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富贾名旦,义结金兰

　　大年初四的大清早，林逸飞该启程回滨城了，临行前他做了安排：小风和小灵儿留在了栖霞山，回来一趟不容易，小两口陪着长风老道长再多住几天；宋紫依母子跟着大黄回宋家大院儿，让她们娘俩儿跟兰子母子再热闹几天；本来林逸飞想让狗子和北川枝子在别院多住些日子的，打算让枝子和福叔多交流一下，无奈福叔一见到枝子就浑身的不自在，看来老人家还是有些想不通，林逸飞也只好作罢了，正好带着他俩儿回滨城，给自己做个伴儿。

　　本来安排的好好的，可临出发的时候小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说不放心，非要跟着林逸飞一起回滨城，林逸飞仔细一琢磨：确实，回滨城以后好多事情还真得小风亲力亲为，尤其是药堂那边的事情。如此一来，小灵儿便跟着宋紫依母子去了宋家大院儿，说是去照顾嫂子和侄子，其实大伙儿对那丫头的心思都明白：她是借故不留在栖霞山。陪老人，多枯燥啊！

　　回滨城的路上，小风自告奋勇的驾着马车，车厢里的三个人说笑了起来，林逸飞问道：“狗子，你爹这几天没跟你说什么吧？”

　　狗子很无奈的摇着头，苦笑着说道：“还能说啥？回去这几天就没搭理过我。”一旁的北川枝子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于是窘迫的低下了头。

　　林逸飞笑着问道：“枝子，你觉得福叔那人怎么样啊？”

　　北川枝子很诚实的回答道：“他是个好人，一个大好人，可是……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说完，她幽怨的看了狗子一眼，又低了下了头。

　　林逸飞赶忙劝慰道：“枝子！福叔那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他只是还不了解你，所有了解枝子的人，谁会不喜欢你呢？”说完，他推了推狗子：“是吧？”

　　狗子匆忙的点着头：“对对！肯定喜欢，我就喜欢！”

　　林逸飞笑着说道：“枝子，再给老人家一点时间，他肯定会喜欢你的，好吗？”

　　枝子乖巧的点了点头，林逸飞笑着问狗子：“哎！小子，我之前给你提过的那个建议，你也该考虑一下了吧？”

　　“建议？”狗子挠着后脑勺问道：“小哥！啥建议？”

　　林逸飞刚想开口，外面赶着马车的小风吆喝道：“还能是啥建议？你小子是榆木脑袋啊！肯定是先斩后奏的事儿呗！”

　　狗子愣在了那里，枝子显然是没有听明白，一脸愕然的看着林逸飞，小风在外面又喊上了：“枝子，你愿意给福叔生个孙子不？你要是愿意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枝子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狗子涨红着脸嚷道：“小风，你瞎说啥呢？”

　　小风掀开了马车的门帘，将头探了进来：“瞧你丫儿那德性！帮你说话呢你还不领情！人家枝子都答应了，你还哔哔啥？”

　　“哈哈……”马车上传来了林逸飞和狗子肆无忌惮的大笑。

　　回到府中已经是中午了，草草的吃了些东西，林逸飞又匆匆的出门了，今天他要去给滨城的几个商会的长者拜年，还要去二杠子的府上一趟……一圈儿转下来，林逸飞再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让小风和狗子收拾了一点礼品，又带上了两瓶好酒，就赶去了郝府，年前他已经跟郝玉文约好了：初四的晚上，去给郝丰年拜年！

　　踏着碎雪，林逸飞带着狗子和小风来到了郝府的门前，他不禁的有些惊讶：作为滨城商会的副会长，维持会的会长，尽管是太君们的委任，可郝丰年在滨城也算是德高望重啊！现在这大过年的，门前本该是车水马龙的时候，可如今却是门可罗雀，房门紧闭！

　　林逸飞让狗子上前敲响了院门，一个郝府家的下人应声给他们开了门，林逸飞等人走进了院落，郝府的管家带着几个下人前来给少掌柜的请安拜了年，狗子和小风也将带来的礼品交到了管家的手中，林逸飞问道：“郝叔在家吗？”

　　管家恭敬的回答道：“回少掌柜的话，我家老爷出去走亲戚了，今晚恐怕就不回来了。”

　　恩？林逸飞一怔，又问道：“那郝玉文呢？他在家吗？”

　　郝府管家回答道：“司令部那边儿军务繁忙，我家少爷已经几天没有回府了！”说完，他抬头看了看林逸飞，又用眼角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下人：“少掌柜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外人，您到正堂里坐会儿，我给您沏壶好茶！”

　　林逸飞苦笑着一挥手：“算了算了！你们家当家的一个也不在，我还喝得哪门子茶啊！我走了！”说完，回身就走出了郝府的大院，来到门前的时候，他回头叮嘱道：“回头老爷子和玉文回来，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已经来过了！”

