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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白夜之笼


  “索菲亚是天空中闪耀的球体。她绝对不可能照亮我。因为我是‘我’的影子。我虽然知道索菲亚,但是我却不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东西。‘我’不知道索菲亚为何物,却在她里面到处运动。然后,‘我’在其中追逐着绝不可能抓住的兔子。‘我’目眩于索菲亚的光芒,一不小心抓住了兔子。在绝对不可能被抓住的兔子被抓住的瞬间,‘我’砸在地面上,我会随着‘我’一同溶解吧……”

  再次读到了《索菲亚之光》里的那段奇妙的卷首语,不禁有些沉醉于那位先知晦暗而又深邃的的想法。

  文中所描述的,便是诺斯底主义中象征着“灵知起源”、“无上智慧”的至高存在——光辉之索菲亚。

  在此,先知将其形容成“天空中闪耀的球体”,在我看来则似“无限之阿莱夫”的形象。

  而在后续的篇章之中,先知又隐约讲到……那是一团在三角形中蕴含无限的、不可名状的光芒。

  是为“一”为“全”、“全”为“一”之象……

  此即无上之神的一大特征。

  但凡以凡俗的目光触及索菲亚者,都将在无尽的智慧之中陷入疯狂。

  “不可试探主你的神。”

  先知引用了《申命记》里的话语如是写道。

  而在那本最广为人知的《释迦之胎盘》中,先知也提及佛陀所蜕下的恶业会令目及之人堕入阿修罗道。

  能够为凡人所直视的……只有显露在外的表象。

  一旦窥探了“神”的内里的话,一无所知的人子必将灭亡。

  所以,在先知看来……

  神明对于这个世界……都是满怀恶意的吗?

  唱呀——

  跳呀——

  云座之上的神明提着使这地上卑微、渺小的万民活动的细线。

  又是一场新鲜的剧目呀。

  仅仅这样,祂是不会满足的。

  能够取悦“神”的,只有“无限”。

  唱呀——

  跳呀——

  一张又一张的大幕逐渐被揭开了。

  世上开始重复上演着相同的剧目——

  这般的“神”……令我感到可怖。

  一旦理解了先知的思想……便仿佛有一道不知从何处降下的目光徐徐垂落在了我的身上。

  可怕……

  太可怕了……

  这就是……“神”吗?

  华国的一句俗语有言“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那么……没有金装的佛又是什么呢?

  肉胎佛……

  非金身……

  只是设想,便感到恐怖、诡谲、不可名状……

  倘使剥离了外在的表象……“神”又是什么呢?

  祂是牧羊者……

  牧养待宰的群羊。

  哭嚎颤栗。

  睡着的孩子面目可憎。

  手执牧杖的牧羊人在微笑着。

  闭锁的门户啊……为我而洞开吧。

  因为此即尔等受洗之地……

  聆听着“神”的话语的我,平静地感受到了恐惧。

  想来,先知也是接受了这般的天启。

  并非作为预言救世的弥赛亚,仅仅作为一介凡人、一只蝼蚁……聆听了神明播撒绝望的声音。

  这般的我……坠入了脑髓之中的地狱。

  白……

  白……

  白……

  ……啊啊。

  又是……白色的……景色……

  白色的……床铺。

  白色的……床单。

  白色的……天花板。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地板。

  白色的……窗帘——

  我的梦境……一片雪白。

  我的过去……一片雪白。

  毫无瑕疵的洁白……

  令人几近陷入疯狂的、洁癖气息的白……

  我的记忆被那毫无怜悯的苍白生吞活埋。

  那是……洁白的牢狱。

  洁白的牢狱之中,有两个倚靠在一起的身影。

  小小的身影……

  小小的、孩童一般的身影……

  那是谁呢?

  不清楚……

  那太过眩目的白色将所有的光芒藏进了雾霭之中。

  那纯白色记忆的彼方也是一片茫茫难见一物吧……

  一定是……

  唯有那两个孩子在纯白的牢狱之中形影相吊。

  唯有颤抖着,掩住双耳,默默忍耐……

  将那纯白撕裂的惨叫声跃入耳中。

  就连那喊声也能轻易囫囵吞没的、洁白的沉默……

  对抗那洁白世界的两个孩子太过无力。

  因此便唯有一忍再忍,不断等待……

  等待那尚且遥远的……黎明。

  啊……

  没错……

  那时确是如此。

  这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

  这两人,只是默默忍受,静静等待……

  向着那摇曳的、洁白的窗帘之外——

  那延展开来的、有着除白色之外的色彩的世界……

  他们等待着……终将企及那处地方的一天。

  ……

  的确,这些乡村教堂实在迂腐

  十几个野孩子把廊柱涂得尽是油污,

  他们竖着耳朵,听黑袍神甫神神叨叨,

  ——他的鞋子已开始发酵

  然而太阳,正透过枝枝叶叶,

  在凌乱的彩窗上,辉映出古老的色调。

  石头总发出乡土气息,

  你看那一堆堆沙砾,

  散落在动情而庄严战栗的田野,

  在沉甸甸的小麦旁,赭石色的路边;

  燃烧的灌木丛中,闪现蓝莹莹的刺李,

  黑桑林的树结和沾着牛粪的玫瑰。

  每个世纪,人们都要用蓝石灰和,

  粉刷这些可敬的谷仓;

  如果这些可笑的神秘信仰

  和圣母院、稻草圣像一样豪华,

  那么,气味十足的苍蝇也该作为客栈贵宾,

  牛棚、马厩那金灿灿的木板都该装饰打蜡。

  孩子们尤其要感谢这个家,

  向他们狠狠灌输,给他们亲切关怀;

  可一出门,他们便将牧师的

  谆谆教诲抛到九霄云外。

  让牧师都留在阴暗的屋檐下吧,

  好让大家都去阳光里把额头晒晒。

  第一个黑袍人出现,是甜饼丰盛的最美的一天,

  在拿破仑或小鼓手之下,

  一幅彩画中出现了一些约瑟夫和玛莎,

  他们伸着舌头,露出过分的爱,

  在开窍的日子里,这两幅画合在了一起,

  伟大的日子,只有这段甜蜜的回忆映入他的脑海。

  姑娘们总去教堂,很爱听

  男孩们祝福似的亲切呼唤,

  他们在做完弥撒和晚祷之后总要出出风头,

  去工棚里尽情潇洒,

  他们在咖啡馆里嘲弄那些显赫的房子,

  穿着新装,高唱狂野的歌曲。

  这时,本堂神甫正为孩子们准备图片;

  在他的葡萄园里,在晚祷之后,

  当空气中远远地飘来混沌的舞乐,

  尽管有苍天守护,可他依然

  脚趾发痒,腿肚跳动;

  ——黑夜降临,黑色的海盗潜入金色天空。

  ——《初领圣体·1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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