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宫里的规矩
话说，承平帝一怒之下将王贵妃贴身伺候的宫女曲雁踢出了半丈远，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曲雁趴伏在地上，胸口间一阵剧痛，待求救却发不出声音来，一张口，便直吐血沫子。若这时有医术的人看到便知，这是肋骨断了，插入了肺里，若不及时施救，便活不成了。
曲雁正挣扎间，看见一双脚站在了自己身前，她不用抬头，便知是贵妃娘娘来了，不由大喜，挣扎着吐出声音道：“娘娘，救我。”
谁知，王贵妃冷冷的看了她半晌，看着她一口一口往外吐血，神色里毫无半点怜悯，只有厌恶，转身又回去了。
曲雁见那双脚在自己面前停留了一会儿，又转身离开，不由大急，朝那鞋伸出了手，边用尽全力爬过去，边爬边喊：“娘娘，救救奴婢，救救我。”不过爬了几步远，曲雁便没了力气，再过了几刻钟，便连动静也没了。
曲雁的死在这宫里没有激起一点儿波澜，第二日，有宫女发现趴伏在地身子都僵硬了已经死去多时的曲雁，报与王贵妃知晓，王贵妃却淡淡说了一句叫人处置了便是。且不说那宫女心中兔死狐悲的感慨。
却说这边，承平帝深夜出了景仁宫，却并未回乾清宫歇着，而是转道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上上下下除了值夜的太监宫女，早已都歇下了，此刻万籁俱寂。承平帝一路制止了要去通报的宫人，一路到了明玉的寝室。红芍正在外间值夜，这时见承平帝进来，忙慌乱着上前拜见，道：“圣上恕罪，不知圣上今夜要来，娘娘早已歇下了，奴婢马上进去唤醒娘娘前来接驾，请圣上稍候。”
承平帝摇手道：“不必，朕进去看看便走，你们都在外候着，不得惊扰皇后。”说着进了内室。
到了床边，只见明玉此刻睡的正熟，许是睡的热了，两条雪白的膀子露在了外头，承平帝扯过被子，为她盖好，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道：“明玉，对不起，朕食言了，害死我们孩儿的凶手，朕已经找到了，但为了大局，朕现在还不能动她，明玉，朕对天发誓，总有一天，会将这凶手千刀万剐为你报仇。”
明玉还是甜甜的睡着，承平帝神色变幻的看着她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起身离开了。
承平帝在里面不过待了半晌，又出来了，红芍正恭恭敬敬的等在外头，见承平帝立时要走，心下大奇，这么晚才来，来了也不留宿，却只是看看便走，这却是为了什么。
正胡思乱想，却听承平帝吩咐道：“今天晚上，朕到这里来的事儿，就别跟皇后说了，朕原本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皇后歇的这般早，见她睡得熟，朕也不忍心吵扰她。明儿个她醒了，知道朕来过，又得不安心了。”
红芍听他这般说，心里的疑惑顿消，反而为自己的娘娘如此得皇上爱护而觉得高兴感动，连忙应承道：“皇上放心，奴婢知道了。”承平帝点点头去了。
第二日一早，果然，当夜值夜的太监宫女一律都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
坤宁宫里头却热闹了起来，明玉打定主意要好好整治整治这坤宁宫上上下下的人，正好符太贵妃又给她送了把刀来，她自然要好好用用这把刀。
符太贵妃送来的那个管事姑姑姓万，人人都称她万姑姑，明玉便让她先从训练这坤宁宫上上下下宫女儿当差的规矩做起。凡是当日不当差的宫女儿，都要去万姑姑那里接受教导。
这一日，明玉在屋子里头看书，红芍和红翘在一旁伺候着，只主仆三人在，免不了说几句闲话。红翘又是个歇不住的，先开口笑道：“昨儿个我不当差，去听了万姑姑教小宫女儿规矩，啧啧啧，谁知到有那许多讲究。万姑姑说了，她在莲秀宫当差的时候，无论是谁，伺候符太贵妃的时候必须带着笑脸，而且还不能是那种硬充笑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得是打心底里，从里往外高兴，那种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劲儿，透着股喜气洋洋的味，才能到符太贵妃跟前去伺候。那种耷拉着眼，哭丧着脸的，没到近前，便会被赶出宫去，少不了一顿好板子。您说说，不笑不行，就算是笑也有这许多规矩。”
