
体内充裕的能量化为神秘的气，从遍体穴窍辐散开来，形成的气流笼罩全身，比数日前对付蛇怪所喷吐毒雾时更加圆满，更加绵密，也更加强劲。
别人看不出来，宋芒则清楚得很，遍体气流冲击到离体半米多远的地方，才开始消散于无，若是再遭遇毒雾侵体，他除了能保护自己，说不得还能照拂到身边的人。
树梢头，成群的雀鸟儿在晒太阳，叽叽喳喳，十分热闹。
宋小雨听到鸟叫，也起了来，拿着一把宋芒为她手制的小手枪，像小猫一样蹑手蹑脚的来到树下，举枪瞄准，“噗”的一声闷响，两只麻雀不幸被打中，跌下树来。早被打精的鸟群受到惊吓，轰然飞起，一下子逃了个干净。
树上积雪扑簌簌的往下落，如同下了一场局部小雪，雪粒儿撒向宋芒，近不得他半米多，就被直接吹开了。
宋小雨之所以开枪打麻雀，除了确实想打几只麻雀外，还想戏弄一下在树下静坐的哥哥，得手后“咯咯咯”直笑。
眼尖的她瞅见哥哥雪不沾身，顿时不再笑了，心下奇怪不已，悄悄走过去，小手抓起一把雪来，照宋芒身上撒过去，雪被排斥开，同样近不得他的身。
“哼，我就不信了！”
宋小雨小嘴一撇，索性蹲下身团了一个雪球，用力抛扔过去。
“砰！”
雪球在离宋芒两寸远处炸开，仍旧未挨上他。
宋小雨惊得合不拢嘴，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一步一步，“咯吱咯吱”，走过去，伸手摸向哥哥的后背。
她先是感觉被风吹也似，受到了微弱的阻力，轻轻柔柔的，但越走近阻力就变得越大，快要碰触到哥哥时，已是寸步难行。
“哎呀！”
宋小雨脚下不稳，一屁股跌倒。
小丫头坐在雪地上，看着哥哥的背身，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呜呜呜”委屈的哭了起来，“哥哥坏蛋，大坏蛋，欺负小雨……”
宋小雨还真没有冤枉宋芒，运气不单单是内息外放那么简单，气的大小强弱，局部释放，远距离延伸，甚至凝固成壁，这些都是可以操控的。
方才那一个雪球砸过来，他若单纯释放气息，肯定被砸到，瞅准落点，进行局部强化，结果成功击碎了雪球。小丫头走近他，他调运全身之气与之对抗，效果大大出乎他的预估，居然把小丫头给推倒了。
宋芒站起身，没有理会妹妹基本是装模作样的哭，笑道：“小雨，这是父亲传下来的功夫，你想不想学啊？”
“啊？”
宋小雨抹去眼泪，不解的道：“学什么呀？”
宋芒回道：“学功夫啊，学会了的话，你就能像我一样，下雪的时候雪花沾不到身上，下雨的时候雨滴也落不到身上，别人想打你，挨都挨不上你。”
“哥哥的意思是，下雨的话，我不打伞也不怕淋湿喽？”
“对呀！”
“嗯，我想学。”
宋小雨自己站起来，大声道。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六七日过去。
在此期间，宋芒身体大好，又开始练刀，练得极其勤奋，是以前的数倍，简直能用疯狂来形容。除此之外，他但凡有空闲，就会练习运气之术，摸索更深层次的法门。他甚至有意申请了几项体力工作，借之体悟气的妙用，同时打熬身体。
黄婉蒙眼的纱布已揭去，恢复了视力，一边做一些不用出城的工作，一边悉心照顾王薪。王薪虽然醒了过来，但情况并不乐观，身体虚弱，毒素难以清除干净不说，能否保住眼睛，医生们也不敢给保证。
至于完好无损的魏晓风，调令下达的第二天，就加入了第三城的阵营，直接编入狩猎队，负责为第三城一千七百多张嘴负责。
宋芒明白，那姑娘对狩猎并不感兴趣，对红崖山人也并不关心，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能到城外去，有机会找到尸变的大哥魏金苗，然后亲手结果了他。
王铜山对宋芒一向没有好脸色，王薪出事之后，对他更是心有怨言，一见就拉长了老脸，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从黄婉口中，他固然知道王薪能活着回来，没有宋芒的话是不可能的，但回到事情的根子上，最初若非宋芒邀请王薪加入那劳什子猎狼大队，王薪根本就不会摊上这档子祸事。
不过，和独臂老爷子的不睦，并不能阻碍宋芒每日好几趟去他家探望王薪，一来是他关心好哥们的状况，二来则是习惯了自从宋九重斩断其一臂就对宋家抱有一丝怨恨的独臂老爷子的臭脸。
宋芒一进屋，就看到熟悉的场景，王薪躺在床上，黄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小满，你来了。”
黄婉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把椅子让开，招呼宋芒坐下。
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原来只跟本家、魏氏、白家等身份地位较高的家族子弟们玩，与王薪和宋芒行同陌路，有了前番生死与共、险死还生的经历后，建立起非比寻常的情谊。
时间珍贵，宋芒话不多说，把王薪扶起来，盘膝坐到他身后，双掌探出，紧紧抵住他背身，缓缓运息，注入他身体中。
“小满，这能管用么？”
王薪身材高大，强壮如牛，还从来没有如此虚弱过，任由宋芒折腾，有气无力的问道。
“闭嘴，当然有用。”
宋芒屏息沉心，将辛苦聚敛的能量通过“气”的形式传给王薪，在赠予其力量的同时，助其冲散污染身体的毒素。他确定无疑，这对王薪大有裨益，可最大程度上帮他尽快复原。
做这事情损耗相当大，短短不到十分钟，宋芒就坚持不下去，带着一身的疲累离开了。
与此同时，来自红崖山林场的幸存者们在白鹤城的尽力支持下，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第三城，不但因为惧怕大尸王可能再度来袭，还因为他们正忍受饥寒。少量的男人们既要建造城池，又要猎取食物，整日幸苦，女人们、少年们全部加入建设者的行列，孩子们嗷嗷待哺……
第三城位于白鹤山山麓人字形大坡的交叉处，当年白鹤城在最鼎盛时期，总人口超过一万，曾经建起过第三城。
那座坚固的城池，钉在战略要冲之地，是对抗一波又一波尸群攻击的中流砥柱，起过莫大的作用，只可惜在四年前的大战中被一举攻破，夷为平地，之后白鹤双城人口凋敝，江河日下，第三城只剩下地基，再也没有建起来过。
如今，那些依然健在的地基上，崭新的第三城终于拔地而起，这是形势所迫，也是白鹤双城的多年大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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