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面苹果
??傍晚，陆宇瑞刚踏进家门，父亲陆汝河也恰好从果园赶回家来吃晚饭。
“爹，过会儿我给你送饭不成吗？你不在果园盯着，有人偷苹果怎么办？”陆宇瑞一直惦记着面苹果的事，看到爹就跟他套起了近乎。
“不是还有宇山、宇茂么？他俩可以倒着吃饭。”陆宇山和陆宇茂是陆汝河前年收的两个徒弟，都是陆宇瑞的远房弟弟。这两个小青年是亲叔伯兄弟，同岁，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一对活宝。在卧虎山上初中时，两人更是成了“知己”，晚上经常一起逃离宿舍，爬墙头到网吧去打游戏，一玩就是一个通宵，白天上课时只好睡大觉，他们的学习成绩就可想而知了。两家父母都不愿意拿高价让他们读高中，这也正中他们下怀。初中毕业后，两个人便兴兴头头南下深圳打工，没曾想半年下来，两人竟没能剩下一毛钱，只好留在老家做了地地道道的庄稼人。
三女儿也出嫁后，陆汝河在果园彻底没有了帮手，便找到两个远房侄儿，问他们愿不愿意做他的徒弟，冬天教他们剪枝技术，夏秋在果园帮帮忙，并答应一年给他们每人开八千元工资，等他合同到期后，就退下来，让两个侄儿接着承包果园。陆宇山和陆宇茂听到有这样的好事，半点儿没犹豫，就满口答应了。
“他们两个可靠吗？会不会趁你不在时往自己家里顺苹果？”陆宇瑞问父亲。
“你以为他们都像你呀？让你娘惯得，打小就喜欢干那顺手牵羊的买卖。如果真要防的话，防着你也不用防着他们两个！”
“爹──瞧你说的，你儿子是那样的人么，我会偷自家的苹果？爹，咱家那棵早熟的面苹果到什么成色了？”
“已经熟透了，我打算明天就摘下来。怎么，你还惦记着那棵树？”
“爹，我如今也爱吃面苹果了。”
“别胡说，你不是一直爱吃脆的吗？象红玉，红富士这些品种不都是你爱吃的吗？我嫁接的那棵，可没你的份！”陆汝河跟儿子开玩笑道。
陆汝河从二十八岁就开始掉牙，如今满嘴牙全掉光了，硬东西咬不动，所以爱吃软乎乎的东西，面苹果当然是他的最爱。
“爹，你甭提咱家的那些红富士了，跟人家烟台产正宗红富士比起来，简直是垃圾！还有那个红玉，大概变异了，有点酸，我早不爱吃它了！你当时怎么想到把红香蕉的枝条嫁接到伏花皮树上，太有创意了。”
“两种树结的果子都比较面，伏花皮有早熟的特点，我当时主要考虑能早吃到面苹果，所以才那样嫁接的。”
“嫁接后这种果子也太美味了！爹，咱说好了，你今年可不能再吃独食了，我也想尝几个。”陆宇瑞照着爹撒起了娇。
“我啥时候吃过独食，你娘不是也爱吃面……”
“你个死老头子，这么没出息！”
朱河香早已做好了饭，欲回客厅时，听到丈夫与儿子的对话，吃了一惊。因为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见父子俩在一起这样聊天，过去，爷儿俩在一起时，总是一对沉默寡言的人，对话从没超出过三句。她心里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爷儿俩吃错药了？她不想打断他们父子的兴致，没有进客厅，手扶着墙，躲在门外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当听到儿子想吃面苹果，做父亲的不乐意时，朱河香无法忍受了。她一面往客厅走，一面嗔怪着丈夫，“孩子爱吃什么，就让他吃什么，你争什么？我就没见过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爹，竟然跟自己的孩子争吃争喝，你连个后爹都不如！”
“老妈子就会护犊子！”陆汝河看了眼走进来的妻子，咧嘴笑了，“你以为你的宝贝疙瘩真喜欢吃面苹果？他大概急着拿苹果去何塘串门子吧！”知子莫若父，陆宇瑞的心思被陆汝河一语中的。
“孩儿，你爹说的对不对？丽丽也喜欢吃面苹果？”朱河香开始有了警觉。
“不是……爹就会乱说……”陆宇瑞“做贼心虚”，说话吞吞吐吐，缺乏底气。
朱河香见儿子表情不对，慌忙问：“小孩儿，难道你对丽丽真有那心思？”
“娘，”陆宇瑞马上掩饰，“您想哪去了，俺哪是那样的人？丽丽是我的学生，还是我的侄女，我若跟她恋爱，咱家不都得跟着降一辈么？您儿子会那样缺心眼儿？！”
“你懂这个理儿就好，小孩儿，我可告诉你，这件事你千万千万不能糊弄娘！”
“没有，真没有！”
