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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百转千回诉衷肠


  

  景江天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精神却忽然变好了。他咽咽口水,望着天花板一片朦胧。过了一会才看清眼前人:“秀秀。”

  景夫人激动地点头道:“是我老爷,你终于醒了。这段时间可把我们吓坏了!谢天谢地,醒来就好。医生说要动手术,还说成功率那么低,可把我……”她忽然止住口,看景江天那面色,她隐隐觉得不安。不是面色不好,而是反常的好。她不由想起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心惊肉跳就在那一瞬间:“老……老爷,你觉得怎么样?我这就叫医生过来,你撑着。”

  景江天拉过景夫人的衣角:“秀秀,我有事想跟你说。”

  景夫人摇摇头,惊慌地望着景江天:“老爷,你先放开我,我去叫医生。”

  景江天没有放手,只是急切地拉着她道:“秀秀,我知道这些年我亏欠你很多,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但是今天,我想求你一件事。”

  景夫人有些哽咽道:“你……你求我?你别告诉我,是为了那母女两!”

  景江天望着她有些惭愧:“秀秀,温心她们母女两一直都过得清贫,我也愧对她们。”

  景夫人冷笑道:“景江天,你愧对她们?若不是我有我娘家在,你怕惹他们不高兴,不然你早就把那对母女两接回家了吧!你说你愧对她们,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的时间到底是陪她们多还是陪我和青山多?你和青山成了今天这个模样,到底是因为谁你自己说说!”

  这些年来,景夫人都保持着她一个当家主母的角色,不计较丈夫在外面养外室,也不计较他常常夜不归宿。只是多年的怨气,总归是积累了下来。如今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景江天第一个想起的依然不是守在她面前的妻子,而是养在外室的母女。

  这几乎让景夫人咆哮到失去理智,这是她永远无法结痂的伤口。别人说起,她还能忍,唯独从丈夫口里说出来她就恨不得杀了她们。

  景江天想拉过她,景夫人甩开他的手:“景江天,你还想要我怎么做?还要我去请她们登堂入室吗?或者说是要我收拾东西回娘家,好腾地给她们?景江天,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景江天摇摇头道:“秀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温心。不管我如何错,但青菱这孩子没错。如今温心已经去了,请你看在我夫妻多年的份上,替我照顾青菱。我不求你能接她回帅府,只求你能多照顾一下。”

  景夫人终于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景江天,你真是做得好啊!我以为你是为儿子的婚事气晕的,儿子以为你是为江北的战局气晕的,结果……结果你却是为了你死去心爱的女人伤心晕的!景江天,我到了现在才终于学会恨你,你能明白我现在有多恨吗?是不是临死都惦记着她们?那我告诉你,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那野种!现在就杀了她!”

  她咆哮着,忽然仰天大笑,那笑声几乎像疯子。晚歌匆匆打了一壶开水回来,站在门边却傻了眼。婆婆疯癫地笑着,公公一脸不甘地抽搐着说不出一句话,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来人啊!医生!快叫医生!”晚歌奔下楼急急叫到。刚才病房里的那一幕,晚歌心慌不已,直到医生赶去晚歌手脚还在发抖。

  景江天被医生抢救着,晚歌拉着歇斯底里后已经有些精神涣散的景夫人到隔壁。景青山赶来时,沉默了良久。他什么也没问,听着母亲口里的絮絮叨叨,似乎已经知晓了这一切。

  事情发生地太突兀,晚歌忍不住自责,若是自己能快一点回到病房,也许事情还不置于严重到这个地步。

  医生给景夫人打了一针镇定剂,她平静下来渐渐睡去。景江天的情况非常糟糕,在抢救的过程中,主治医生出来过一次。他说,情况非常糟糕,要亲属做好心理准备。景江天的情况本来就不能经受一点刺激,没想到刚醒过来就跟景夫任吵成那样。事情终究还是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走去,也许这也是命。

  晚歌一脸懊丧地坐在景夫人的床头,景青山走不过搂过她:“傻丫头,这又不是你的错,干嘛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这样的结局只是提前了而已,迟早都是要来的。”

  晚歌担忧地望着他:“只是……只是刚才我看到母亲那歇斯底里的模样,我真的很害怕。我要是能快点回来,或者我不该去打水……”

  景青山靠在她肩上闭上眼轻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会这样,也是我父亲逼的。也许这就是佛偈说的,种甚因结甚果。”

  晚歌微微一笑:“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吗?”景青山轻笑不语,靠在她肩上紧紧闭着眼。这几天他也是不眠不休,除了军装依旧一丝不苟,那冒出的胡渣,有些凌乱的头发也没时间去整理。

  晚歌忽然回忆起初遇他的情景,似乎感觉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他,身负重伤却依旧谈笑风生。如今的他,靠在自己肩上那疲惫之意却是那么深。晚歌轻轻一声叹息,执起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

  粗粗的手掌,依旧是那么温暖。

  感觉到手心微凉,景青山张开眼,手心是那枚熟悉的纪念章。景青山轻笑:“你都随身带着它吗?”