　　管家道了一声诺，林逸飞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等郝玉文那小子回来，你帮我骂他几句，怎么狠怎么骂，词儿你自己想！”说完，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往回走的路上，小风低着头闷闷不乐，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林逸飞笑着问道：“你小子，没吃上好饭就蔫了？”

　　小风摇了摇头，拧着眉头说道：“不是！我总觉得……小哥，我觉得今天郝府里的味道好像不太对劲啊！”

　　“恩！是！”狗子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瘪着肚子都熬到这时候了，还指望着能胡吃海塞一顿呢，结果连个饭味儿都没闻到，我这感觉也不太对劲！”

　　“哈哈……”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狗子赶紧跑去了厨房，让厨子给林逸飞准备晚饭，林逸飞来到正堂坐下，马不停蹄的走了一下午，他还真有些累了，品了一口茶，他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几份报纸。小风在一旁骂骂咧咧的抱怨道：“还特么以为能跟着蹭一顿好饭呢！谁知道，白白的赔上了礼物，连个饭桌都没让看一看，这买卖，赔大了！”

　　林逸飞默默地听着，也不言语，只是忍不住的笑。小风仰倒在太师椅上，半闭着眼看着房梁，又不知在琢磨起了什么事儿。

　　最近几天一直不在府上，滨城的报纸也有几天没有看了，昨日的一份报纸倒引起了林逸飞的兴趣。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一张京剧的剧照，里面的人物扮着戏装，一双凤眼眉目传情，好一个俊俏的小女子啊。再一看标题：津门乾旦，莅临滨城！林逸飞虽然不是很懂京剧，但是自幼受父亲的熏陶，对个中的知识还是了解一二的，所谓“乾旦坤生”中的乾旦，指的就是男人扮演女人的角色；坤生，则是女人扮演男人的角色；也就是大家平时说的反串。

　　既然报纸上说了，那是一个“乾旦”，那就是说，那张剧照是一个男人？林逸飞不禁的惊叹了起来：这也忒特么漂亮了！尤其那身段，谁能相信那是一个老爷们儿啊！他开始仔细的读起了下面的文章，这一看，他恍然大悟：难怪那个男人扮演的女角惟妙惟肖，原来，此人竟是名震伶界的津门花旦，程老板程小楼！

　　全中国唱京剧的名角多了，但是林逸飞能叫得上名字的，恐怕就只有这个程小楼了！首先是因为程小楼的声名显赫，在伶界几乎是人尽皆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个程小楼跟林逸飞的父亲林敬轩，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

　　林敬轩是个典型的戏迷，爱戏如痴。众所周知，他的三姨太小翠仙就是他从戏台子上娶回家的。而在京剧的大家之中，林敬轩特别尊崇程小楼，称他是“伶界花魁”！用后来出现的一个名词说，他绝对算得上是程小楼的“铁杆儿粉丝”！在林府，至今还保存着大量程小楼的京剧唱片。

　　程小楼祖籍在山东的省城，自幼去了天津卫，师从名家学戏。有一年，已经成了角儿的程老板回到省城，开堂会答谢故乡的戏迷。林敬轩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刻组织了一群滨城的票友，组团前往省城给自己的偶像捧场。并且，滨城这群票友的路费、餐费全部由他埋单！不光如此，他还花巨款将戏院前排的座椅全部包场！

　　程小楼在台上唱了足足三天，林敬轩在台下喊了足足三天！人家唱戏的没事儿，林敬轩一个听戏的倒喊哑了嗓子，可怜人啊，最后一天连说话都费劲了！程小楼也注意到了台下的林敬轩，并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了林敬轩的光辉事迹，当场感动的热泪盈眶。在第三天堂会唱了一半的时候，程小楼趁着舞台歇场的空当，将台下的林敬轩请上了戏台，并当场宣布：为了感激滨城票友的厚爱，他决定，加演一天，并且是免费公演！当时剧院里直接就爆棚了……

　　那天晚上的演出结束之后，林敬轩将马车停到了剧院的后门：今天他们和程老板约好了，共进宵夜！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程老板出门，要知道，唱戏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守时！台上的鼓点儿只要一敲响，那就是战鼓军号啊！你就是还在屙稀呢，也得提着裤子赶紧登场！守时，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哪个演员要是误了演出，哪怕你是再大的角儿，下面票友一起哄，完！这就砸锅！观众票友就是演员的衣食父母啊，任你是再大的角儿也不例外，得罪了爹娘，就没你的好饭吃！这道理都懂吧？

　　程老板更是一贯的守时，可都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人，林敬轩的心里犯了嘀咕：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林敬轩便走进了剧院，进去一看，嚯！剧院里还真出事了！

