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名花无主
那是会考过后一个周三上午放学梅书曼独自一人回寝室的路上，突然有个男生窜上来，往书曼手里塞一封信，然后匆匆扔下一句话说：“你帮我转交一下。”书曼一愣之余还没看清那个男生是谁，人就跑得没了踪影。当然以前还有男生甚至一句话也不扔，塞完信就跑得没影。书曼打开手里的信封一看，“请转交韩如意”。
男生当然都不会让花漾漾转交情书，花漾漾一双凌厉的双眼仿佛对男生有着与生俱来的敌意。
他们也不会让祝雨欣转交，雨欣那冷冰冰的脸，永远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男生退避三舍。
所以只有梅书曼最合适，胆小喜欢脸红眼光躲闪。但是这样的角色让书曼心里应该还是有些失落吧。被人喜欢总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惜从来就没有一封信是写给自己的。难道自己注定是一个配角，只配当当邮递员。偶然书曼也会这样自嘲。
90年代初的共大高中还没有自来水引到寝室，学生必须每天到食堂去打水。这天傍晚书曼和如意一起提着水走到男生寝室门口，一个男生正好站在寝室门口，余光里书曼看出这就是中午给她塞信的男生。身高174cm，古铜色的肌肤健康而帅气。很多年后看到古天乐的时候，书曼也觉得古天乐还不如当年的黄志彬长得帅。如意中午才看到黄志彬给她写的那封信，内心里原本紧张，现在刚好碰到几个喜欢咋呼的男生。门口有个台阶，如意她们正上台阶的时候十多个男生全体起哄，“黄志彬、黄志彬、黄志彬”，接着引起了整个寝室男生的集体性瞩目，起哄声惊天动地。如意一慌，脚踩空了，一个趔趄她狼狈地摔在台阶上，水倒了，湿了一身，塑料水桶还骨碌碌滚到很远，很不识趣地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幸灾乐祸的声音。如意的脚扭伤了，半天爬不起来。这情况也是那帮男生始料未及的，男生一时觉得自己很过分，都很是不好意思地集体噤声。当时黄志彬也在其中，不过他没做声，但是他也缺乏勇气去扶她，他害怕会引起更大的起哄，带给如意更大的窘迫和伤害。书曼红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捡了水桶，扶了如意一瘸一拐地回寝室。那一次如意的脚费了好长时间才复原。
但是再多人的追求都不如有一个人真心地对你好。
周六傍晚吃过晚饭，从食堂提水回到寝室，漾漾看到寝室外面有个男生。长得挺高，脸上还长着几粒叫做青春痘的玩意儿。漾漾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她。看情形男生似乎认识她，仿佛关系还有些亲近。漾漾迅速把大脑里的记忆编码排查了一遍，哦，记起来了。这个男生漾漾曾经见过，就是那个周六上午放学漾漾陪着如意一起回寝室的路上。当时如意跌跌撞撞地差点撞到一个男生的怀里，幸亏他反应快，迅速地一闪身。那个男生就是眼前的这个。当时漾漾还看见他低头看韩如意，很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后来看《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时候，那个帮她们四个占位置的男生也是他。当时后知后觉的漾漾发出“我们真是幸运”的傻逼感叹时，书曼和雨欣笑得很诡秘，如意笑得很尴尬。原来如此，漾漾用她善于推理的福尔摩斯大脑大胆猜测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原来是韩如意的又一个追求者。
看来他跟那个黄志彬不相伯仲。
相比较而言黄志彬更帅一些，但是这个更亲和，花漾漾替韩如意选择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还是眼前的这个男生比较靠谱。
当然漾漾也只用了仅仅几秒钟就完成了这个伟大的推理。丁季祥看到漾漾从呆萌的状态瞬间转变为恍然大悟的表情后，他就发出了一抹羞涩的笑，眼光从漾漾脸上一下子就转移到了天上，仿佛被人窥探出秘密的不胜羞赧。
可惜的是别说花漾漾没那眼力劲儿，就是有她只怕也不会给丁季祥喊韩如意的。走进寝室如意跟书曼正在寝室里呢，那情形，她们一定已经知道丁季祥在女生寝室门外。丁季祥看着漾漾进去了很久，如意也没见出来，他也不知道是漾漾没给他传话，还是如意自己不肯出来。
进进出出的女生们那些探寻的眼光，让丁季祥头皮阵阵发麻，那绝对不亚于备受煎熬的酷刑。
一会丁季祥看到雨欣过来了，他又生出一线希望，他看了看雨欣，真希望自己的眼睛也能像如意那样会笑会说话。
雨欣进寝室的时候，倒是给如意说：“我看见丁季祥在寝室外面。”
如意说：“还在呢？”
“在啊。”
这个时候漾漾才反应过来：“哦，我刚才也看见了。”
丁季祥看雨欣进去，如意还是没出来，他就直接跟又一个进寝室的女生说帮他喊梅书曼出来。
书曼出来了。
“你叫她出来啥。”丁季祥那讨好的眼神微笑着看着书曼，那软言软语让梅书曼还真是狠不下心来拒绝。于是梅书曼进了寝室对如意说：“你还是出去吧，让他一个男生站在女生寝室外面还真是不太好看。”
“你让他走啥，我不出去。”
“你自己去说。”
“我不去。你去，你去，让他赶紧走。”