  晚歌点点头:“现在你需要它,所以我先借给你。”晚歌给他别在胸前,就像当初在那个深夜的梧桐雨下,他给她别在胸前一样。

  景青山道:“它是你的勇气。你才是我的勇气。”晚歌轻笑,这是他说话的风格。一句轻轻浅浅的话,却注满了情真意切。风过无痕,他的话却句句落在心间。

  “要是累了,就闭上眼歇一会。我的肩膀,也借给你。”晚歌轻轻说到。景青山嗯了一声,靠在她肩上真的闭上眼。

  风吹起窗帘,一阵冷风灌入。晚歌望去,窗外簌簌落下的,不是雨,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晚歌欣喜:“下雪了。然风,你看下雪了!”

  景青山睁开眼,窗台上一点点晶莹的雪花短暂停留。他牵着晚歌走过去推开窗,鹅毛雪越下越大,地面慢慢开始积雪。下雪的时候并不冷,融雪的时候才是真的冷。这场大雪能让他放慢步伐,同时也让他举步维艰。

  他虽说期盼这场大雪,可晚歌却说不上是好是坏。忧喜参半,唯有握紧他的手。他忽然道:“晚歌,今年的第一场雪不能陪你观赏,那今年最后一场雪我一定陪你去赏雪。”

  晚歌轻笑:“你怎么知道哪一场才是最后一场?”

  景青山摇摇头道:“除了这第一场,其它的都可能是最后一场。所以,陪你看以后的每一场雪。”

  晚歌望着他,眼睛里有些模糊。她点头微微笑道:“好。我记住了,你别忘了。”

  院长疾步而来:“少帅,手术得提前!”景青山点点头,这提前的很大可能是景江天会死在手术台上。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军人的魄力,总是在生死瞬间的抉择。

  景青山刚皱起眉头,主治医生匆忙跑出来:“少帅!大帅醒过来要见你!”景青山松开晚歌,冲出房门却又被医生拦住:“少帅且慢。林护士,赶紧给少帅换一身消过毒的衣服。”

  手术室里,景江天像是一瞬间老去。他颤抖的眼皮在努力睁开眼,他想抬起手,却哆哆嗦嗦无法抬起。口中低声喃喃而语:“青……山,对不起……”

  景青山听不清楚,俯下身贴近他道:“爸您说什么,您再说一遍。”景江天的眼角划出两行泪,这是景青山从来没见过的。这个永远都是屹立不倒的父亲,落泪了。他哆哆嗦嗦的手揪着景青山的衣角,景青山握住。

  景江天终于勾起嘴角,像是很努力说着:“对不起……这些年,我很抱歉。秀秀她……怎么样了?”

  景青山道:“放心吧,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已经睡下了。不过,你是对不起我们,特别是我妈。你早该对她多些关爱,哪怕一点都好。这些年她郁结于心,身体也是掏空,你却毫不知情。”

  景江天闭上眼,滚烫的眼泪滑落两鬓。他轻声道:“对不起。能否原谅我?至少……别恨我。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是我还是想得到原谅。来世……来世偿还你们。”景青山和他一样,以前从来不信命,更不相信什么来世。可如今人之将死,来世却成了最美好的寄托。

  景青山轻叹一声:“几十年的夫妻,你终究不了解我妈。她的恨,终究是爱你。你病倒的那一天,我妈也曾问我是否心中有恨。你知道我怎么答的吗?其实我没有恨过你。也许是孤独习惯了,若是当初曾经恨过,也随着时间淡了。爸,我们并不恨你。”

  景江天那死灰般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芒。他还是低声道:“对不起。我的宏图伟业,终究是要强加在你身上了。我不行了,你要切记秘不发丧。还有……小心你二舅,在我办公桌的第三个抽屉有一本账本你仔细看看。还有……”

  他声音越说越小,似乎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景青山忙道:“先别说了!院长忙上准备手术!”景青山站起身,景江天却不肯放手。

  景青山不得不再次俯下身,景江天断断续续道:“百花巷七十六号,替我……照顾你妹妹。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算我求你,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他满心期待又有些畏怯地望着景青山,景青山顿了顿终于点头。

  景江天轻轻一笑:“她叫景青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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