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31、丫头
徐嫂子听她这么说，跟她说起了原委。道：“你原也不知道，这个孙少爷啊，是吴家大少爷的独子，吴家大少爷那可是我们德州了不起的人物，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在京城做官，前年吴家老太爷没了，吴家大少爷这才丁忧回了乡。吴家大少奶奶是个命薄的，生了这个儿子就死了。吴大少爷一直未再续娶，这孙少爷可不看着跟眼珠子的似得，吴家老太太就是头一个护犊子的主儿，这孙少爷又是个混世魔王，才六七岁，身边不知换了多少个丫头，个个丫头都被他气的直哭，这会儿，老太太是没法子了，才想从外头给她寻摸个好的。”
明玉听了道：“那就更不能去了，吴家孙少爷是个混世魔王，你还让我往虎口里送啊。”
徐嫂子点了点她，道：“你啊，嫂子还能害了你？吴家孙少爷是顽劣，你只要不理他不就行了，再说，吴家丫头的月银可是三两银子，做得好了，还有主子的赏赐，你不是想早点筹齐银子好回京吗？总比你在那丝厂里苦熬来得强。”
明玉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我一个打外头来的，不知根不知底的，他们吴家能看上我？”
徐嫂子笑了：“所以该谢谢你嫂子我啊，我同那管事媳妇有过交情，我同她说了，你是我远方表妹，也是个苦命的，说了门亲事，还没嫁过去那男人就死了，守了望门寡，谁知你家里人忒狠心，又要将你许给别人做小，你不乐意，跑了出来，才投奔了我。到时候你可别说漏嘴了。”
明玉听到这里不由大笑了起来，道：“嫂子，没想到你也有编瞎话的本事。”徐嫂子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这不都是为了你吗？要说得那管事媳妇同意引见，还费了我好一番唇舌，明日你好好打扮打扮，我带你上吴府去见见老太太。”
明玉感激道：“嫂子，谢谢你，你不说我也知道，大家大户里的管事媳妇岂是你说几句好话就能成事的，定是又破费了吧。”
徐嫂子笑道：“没事，那管事媳妇的儿子今年要成婚，向我求了一副刺绣，我没答应，如今正好做了人情，不过多花点功夫罢了。”
明玉知道，一副好的绣品，徐嫂子要没日没夜的忙上两三个月才能绣的出来，如今为了她，说许就许了，让她心里过意不去。她问道：“徐嫂子，你为什么肯这么帮我？”
徐嫂子拉着她的手，道：“傻妹子，我是为了你，又不是为了你。我想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生死不移、不离不弃的夫妻情谊。你凑齐了银子，就上京寻你的相公去吧，寻到了记得捎个信给嫂子，也省的嫂子惦记。”
明玉含泪点了点头。
第二日，徐嫂子领着明玉去了吴府，见到了那管事妈妈。管事妈妈夫家姓孙，行二，人人唤她孙二媳妇，四十来岁上下，一看便是精明能干的，看到明玉，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人倒是挺精神的，就是太老了点吧。多大年纪了？”
徐嫂子忙接到：“才二十，不老，看着老成罢了。老成点儿好，贵府孙少爷可不要个老成人儿在一旁看着。”
孙二媳妇点头道：“那倒也是，走吧，跟我见见老太太去。”徐嫂子忙推了推明玉，明玉才跟着她去了。
吴老太太一见明玉就甚是满意，白白净净的，站在那里落落大方，不像有些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又问了几句话，言谈举止也都不卑不亢，当场就说好，留了下来。
明玉无法，只得托那孙二媳妇跟徐嫂子带了个口信，让徐嫂子一人回去了。
有个身穿红绫袄儿的丫头来跟她交代，服侍孙少爷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又叮嘱道：“一时一刻也不能离了孙少爷，那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宝贵着呢。”这么细细叮嘱了一番，才喊了另一个丫头来道：“带着玉娘去梨香院吧，跟大少爷说一声，说是老太太给孙少爷找的丫头。看着安置了再回来。”
那丫头应是，对明玉道：“走吧。”明玉就跟着那丫头走了。
走了大约有半刻钟，便到了梨香院，那丫头领着她进了门，院子里立时有几个丫头围了上来，招呼道：“春英姐，又送丫头来梨香院啊。”其余几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叫春英的没好气道：“笑什么笑，让你去伺候孙少爷，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其中一个丫头赔笑道：“春英姐，这是哪儿来的丫头啊。”
