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第一次被表白
上一次别人对我说这几个字，是什么时候？我关了手机，爬到床上躺下。
大学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虽然一个月家里只给四百块，但每天都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每天都起得很早，每天都乐呵呵的，看到同学都问声好。也许是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对我说“我喜欢你”的那个人吧。
记得那天我们一群人去爬山。沿途经过一片橘子林。正是橘子成熟的季节，从橘子树下走过能闻到酸甜的香气，一路走一路吞口水。我小声地感叹了一句，“好想吃橘子啊。”大求就走到我面前，把他的手机钱包钥匙和书都递到我手里，紧了紧裤带，哧溜爬到树上去了。
“你要吃多少？”
“越多越好。”
“接着。”
我把接到的橘子放到一边，就开始吃，根本不理会大求还在树上。他好像也不生气，就在树上看着，自己也在树上吃。同行的小瑞，一边吃，一边问，“他会不会喜欢你呀？”
“怎么会呢？”
“你看，他把他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你了。钱包、手机、钥匙。”
我低头一看，果然如此。
“他是为了摘橘子。等下他下来，我就还给他。”
“我看未必。你等着看。”
我朝树上望了一眼，大求正看着我们吃，一脸的笑。我突然觉得不妙，他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晚上我们都还在自习室看书。小瑞突然起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她回来了，走到我旁边，说，“你出去。”
“什么？”
“你出去。”
“出去干嘛？”
“我的任务就是叫你出去。”
“你说清楚。”
“大求哥在楼顶等你。”说完，就有点幸灾乐祸地坐下了。“哈哈，去吧。”
“不去。”
“他会一直等你。”
“楼顶晚上都没人。我怕。”
“你不去，就不怕他跳楼？”
“你在楼梯口等我。”
“不，我不想坏事。”
去就去。他也不能把我吃了，我这么壮，他吃不下。
楼顶有点暗，只够勉强看到一个人影在栏杆边。
“大求哥？”我小声对着这个人影喊了一句。
“嗯。过来吧。”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情绪很稳定。
“你找我。”
“是的。”
“为什么不在亮一点的地方说？”
“太亮了没气氛。”
“什么事？”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很好。”
“除了很好呢？”
“没有别的。”
“你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你说的是哪一种喜欢啊？”
“我喜欢你的喜欢。”大求哥单刀直入，眼睛直视前方的黑夜，气势凌厉。我猜想他当时的眼神一定如刀，想要劈开我脑子里的混沌不清。可是，表白不应该是温柔含蓄的吗？
“你去问小瑞吧。她知道。我有点冷，先下去了。”说完，完全不顾及他为我上树摘橘子的情谊，急急忙忙走了。
小时候，妈妈就喜欢叫我“丑鬼”，有时甚至叫我“丑八怪”。因为三岁的时候，爸爸从爷爷家接我回家，六月天的下午，阳光那么大，他就把我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帽子都没戴一个。就这样晒了一个下午，晚上回到家，我的脸又红又烫。
妈妈说，我脸上的红三天都没有消退。从那以后，我的脸就开始经常无缘无故发痒长泡流脓。说文艺一点，就是一张“破碎的脸”，看不清五官。当时自己年纪小，对美丑没有概念，但每次妈妈看到我时皱起的眉头，都让我觉得自己不该出来见人。
妈妈想了很多办法来治我的脸。到处问人求方子。印象最深的是，她用辣椒水来给我涂脸。我的脸本来就又痒又痛，涂上辣椒水，更加疼痛难忍，每次要涂辣椒水，我就又哭又闹。妈妈总是哄我，涂了这一次就好了。现在想来，妈妈只是用辣椒水以毒攻毒以痛制痛。而且，家里农活那么忙，妈妈也不会觉得脸上长泡是个很重大的事情。从来没有带我去大医院看过。于是，我的脸就这样毁了。
记得小学有一次开班会。每个同学上台，讲一件自己的心事。班上的玲玲上去说“我很难过，因为我脸上有一颗痘。我觉得我很丑。”说完，就哭了起来。班上同学不是惊讶于玲玲的突然哭泣，而是全部都朝我看来。因为我的脸，哪里还能称得上是一张脸呢？
我站起来，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拿，就回家了。但我没有回家，我在经常逗留的桥洞里，待了很久，哭了很久。虽然当时自己年纪还小，但我已经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男生喜欢我了，也不会有人愿意跟我结婚了。
那天哭完回家之后，看着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妈妈，看着她光洁美好的面容，心想，这世上的幸运都是有定数的。你美了，你的女儿就不能美。这样一张布满伤痕的脸就这样陪伴着我渡过小学初中高中。从小到大，我不敢拍照片，连镜子几乎都没有照过。我不敢看自己，也不想看自己。
早恋是什么，男生的情书礼物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也不敢想。我太自卑了。虽然我内心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望，可是当好看的大求哥确认他对我的感觉时，我的第一反应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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