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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在走,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会议室里分析着战局的方方面面,没人注意时间的流失。

  注意时间的,只有晚歌。她把饭菜热了又热,景青山还是没有回来。自己也没有胃口,她关上的客厅的大灯,只开了桌上一盏台灯。他说,晚上等他回来。他没有失信过,所以她等。

  许久不曾提笔了,她吹去砚台上的灰尘,研了墨。不知不觉间,宣纸上满满都是景青山的一句笑言。

  一曲晚歌,青山未央。

  这句话,在那个上玄月下,她就牢牢记住了。又是洞房花烛夜,人是不同了,可境遇却是如此雷同。红红喜字,映照新颜,新郎却不在身边。

  她趴在桌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半夜忽然下起了大雨,落在窗台啪啪作响。晚歌惊醒坐起,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定是景青山回来了,她连忙摸摸身旁,却是一片冷冰冰。也顾不得开灯,她急忙下床跑了出去。

  坐在桌前的景青山抬起头,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微微一笑:“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台灯的微光映照着他清清楚楚,晚歌站在阴影里忽然有些想哭。

  见她不吭声,景青山这才走过来抱着她道:“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晚歌紧紧搂着他的腰,似乎在努力感受他真实的存在。景青山轻笑,“江北不似云州那边阴雨绵绵,这里挺难得下一次大雨的。别站着了,快回床上躺着小心着凉。”

  晚歌喃喃道:“那你呢?”

  景青山低下身抱起她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睡。”

  晚歌想起今天他离开时的脸色,不由担忧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今天那军官跟你说话的时候,我看你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景青山摇摇头:“没什么,你别担心。听话,你先安心地睡,天大的事也等明天再说。要不这样,我等你睡着了才出去好不好?”

  晚歌没有拒绝,她知道他是忙正事,可是她想任性这一次。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她不想独守空房。景青山搂着她,听着外面的风雨声。他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样才不会影响晚歌。他轻唤了她几声,没有反应她真的睡着了。

  他悄悄爬下床,关上门继续跟文件斗争着。直到天空翻出鱼肚皮,景青山才揉揉额头收拾了一下文件趴在桌上打盹。他不想回房,怕是会惊醒晚歌。关键他一身冰凉,一定会凉到她,他只好将就地披着大衣眯一会。昨晚的倾盆大雨到了早上,只剩下淅淅沥沥了。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气温也突降了多少。到底是冬天,景青山趴了一会似乎刚睡着就被冷醒了。他看看时间,正好六点半。

  他想等到七点再叫醒晚歌,可自己身上实在是太冷睡不了只好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打开客厅的大门,冷风飕飕地灌了进来。雨是小了,风却大了。

  晚歌醒过来他不在,悄悄打开门见他在屋里蹦跶,不由轻笑道:“你在干嘛呢?冷就回房嘛,你就这样坐了一晚呀?快进来,被窝还暖着。”晚歌拉着他回房,景青山被她推进了被窝里。他手长脚长,干脆拉着晚歌一块卷起了被窝里。

  “本来想七点再叫你的,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

  “你不在,我睡不安稳。”晚歌有些受不了自己,发现这些话她说得越来越顺口了。景青山望着她,听到这话倒是十分高兴。

  昨天看他那般紧张,今天又闭口不提,她实在是难以安心。于是,她试探道:“昨天看你们走得那么急,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景青山搂过她道:“晚歌,你不问我也正打算告诉你。这几天收拾一下,我们搬回帅府。另外还有件事,就是……”他顿了顿,即使这个父亲对他来说没给他什么父爱,但真的要失去的时候,却依旧还是难过。

  他面露忧伤,晚歌急道:“就是什么呀,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你快说吧,不要一个人扛着。”

  景青山点点头:“我父亲……住院了。下周二安排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一旦失败,父亲他只有一周的生命。而成功……这等同是要祈祷一个奇迹的发生。我母亲与我不同,她在我父亲身上倾注的感情谁都不能比拟。这些日子,她心里不好受,我想你回去多陪陪她。”

  晚歌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道:“为什么会突然住院?难道是因为……因为我们的婚礼吗?若是这样,不如……”