明玉抿嘴笑了笑，的确，在符太贵妃那里，宫女们的行事做派还就是和别处不一样，处处透着股干脆利落劲儿，像是庆儿、福儿，哪个不是成天见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行事又利落又有分寸，让人一见就欢喜。符太贵妃曾告诉过她，这里里外外，不论是谁，就得守规矩，这有规矩了就不容易出错。
红翘见主子笑了，得意起来，又说道：“还有那走路的规矩，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人，鞋底得擦着地板走，不能带出一点儿声音来，眼睛得规规矩矩的看着前面地板，不能左右张望，更不能使劲儿到处看，走起路来，得不摇不晃，裙摆看不出动静来。伺候起差事来，更是不能出一丁点儿错。娘娘，您说说，这样别说当差，光走路就得让人累死了。”
明玉没接话，直笑。红芍却接道：“怎么就你累，别人不觉着累？要不怎么说是规矩，这宫里头和那外头又不同，规矩自然多些。我们两个打外头来，从没学过这规矩，如今有机会，正该更上心才是。我们两个懂规矩，主子带着我们两个出去，脸上也有光些。”
红翘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明玉笑道：“行了，规矩要学，但也别学迂了，在外头要懂规矩，在这屋里，主子我允许你们没规矩。”
红翘听完朝红芍道：“我说什么来着，主子疼我们，才是最大的规矩。”
主仆几个正说笑间，有宫女来报，说是太皇太后召见。
明玉顿觉奇怪，自打承平帝登极，太皇太后便和太皇太妃搬到了永寿宫去了，除了时节日子，很少在宫里头露面，只专心侍花养草，过自己的日子，今日怎地突地派人召见她来。
一面还是派人出去传话，说是更衣了便立刻去永寿宫。
明玉去了永寿宫，拜见了太皇太后，距上一次除夕大年夜见面不过三四个月，明玉觉得太皇太后又老了许多，仍是由安郡主搀扶着出来，在永寿宫正殿接见了明玉。
太皇太后虽然老了，可余威犹存，瞪起眼来，还是不怒自威，只见她道：“皇后，哀家今儿个找你来，有事问你。”
明玉忙道：“皇祖奶奶请说。”
太皇太后点头道：“原本也不该叫你来，你才小产了，正该在屋子里好好养着才是。”
明玉听完低下头道：“孙媳不孝，让皇祖奶奶操心了。”
太皇太后道：“不是哀家爱教训人，如今我大秦皇族子嗣单薄，你身为皇后，肚中的孩儿更是珍贵，说小产便小产了，你让哀家如何放得下心？”
明玉更是难受，忙跪下道：“皇祖奶奶教训的是，孙媳，没有保护好肚中的孩子，是孙媳没用。”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你没了孩子，只有比我们更难受才是。哀家也不多说了，今日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你才没了孩子，身子又弱，没心思管着这宫里上上下下也是常理。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如今，文嘉那孩子又病了，理不了事。依哀家看，安儿在哀家这身边多年，对这宫里头上上下下也熟悉，便先让她帮着你管管事吧。”
明玉忙道：“不敢当，安妹妹能来帮我，我再高兴不过。”
太皇太后点头道：“也是哀家耽误了这孩子，如今跟着哀家这将死之人在这永寿宫里，到处冷冷清清的，她一豆蔻年华的女儿家，受委屈了。”
安郡主忙上前，跪伏在太皇太后身前，道：“安儿不委屈，安儿愿意一辈子伺候您，您别嫌弃安儿笨手笨脚的就行。”
太皇太后摸了摸安郡主乌油油的头发，道：“傻孩子，外祖母可不能陪你一辈子，好好跟着你皇嫂去吧。”
明玉也只好跟着安慰道：“安妹妹，不过是每日多花半日时间来帮帮我的忙罢了，平常还是在皇祖奶奶这里伺候的，不必伤心。”
安郡主才破涕为笑道：“让皇嫂见笑了，安儿从小跟着皇外祖母身边长大，从未离开过半步，一时不舍，才哭鼻子了，平常可不这样。”
太皇太后见她们两个相处融洽，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儿起，哀家便让安儿过去，明玉，哀家便将安儿托付给你了。”
明玉忙应承下来了，才告退出了永寿宫。回坤宁宫的路上，她一直在心里琢磨着，太皇太后将安郡主送到她身边来的用意。凡事总不会像表面看来这么简单的，难道真是觉得她精力不济，找个人来帮她，顺便，又将耽误在了永寿宫的安郡主给推到世人面前来？
明玉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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