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雨落狂龙
就在这个夜晚，一则震惊古大陆的消息迅速传播着。
暗趾族的主巢受到了袭击。
和人族咆哮城受袭的情况不同，袭击妖族的不是圣诵随手出的风衣秘术师们，而是天使。
一支天使的精锐小队手持炙热的权杖，以雷霆之势杀进了暗趾族领地，直扑他们的核心要地——主巢。
天使们速战速决，绝不缠斗，在丢下了数十具尸体后迅速撤离，最让各族心中一凛的是，撤离人数为“一”。
只有天使的殿下从暗趾族撤走了，这个身披火焰披风的天使临走前斩掉了暗趾族数名大将，然后带着围观者们的无数疑问冲出重围，返回九重天。
人类怎么放天使们离开九重天了？
天使们闲着没事惹暗趾族干甚？
人类怎么又放天使的殿下回了九重天？
……
无数的疑问在这一夜爆发，流言四起，古大陆一片哗然。
他们没有看见方天若难看的脸色，不知道天使连续两次击穿人族的大营是一种怎样的耻辱。
他们也没看见暗趾族领主们的怒火，不知道他们因为计划失败而杀了多少下属。
他们更没看见天使在铜炉旁围坐，身披火焰披风的天使殿下狂怒的斩掉了自己藏在披风下的六只翅膀。
但这和林渐龙无关，他已经濒临昏迷。
什么语言都不能描述这是种什么感觉，就如同死神淡然的看着你，你却可以伸出手和他握手。
司徒方上继续强行将各种闻所未闻的东西倒进林渐龙的嘴中，火焰狂猛的升高，然后变色，最后归于死寂，但这还不算完，巨量的秘术被释放，混合着新一轮的材料进入。
“獍兽神经！迷凉鸢尾！……裂枝！”司徒方上终于加完最后的材料，秘术元素争先恐后的淹没了林渐龙，他也终于失去了意识，四肢软绵绵的耷拉着。
“子言！最后一种材料！拿你的血液来！”司徒方上叫道。
子言小乞丐赶紧跑来，咬破手指，将血递进林渐龙的嘴中，他贪婪的看着林渐龙浑身忽然猛的抽搐，然后彻底放松。
司徒方上撤走了秘术，林渐龙再也不能悬浮在空中，摔进了大雨淹没的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洒到了旁边苏熙水的身上。
“记住云遮药剂的搭配过程了么？”司徒方上淡淡的问道。
“记住了，第一种冷龙血，第二种……”子言迅速把所有材料背了一遍。
“恩，记住就好，走吧。”
“啊？好的，不过师傅，他……，”子言楞了一下，看着林渐龙欲言又止。
“云遮药剂已经被这小子吸收掉了，想要的话等你实力够了自己配，”司徒方上接着吩咐道：“把那个女孩儿带走，刚才她用的那种能力很奇怪，值得研究。”
子言赶忙跑过去，把苏熙水从水中拖了出来，鲜血从她的身下划出一道血路，然后被大雨冲散，子言毕竟才七八岁，拖着苏熙水很是吃力。
“走吧，该去找殿主了。”司徒方上并不打算出手帮忙，他灌了一口酒，向着城中街道的尽头走去，子言一身破衣，吃力的跟在后面。
大雨毫无减弱的势头，陆族这座名为建木的城镇极为寂静，任何声音都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林渐龙毫无意识的泡在雨水中，脸色发黑。
良久，林渐龙微微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睛，从天而降的暴雨又把眼睛砸的闭上了。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起身，茫然的打量着这深夜暴雨中的城中街道，他忽然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苏熙水不见了。
他疯了似的跳了起来，踩着雨水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可膝盖一软，他又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
全身的力量也不见了。
那枚古朴的方印静静的悬浮着，却再也无法催动，血管中的天地元气消失得一干二净，神经末梢中的秘术元素毫无阻力的在体内体外流淌交换，却再也没法调动分毫。
最让他绝望的是，黄金书页《牧剑长歌》死死的合上了，用尽全力也无法打开，林渐龙几乎把血管胀破了，也不过是让血液温度堪堪升高到了四十度。
林渐龙惊惧的探测完全身上下，呆呆的瘫软在雨中，眼泪混合雨水从脸上流下。
心如死灰已经不能形容他的心情，他明明看见的希望，在这一晚被彻底毁灭，昨天还在和苏熙水在赶往湘珑大山的路上快马加鞭，今天就已经变成了废人一个。
究竟……是谁惩罚自己啊……
林渐龙艰难的站起来，秋季的雨水浸骨的凉，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走一步都像是赤脚走在冰上。
他茫然的举目四望，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他想找苏熙水也没有任何办法，双脚泡在水里开始发麻。
他沉默的向长街尽头走去，街道两旁的建筑鳞次栉比，却都紧闭门窗，安静的蹲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只只孤独的巨兽。
林渐龙边走边竭力运转快要陷入麻木的大脑……自己还跟苏熙水发过誓呢，说要以后决不让她再受伤害。
自己也答应过苏乾，要常回家看看，一年来四处奔波也一直没有回去。
不知道父母现在如何了，不知道苏族现在如何了，不知道苏望远大哥和苏渺渺如何了……不知道大执事的灵魂是不是在看着自己。
少年孤苦，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越觉得有意思就越想笑，最终他忍不住了，开始低低的笑出声，然后声音渐渐变大了。
林渐龙越笑越开心，最后他甚至开始狂笑，他仰着头边走边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肚子抽搐。
大雨悲悯的淋下，天空仿佛在漆黑的背景后面睁开了空洞的眼睛，遥遥的望着笑的不知如何收场的林渐龙。
可到最后林渐龙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嗓子变得嘶哑，没有秘术的加持，他的声音甚至不能压过暴雨的声音，附近有户人家开了灯，随后又关闭。
连一个冲出来骂自己神经病的人都没有。
林渐龙悲哀的想着，眼泪流进因大笑而大张的嘴中。
建木镇的长街毕竟比不上家族的主城，很快就走到了头，他微微顿了一下，出了城，他甚至没去想为何半夜城门还大开着。
陆族的六翼堕羽徽在城镇大门上悬挂着，在林渐龙背后反射出不应该有的光泽。
林渐龙很累啊，他很想休息，可他更想这么一直走着，穿过这处丘陵，就是陆族的另一个镇，再继续走下去，就是陆族主城，林渐龙机械的想着，脚下不停的向前挪动。
失去一身力量，自己这样这能等死吧……没有苏熙水自己甚至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他也没有谋生的手段，只会……乞讨吧……
这样想着，林渐龙消失在丘陵中，大雨还在卯足了劲的下，似乎是不把建木镇淹没不罢休。
天空漆黑如墨，暴雨狂落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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