“哎呀，你们真是。”僵持了十来分钟书曼只得出去，站在丁季祥对面，低着头对丁季祥说：“如意说让你走呢，让你不要在这里站着。”
丁季祥不做声，也不走。
“你们俩还真是一样的倔。”
丁季祥笑。
可怜的书曼只好又进去跟如意说：“你不出去他不走。如果你不见他，你自己拒绝他。我现在不跟你传话。”
“那你跟我一起去。”如意想了想说。
书曼说：“我去做什么？”
“你不去，那我就不去。”韩如意的扭儿糖一样的性格可见一斑。
“你就去咯。你干脆地表明你的立场。你让他一直站在寝室外面哪里像话。”
立在矛盾边缘的如意，能感受到这个丁季祥跟黄志彬那一众男生不一样。相比较帅气还有些冷冷的酷酷的黄志彬，丁季祥还是显得更成熟更诚恳也更执着。
“你陪我一起去。”
真是一物降一物，最后局外人书曼被如意逼得没办法就陪着一起出了寝室。
“我们去散步，到校外走走吧。”
“不去不去。”扭儿糖如意说。
“你看站在这里大家都看着，多不好。”丁季祥笑着说。
“那你就不要站在这里嘛。”如意闪着那双眼眸笑着说。
丁季祥就笑望着梅书曼，梅书曼也笑。
“又不做别的，就是走走路，说说话而已。”丁季祥耐心引导。虽然用“引君入瓮”这词不太妥当，但当时的丁季祥想的就是步步为营，如果谈恋爱也能算作是一场战斗的话。
韩如意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再说这怎么拒绝呢，丁季祥又没说跟她去约会，只是一起说说话而已，而已。那要是韩如意拒绝的话，理由是什么呢?“我不想跟你谈恋爱?”可是丁季祥并没有说想跟你谈恋爱啊，那不显得韩如意自作多情了吗?丁季祥这招用的颇妙，于无声处见功底。韩如意只好笑看着梅书曼，等着梅书曼给她拿主意。
书曼说:“站在这里的确是不太好。”
如意像是放下一个大包袱一样，如释重负。于是她那样带笑的眼睛看着丁季祥。
得到默许，丁季祥就往外走去。如意赶紧挽住书曼的胳膊，三个人就出了校门。一路上，丁季祥走在马路的最左边，抿嘴偷笑，所有的幸福和甜蜜都在那微笑中轻轻荡漾。书曼走在两人的中间，如意挽着书曼的胳膊走在马路的最右边。一路上书曼尴尬万分浑身不自在，可是如意挽紧她的手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书曼就微笑着勉为其难。不过这个季祥同学还是很勇敢，大多数男生只会偷偷地写情书，然后静等校花的裁决。他还真有胆敢主动出击约会校花，季祥是高两届的男生，那份胆识和决心还真不是高二男生所具备的。
“我们走这边吧?”走到兴金岭的路口，丁季祥往他们曾经割稻子插秧的那块稻田的方向问。
如意和书曼就跟着往那个方向走。
“你不是有话说吗，怎么一路上不说话呢?”如意说。
“呵呵。走走路呗。”
“这些田都是我们学校的吗?”书曼说。
“咱们学校没这么多天，更多的是农科所。其实这个村庄的田并不多。”季祥道。
“农科所在哪里，它是个什么样的单位?”如意问。
“那条通往堤坝的小路的左边是兴金岭，右边就是农科所啊。”
“哦。”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不是不认真念书，就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啊?”
如意这话听来有亲切之意，季祥心里那个开心。
“书也要认真念，这些无关紧要的知识也要知道，否则今晚怎么对付你们这两个小问号呢?”
“呵呵呵。”书曼和如意一起笑起来。
“其实书本上给我们的知识很有限，很多知识其实来自书本外。”丁季祥这话说起来像大哥。
“咱们往回走吧，很晚呢?”走到了她们当初割稻子的那块田边的时候如意说。
“好。”丁季祥说。
大家掉转头，如意已经不再挽着书曼，因为书曼现在也没地可以丢下她走掉。
话不多，大多也都不是甜言蜜语，但是感情却在一点一点累增。这就是丁季祥的高明之处。
路人那好奇的眼光啊，夜晚那习习的微风啊，天上那朦胧的月色啊，田间那唧唧的虫鸣啊。
于是这样没有偶偶私语没有牵手的约会每周都要上演一两次。于是如意开始了她的恋爱季节。每次书曼也就被如意拉去陪着，书曼不喜欢做灯泡，但经不住如意的恳求，每次也还是勉为其难地陪着。
也许是如意的拒绝不那么彻底，也许是季祥对她的一颦一笑难以抗拒。所以这样的拉锯战经常上演。这两个人谈个恋爱，非当事人梅书曼绝对是最累的一个，递话儿，递信儿，一起压马路。
这里头有她什么事儿啊。
偏偏她无法拒绝。
因为她知道如意把她拉在身边的原因，她需要书曼给她做个见证人，我韩如意不是在谈恋爱，我只是光明正大地跟一个男生说说话而已，我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过。
少女那矛盾纠结山路十八弯的心思啊。
要是男生们知道校花花落丁家，得有多少男生黯然神伤啊。当然那样如意也会消停多了，但是目前韩如意的情书还是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
啊，恋爱都已经这么近了。可咱们的花漾漾同学还是那么百毒不侵的德行，她可不想让爸爸失望妈妈伤心。不考上大学，她花漾漾是绝不可能谈恋爱的。
这是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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