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涟漪

　　在学校的时候，王猛一点也不特别。不张扬，不另类，格外的普通。课的时候谈不认真，但是也不会和别人交头接耳。下课了一个人坐在座位，托着下巴思考着未来的几十年人生。可以说是非常普通却又不普通的人，因为他孤僻。

　　孤僻这个词往往都是形容那些和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人，王猛和别人没那么多话好说，也算是孤僻。其实想一想觉得也对，一个三十大几的男人和这群小屁孩有什么课说的？那些动画也好，电视剧也罢，完全没有共同的槽点。

　　哦，对，现在还没有吐槽这个词。

　　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云卷云舒，初夏微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一点也不觉得灼热，那种清风拂面温柔的感觉简直让人迷醉。没有人会想到，二十年后，这片天空完全是灰色的，晚连星星都看不见……

　　王猛个子还算高，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这个年代都是两人一组，男女混搭，总之一个男生的前后左右都是女生，而女生的前后左右都是男生，据首都某个教授说，这样安排座位可以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和效果。

　　对于自己的同学，王猛认识的不多，前面的叫夏莉，如果搁在几年后肯定要有一个小汽车的外号，可惜现在夏利公司还没有成立。左边的是王蕊，书呆子一个，后面没有人，而右边的是陈雪。陈雪个子很高，脸有一些麻子，皮肤很白。

　　想到这王猛不由的朝右边看了一眼，想用批判的目光看一看麻雀屎对少女的危害。不过他却看到了陈雪趴在桌子，左手的铅笔都被捏成了两截，还被手死死的攥着，手背的青筋不断的翻滚。右手似乎捂着肚子，头磕在桌沿，双腿并拢，身体不适颤抖一下，或是扭曲。隐隐的，还有低声的哭泣和吸鼻子的声音。

　　这是肿么一回事？

　　苍白的侧脸都是细腻的汗珠子，微微颤抖的睫毛隐藏在胳膊和桌沿之间，让人看的不真切。

　　噢，是痛经！

　　啧……

　　王猛也不知道这种病算不算病，不过听说有些人会疼的死去活来，有些人却若无其事，好神。眼瞅着课还没有十分钟，熬下去少说也要半个小时，不知道这妹子能不能忍得住。

　　王猛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哪怕旁边有人砍的死去活来他都没多少兴趣，可他却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典型男人，最受不了的东西是这个张了张嘴，想说却有点尴尬，一个三十多岁灵魂的大叔和一个十七岁的妹子讨论痛经，怎么看都觉得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受耍流氓！或者用三个字超级变态！

　　可陈雪看样子撑不住了啊，都疼着这样了。

　　“陈雪，要不要我帮你叫老师？”王猛尴尬的压低了声音，也趴在桌子做了一只鸵鸟。

　　陈雪侧过脸，脸都是汗水，苍白的可怕。她眼里含着泪微微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别，我忍忍……过去了！”

　　好坚强的妹子！

　　“我这里有一点热水，要不你喝点吧？”王猛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保温杯拿出来，社会风雨飘摇十几年，爱好不多，唯烟和茶两样。烟不是好东西，所以一直都没有碰，茶倒无所谓。平日里基本都会带着一包茶叶和一个保温的紫砂杯，学也不例外。

　　手忙脚乱的将杯子拧开，递了过去。

　　陈雪接过杯子直勾勾的看了看王猛，看的王猛心里直发毛。其实在王猛内心的深处觉得，这像一个大人碰到一个肚子疼的小女孩，这是一种关心，而不是关爱。可是他从陈雪的眼里看到了一种让他这种自喻为成熟男人也为之心慌的东西，所以他不敢再看，连忙回过头拿着课本翻来覆去的不知道干什么。

　　心里还在嘲笑自己，前前后后加起来五十多年的人生路，居然变得这么幼稚，有什么好尴尬的？我是一个成年人，对一个未成年发自内心的关心不应该让自己觉得羞耻！

　　可他忘了，从外表看，他也十七八。

　　热水仅仅让陈雪在不疼的时候稍微好过一些，可疼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杯热水能解决的，否则也不存在那些因为痛经而疯狂或自杀的人存在了。

　　王猛皱皱眉头，又偷偷的瞟了一眼，悄声说道“你搓搓手，轻轻揉揉肚子，把肚子捂热一些也会好一点。”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一点变态，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陈雪侧过脸露出了勉强的笑容，稍稍触动了一下王猛的神经，他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不知道是不是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拥有非同寻常的保护欲，亦或是正在遭受身心苦难的女人都格外的容易被感动，总之本来平静的高生活一如宁静的湖泊，却因为一时的意外，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掀起了涟漪。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下课的铃声响起，一堂课老师在讲台说了什么完全都不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铃声激荡惊醒了王猛，王猛偏过头看了一眼，陈雪看样子还是没有缓解，他站起来朝着医务室跑过去。

　　市一是省重点高级学，学校内有医务室和小超市，一般闭门后是禁止学生离开学校的，所以学校内的设施都是非常齐全。找到了医务室的老师，说明了一下情况，要了几片阿司匹林后又去了小卖部，买了一瓶酸奶，急急忙忙又回到了教室里。

　　拿出饭盒将酸奶浸泡在开水加热，以应对阿司匹林对肠胃的刺激性，这种药好用是好用，如果空腹的话有些人可能会感觉到肠胃翻滚难受，如果有一点酸奶好多了。倒了一杯开水稍凉了凉，连同药片一起递给了陈雪。

　　陈雪勉强直起身子，看着王猛的眼眶里又起了雾气，接过水捧在手心，似乎杯子传递出的温暖让她感到舒适。一口将药片咽下去，又喝了几口，似乎很快身体的疼痛得到了舒缓。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喝了几口酸奶，便趴在桌子沉沉的睡去。

　　王猛这才感觉到一阵阵的蛋疼，因为有些女生不时的把目光投射到他的身，更重要的尼玛现在是课时间啊！你们这样看我真的合适吗？

　　突然间，他觉得屁股沟一凉，看来少女之友的外号是跑不掉了！

　　午最后一节课最后一秒，王猛拎着书包打算铃声一响跑，可在他铃声响起，他屁股离开椅子不足十公分的时候，陈雪一把拉住了他。

　　纤弱的手并不强壮，可偏偏这只手让王猛动弹不得。陈雪噗嗤笑开了，尽管脸色还略有一些苍白，但是健康的粉红色已经爬了脸颊。她轻声道“谢谢你，你……算了，有事你先忙吧。”

　　王猛又坐了回去，在陈雪笑靥如花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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