  景青山沉下脸道:“不如什么?你又想抛下我?你的信心都去哪了,每次遇到阻碍你就想逃,再这样下去你真的要成鸵鸟了。”

  晚歌辩解道:“不是的,我不是说要放弃,我只是想……”为了景江天的病情,暂时分开。她是怕若是景江天看到她会不会加重病情。她没说出口,因为景青山的脸色实在不容她再说下去。晚歌讪讪道,“病情怎么会这么严重,还是因为我引起的,这让我以后怎么能安心。”

  景青山摇摇头道:“这不是主要原因。目前江北的局势不容乐观,两支军阀联盟,已经突袭我军前线。不少持枪小派别纷纷倒戈,情况可以说是雪上加霜。晚歌,我爸的病,不是一天两天惹出来的事。如今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是累积下来的,我们的婚事不过是众多因素里面最小的一个而已。你不要自责,更不要因为这件事就有心理负担。”

  军人的天命,就是出生入死。不是不惜命,只是每个军人都早有准备。

  让景青山这样一说,晚歌是稍稍好受了一些。只是一想到手术失败,景青山就马上面临着失去父亲的痛苦,她就无法放宽心。何况他又总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是风轻云淡,即使内心早就风起云涌。

  晚歌叹道:“然风,其实你还是很关心他的不是吗?你放心,我已经嫁给你,他们便是我的父母,我一定会好好替你照顾他们的。然后……你是不是还有第三件事要说?”

  景青山一愣,他本来没想这么早告诉晚歌自己要去前线的事。也许是刚才他透露的战局形式,她有所猜测。既然她这样问了,景青山也只好如实回答。

  晚歌沉默了很久,当初在六水镇,她见识过了刀枪无眼。可那只不过是城镇,若是在高地山林,平原旷野,那就不只是刀枪无眼的问题了。她没见过硝烟弥漫的战场,但她听过。那里才是生死场,伏尸百里,血流千里。

  就像古人的诗里说的那样,‘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不觉中,她有些微微发抖。景青山握紧她的手道:“晚歌,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晚歌很想微笑地点头,但她做不到。此刻的承诺,到了战场上,是言不由己。晚歌很想阻止他的步伐,但是,我开始觉得,这是他的宿命。

  一个军人的宿命,战死沙场才是最光荣的牺牲。他是江北的少帅,他不止肩负着景家的责任,也肩负这整个江北局势的责任。她又有什么理由让他抛下所有人,陪着她在这方寸之间的青石巷二十八号?

  晚歌朦胧了眼睛,她想努力把眼眶里的眼泪褪去,可是还是溢了出来。她哽咽道:“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回来。你要给我记得,我还在等你。”

  景青山轻声道:“好,你等我。我一定会把完整的自己还给你,我的景太太。”

  晚歌看看时间,推开景青山道:“我是不是该准备一些东西去医院了?医院那晚上总该有人守着才行。”

  景青山点头道:“放心吧,有人守着。你的主要任务,是守着我妈。我爸的情况基本已经被定死了,除了奇迹的发生。而我妈不同,她这大半辈子就是在守着我爸,若是他去了,我真怕……怕她会做傻事。”

  晚歌匆匆收拾了一番,临走前忽然又有些担忧道:“对了,景……妈她对我,是不是……”晚歌这一声妈,景青山终于觉得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景青山笑道:“放心吧,我们的事是木已成舟,她已经接受了。我的晚歌这么乖巧懂事,一定能赢得婆婆的欢心。”

  景青山比她自己有自信多了,她握着保温盒的手都有些出汗。车绕开繁华的街市,沿着江边行驶。江面的风呼啸而过,这是冬天的江北。天气阴沉寒风呼啸,看着天气,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晚歌望着窗外喃喃自语:“下雪天行军打仗恐怕是更难了。”

  景青山点头道:“我倒是希望这场雪早一点下。”

  晚歌微微一愣,随后一想,点头一笑。下雪天不止是江北军队行军难,敌军亦是如此。若是因为大雪,反而能给他拖延一点时间。晚歌虽不太懂军事,但她知道定军心在作战中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相比敌军的强大,都比不上自己军队的人心不定来得可怕。

  晚歌没有吭声,景青山忽然问道:“晚歌,你喜欢下雪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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