春英瞪了她一眼，道：“操的什么心，一帮小蹄子，只顾玩，院子里的活儿干完了？”几个人听了都吐了吐舌头，散了，只有一个留了下来，道：“大少爷在书房，春英姐自己带着人去吧。”说着也跑了。
春英啐了一口，“仗着大少爷好性儿，一个个跟疯丫头似得，也没人来管管。”说着没好气的对明玉道：“走吧，先去见过大少爷。”
穿过院子，绕过一堵粉墙，走过一道长廊，到了一间屋子，外头有个小厮，见了笑道：“哟，春英姐来了，爷在里头读书呢，待我去通报一声。”说着进屋去了。
不多时，那小厮笑着出来道：“春英姐，爷说让你进去呢。”
春英理了理衣物抿了抿头发，才抬步进了屋子，明玉也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只见里面一映入眼帘是满满几架子书，一个二十几岁相貌儒雅的男人端坐书桌旁，手里拿着一卷书，见她们两个进来，笑道：“春英，祖母又让你送丫头来了？哎，曦儿也太顽劣了些，你回去转告祖母，有劳她老人家操心了。”
春英福了福，指着明玉道：“大少爷，这是老太太让奴婢送来的丫头。”
那吴家大少爷打量了一番明玉，道：“哦，倒是跟往常的丫头不一样。”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明玉道：“我叫玉娘。”
一旁的春英喝道：“大少爷面前，不得你啊我啊的，没规矩。”
明玉淡淡道：“我是你们家雇来的丫头，又不是卖身给了你们家，为什么不能说我。”
春英柳眉倒竖，“你，”气的说不出话来。
吴家大少爷忙劝道：“算了，春英，祖母想必还等着你回话呢，你先回去吧。”春英只得向吴家大少爷告退，临走之前狠狠瞪了明玉一眼。明玉倒是莫名其妙，今儿个第一次见面，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火气可真大。
“玉娘。”吴大少爷又对明玉说道：“曦儿此刻正在跟着师傅读书，也快回来了，他性子顽劣，你想必听说过，这孩子其实本性不坏，慢慢相处你便知道了。我让丫头带你去曦儿的屋子里，日后，你便是他屋子里的管事丫头，若有什么事儿不懂，你可以问问春兰、春桃几个，她们是我身边的大丫头。”
明玉一一应是，随后有个丫头来，带她去了孙少爷的屋子。这个丫头和春英又不同，是个爱说爱笑的，带着她离了人便笑道：“听说你是新来伺候孙少爷的丫头？”边说边用同情的眼光打量着她，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被送进来做丫头，没嫁人啊。”
明玉只得道：“家里给说过亲，还未成亲那男人就死了。”
那丫头啧啧啧道：“你可命真够不好的，又要去伺候孙少爷。”又道：“我叫夏荷，是大少爷院子里的，有什么事儿你尽管来找我。”说着将明玉送到了孙少爷屋子里。
明玉一人在那屋子里转了转，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打算出去问问吴大少爷院子里的几个丫头，谁知刚走到前头，就听见几人在说闲话，夏荷正是嘴巴的那个。
只见夏荷眉飞色舞道：“说是家里给定了亲，结果还没嫁过去呢，那男人就死了，你说可怜不可怜。”说是这么说，她脸上可看不出一点儿觉得可怜的样子。
一个穿粉色比甲的丫头道：“可怜的人多了，你看她那副样子，只怕又是一个狐媚子。”
另一穿桃红色比甲的丫头捂着嘴笑道：“凌蓉那丫头，以为靠着孙少爷可以爬上我们大少爷的床，谁知，却被孙少爷给整治了一番，趁她睡着将她的辫子给绞了，如今跟秃毛的鸡似得。我前儿个回家，听我娘说，凌蓉如今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呢，差事都让免了。”她们都是家生子儿，父母也都是这吴府的奴仆，住也住在一处的。
穿粉色比甲的又道：“你道今儿个春英姐为什么气哄哄的样子，我听说了，春英姐想到我们院子里来，也打我们大少爷的主意。可惜老太太就是不发话，宁愿从外头找个丫头来。”
夏荷也奇道：“说来也怪，这满院子的家生子儿，怎么就挑了个外人来照顾孙少爷。”
“还不是因为孙少爷。”那桃红色比甲的丫头道：“这一个两个丫头，人人都奔着大少爷的床上去了，可不让刚没了娘的孙少爷使劲儿折腾，老太太怕这院子里的丫头呀，带坏了孙少爷，才想从外头找个丫头来。再说，大少爷明年就丁忧满三年了，该回京起复了，这丫头反正也用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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