晚饭以后，陆汝河把陆宇瑞拉到一边，小声说：
“宇瑞，趁天还没黑透，咱爷儿俩到果园去摘面苹果吧，挑些大的给丽丽家送去。”
“爹，娘为什么害怕我跟丽丽交往？”陆宇瑞说话咽着空气，“难道丽丽跟我们家有什么血缘关系？”
“哪有那事！你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是！你娘急着抱孙子，觉得丽丽年龄小，才那样邪邪乎乎的，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开导她的。快去找两个袋子，我带你去。”
听爹这么说，陆宇瑞才算吃了颗定心丸。他满面春风地到客厅向娘告别：“娘，我晚上想在果园睡**。”
“那你去吧，还带个单子不？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的**铺干净不干净？”
“不用带，他们不脏，他们俩比我都讲究。娘，我去了。”
“快去吧，有两个狼狗看着，你放心睡觉就行。”
“知道了！”
陆汝河骑上他的电动小三轮，陆宇瑞坐上去，爷儿俩一起去了果园。
果园在于甸子村北，陆汝河爷儿俩五分钟就到了果园入口处。果园的门还是陆汝河自己设计的，利用路边原有的一棵槐树作为其中一个门柱，另外又栽上一个木桩，作为另一个门柱，他家原来的两扇旧大门如今被改造成果园的大门。大门两旁各有一个狼狗的小房间，不远处有一个彩钢简易房，去年才建成的，过去这个地方仅有一个非常简陋的小草房，收了两个徒弟后，陆汝河就鸟枪换炮了。
宇山、宇茂见了三伯和大哥，忙着打招呼。陆汝河说：“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回家去睡吧，你们大哥今晚跟我作伴。晚上玩电脑要适可而止，不能睡太晚。”两人满口答应着，火急火燎地往家赶。使他们高兴的是，今天晚上，他们总算有时间痛痛快快玩**游戏了。自从当上三伯的徒弟，他们有了自己的收入，领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县城买了电脑。但这两个月，每天晚上，他们都在果园睡，白天还要忙自家的农活，很少有机会玩游戏。
两个本家弟弟走后，陆宇瑞随父亲来到那棵嫁接的苹果树下。一股果香扑来，差点醉倒陆宇瑞。陆宇瑞问父亲：“爹，这么好的果树，您怎么不多嫁接几棵呢？”
“这树有什么好的？也就比黄奎早熟十七八天，比红香蕉早熟一个来月。当年我倒是嫁接了六棵，后来狠狠心，挖掉了五棵，全都栽上了红富士。只剩下这根独苗。”
“为什么挖掉它们？”
“你看看周围的红富士，再看看这棵树，就明白为什么了。”
“你是说它结的果子少一些？”
“哪是少一些？少老鼻子了！我核算过，嫁接的那棵树收的果子比红富士少百分之七十还多，太不值了，一棵树一年就损失好几百。今年是大年，果子还多一些，前些天我数过，大概七十五个，去年一共才成了十六个果子。还有一点，这种苹果保存不容易，你看，每个苹果上都有个塑料袋，这是苹果像核桃大的时候利用梯子一个一个装上去的，宇山和宇茂费了不少力气呢！这样做倒是可以保存到过年不坏，如果不用这法子，你能存十天就算有本事的！”
“原来是这样。”陆宇瑞若有所思。
爷儿俩开始摘苹果，上面还有个果子王，陆宇瑞看了爹一眼，说：“这个最大的给爹留着吧。”
“不用，送给丽丽吧！”
陆宇瑞发挥身高优势，没用翘脚就够到了果子王，轻轻地把它摘下来，又轻轻放到一边。摘了半袋子后，陆宇瑞停了下来。陆汝河忙说：
“多摘一些吧，摘少了拿不出门。”
爷儿俩挑着摘了一袋子面苹果，是树上的一半还多，剩下的都是小的和不向阳的，陆宇瑞看看袋子的苹果，再看看树上剩下的，不好意思地说：
“爹，从袋子里掏出一些留咱家吧。你看树上的，都太小了，应该匀开些。”
“小的也并不难吃！吃完这些，黄奎也该接上了。其实，黄金帅放久了也很面，何况我们还有五棵红香蕉呢！红香蕉的味道可不比这棵嫁接的差。”
陆宇瑞见爹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他把苹果放到小三轮上，把那个果子王和几个较大的放到另一个袋子里，让爹拿到简易房去，自己骑上小三轮去了何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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