　　当天去剧院听戏的人里有一个军官，其实那小子以前就是一个无赖，他的叔叔就是当时驻扎在省城的一个军阀，这小子平日里仰仗着叔叔的权势，混进了军队，在省城里横行霸道、为非作歹。

　　那天，也不知是这小子喝醉了酒，还是他本来就有那特殊的癖好，竟然带着一群士兵闯进了后台，非要程老板陪他睡一个晚上。程老板差点儿被当场气晕，不过他没有露出声色，而是好言将那小子骗进了后台的一个房间，然后……暴揍了一顿！要知道，程老板虽然唱的是“旦角”，可学戏讲的是童子功，小时候都要学功夫的！可以这么说，每一个成角儿的戏子，本身就是一个武林高手！

　　那孙子挨了一顿胖揍恼羞成怒，叫来了更多的士兵包围了剧院，贼心不死的竟然还想“睡一睡”程老板，声称：“睡一晚，就是夫妻情深，如若不然，血洗你的戏班子！”

　　林敬轩是啥脾气？他哪儿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偶像吃亏，义愤填膺的他带着他的那帮票友与士兵对峙上了，省城也有不少林敬轩生意上的朋友和武林好友，一听说滨城大掌柜的在省城出了事，纷纷带着各自的人马聚拢到了剧院，一时之间，剧院内外剑拔弩张，眼看着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由于林敬轩的介入，这场闹剧惊动了省政府，也惊动了当地驻军的大帅。那个大帅亲自赶到了剧院，一顿马鞭将他的那个侄子抽了个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很恭敬的给林敬轩等人赔了礼，这才结束了一场荒唐的闹剧。

　　军阀大帅给林敬轩赔礼，能是真的吗？还真是这样的！林敬轩可不是普通的京剧票友，也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他还有一个身份：滨城的大掌柜！滨城商会的会长！难道，一个会长就能让一个不可一世的大帅低头？恩！那要看是个什么样的会长，林敬轩就可以！

　　大伙儿都知道，票友是唱戏戏子的衣食父母，而林敬轩这样的大商家，商界巨贾，便是那些军阀的衣食父母！当时军阀想扩充实力，养兵、发饷、买军火……全部靠这些大财阀的捐助和馈赠，得罪了林敬轩，就是得罪了滨城的商家，得罪了商家就没有钱粮，没有钱粮就养不住士兵，一个大帅养不住兵了，他还混个吊毛啊！

　　程小楼再一次对林敬轩刮目相看，第二天的酒席上，程小楼在感谢了林敬轩的救命之恩后，相见恨晚的两个人当场在省城的酒楼里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

　　林敬轩是个行事低调的人，但是只要一说起那段与程小楼结拜的往事，他就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啊！林逸飞虽然没有见过这个程小楼，不过那件事，他已经听父亲讲过了太多次！

　　没想到，这个程小楼竟然要到滨城来演出了，如果父亲还在世的话，他该有多……哎！林逸飞合上了报纸，一声叹息！

　　林逸飞正兀自感叹着，有下人前来通禀：“东家，饭已经准备好了！”

　　三个人来到了饭堂，林逸飞问道：“恩？枝子呢？她吃饭了吗？”

　　狗子回答道：“哦，她去了千代的料理店，说是去拜个年，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在那里吃饭了，咱们不用等她。”

　　林逸飞笑着问道：“料理店可真够敬业的，大过年的也不关门？”

　　小风嬉笑着回答道：“嗨！他们那里没有关门的时候，他们要是关了门，太君们大过年的去哪儿吃狗粮！”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饭，回到正堂的时候，下人们已经沏好了茶，林逸飞又看到了那份报纸，他思忖了一会儿，便拿起报纸去了后院的祠堂，很久没有和父亲说说话了……

　　林逸飞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磕了头，他将那份报纸放到了父亲的牌位前，这时候，狗子跑到了祠堂的门外，林逸飞有些纳闷的一回头，狗子说道：“小哥！门外有几位客人求见！”

　　林逸飞有些诧异：这黑灯瞎火的，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来拜年？也没有这个规矩啊！他转身问道：“是什么人？”

　　狗子没有答话，伸手递上来一张名帖，林逸飞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那是一张带着香气的名帖，上面只写了五个字：津门程小楼！

　　林逸飞激动的说道：“快请快请！哦不等等……”他又吩咐道：“我自己去！你去把下人们都叫出来！全部去前院迎接！”

　　狗子愣愣的问道：“小哥！这是谁啊？”

　　“你就别管啦！”林逸飞催促道：“赶紧的！让小风也快过去迎接！”说完，林逸飞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风风火火的跑去了前院。

　　狗子倒也利索，瞧林逸飞慌张的样子就知道：家里来了贵客！他让下人们将院子里的大红灯笼全部点亮，然后率众到了门前列队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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