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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驴子


  刘二正与众人说话之间,抬眼看见数十座茅草屋坐落在一处平坦的土地上,那边王大有说道:“刘二兄弟,咱家到了,今后你便住我家。”说罢又将包袱书本还与刘二。刘二满口称谢接了过来。众人进村各自回家,刘二跟着王大有与王有财。王大有门前有一大片空场,毛驴就拴空场边上的柱子上。

  王大有王有财拉着刘二进了院子,院墙黄土堆成,破败不堪。院中没有老人小孩,只一个年轻妇女坐在门口缝补,妇人身量苗条,衣衫摞有补丁,浆洗的很是干净,脸上模样却是周正,见人来了,忙站起身来:“当家的,你回来了。”王有财嘟囔,“渴死了,嫂子。”四人先后进屋,坐了下来,妇人拿粗瓷碗给三人倒了水,王大有“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放下碗来,指着刘二说:“婆娘,这是刘二兄弟,与我有缘,今后便住在咱家了。”又指着他老婆对刘二说:“刘二兄弟,这是我屋里的婆姨,高氏。”刘二也是渴坏了,正大口喝水,听见王大有跟他说话,忙站起身来抱拳拱手:“小弟给嫂子见礼了。”那边妇人也是曲身回礼。王大有又吩咐他兄弟,“有财,你先别歇着,喝完水帮你嫂子把热水烧起来,去让你大富哥准备宰驴的家什。”王有财答应着,喝完水随着他嫂子出门去了。

  王大有这时转向盯着刘二,沉着脸问,“刘二兄弟,你真的愿意跟我做强盗?”刘二吓了一跳,碗差点掉在地上,心中暗想“难不成还要杀我?”刘二动了心思,半真半假地回答:“大有哥,我师傅毛德生老先生博学众长,却考不得举人,孤苦一人,只得以讲评话为业,本想去西安府讲书,不幸半道病故。我埋葬了师傅却没了去处,听闻延安府招兵,又听说米脂婆姨如何的好,我收拾了行李便想去延安府投军,不想半道走叉了路遇到了大哥。我与大哥一见如故,十分投缘。我自然愿意与大哥共享富贵。”这王大有听了哈哈大笑,“你这肆真是滑头,你去延安府,怕是就冲着米脂婆姨去的吧?”刘二心里想着对策,决定吹嘘一番,站起身来正色摆手道:“大有哥,我自河南家中流落而出,四处行乞。一路上各地皆是天气干旱,田地收成甚少,又有官绅豪强欺压百姓,百姓几不成活。”刘二又朝天拱了拱手,说道:“我师父毛德生先生也讲过,咱这北地天气干旱怕是还有十多年,农民不知要饿死多少。我见这各地流民遍地,天下义军四起,正是英雄用武之时。我听闻延安好汉最多,我识的字,略懂一些学问,就想前去投靠。”

  王大有听了很是惊奇,也站起身来,问道,“刘二兄弟,你不是官府的探子?”刘二指天立誓:“我与官府决无分毫关系,此事如若扯谎,五雷轰顶而死。”王大有却是个豪爽汉子,拊掌大笑,说道“刘二兄弟,何必投奔他人。咱这白水县里也是饥荒遍地,小民多有饿死,不然我等何必做那拦路的强盗。我欲联络众人,一起抢那坏官劣绅,以求吃食。咱们兄弟一起做些事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看如何?”刘二喜出望外,早将李自成抛到九霄云外,说道:“大有哥,我自然愿意,咱们兄弟一起做些事业,荣华富贵指日可待。”王大有笑了,“如此甚好。咱们不想什么荣华富贵,只要衣食温饱,不受旁人欺负。以后若是朝廷能招安最好,他若不招安,咱们便反了他。刘二兄弟,我与你一见如故,咱们今后便以兄弟相称。我家婆姨就是米脂人。过些时日我让你嫂子托人帮你说一房媳妇,你的银钱便就给你办了喜事。”这刘二喜不自胜,“多谢大有哥。”王大有故意沉下脸来,“自己兄弟,何须如此,以后便不许这么客套。”

  这《水浒》一书正成于明代,明末商业繁荣,客店也多有讲书人,是以市井多有故事流传。王大有年轻时候曾与同乡出去做些小买卖,为人义气豪爽,处事公道,又生的高大雄壮,听得故事以后常常以武松自许。今日见刘二生的一表人才,是读书人,又谈话投机,甚是喜爱。此刻王大有又见刘二指天立誓不似作伪,便也不作多想,与刘二兄弟相称。

  这二人便叙了年岁,刘二此时方才一十八岁,自然做了弟弟;王大有三十有二,便是哥哥。二人把手执臂互称兄弟,刘二惯会说话,一时两人好不亲热,重又行礼落座叙话。这下河村村民尽是姓王,原来也是一大家子,往年年景好的时候有那三四百人口,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村庄,只是近些年来大小旱灾无数,生少死多,近两年田里更是颗粒无收,老人大都死去,而孩童多不得生活,更有逃亡,今时村里只流落到四十多户,一百余人,大小男女只苦苦熬活。村民家中粮食早已全无,这王大有本是里长,扯着十多个本家兄弟四处抢夺,得来些粮食便存在他家中,一日两餐,只待做饭时取粮出去。王大有为人义气,又领头出力,是以村民也无怨言,任由他主持。

  原来县里尚有公差前来村里催逼粮款,自那王二杀了县官逃走,公差便不见了踪迹。四下村民饿的不行,只得相互攻打以求粮食,多有死伤。说到那后沟村民因抢掠不成多死青壮,村民老弱竟然偷吃不干净的物事,王大有面有凄哀,刘二亦是叹息连连。又说到那报事公差为陕西巡抚胡廷宴鞭子抽打,却不行赈济,不许乱民南下关中,亦不派兵征剿,只待饥民互相攻杀则民变自去。王大有气极大骂:“这混帐狗官,我等小民左右不过求口饭食,他西安府中多少钱粮舍不得掏出分毫,前些时日尚且有官差催逼粮税,真是可恶。”刘二心中感慨,明末农民起义原来是这么来的,亦是附和道:“这官吏鱼肉百姓时不顾死活,此时舍不得半分钱粮拿来赈济,任由小民饿死,真是该杀,该杀!”

  二人正在说话,门外王有财扯嗓子喊了起来,“大哥,刘二兄弟,出来杀驴啊。”二人却出的门来,见全村男女都聚集在驴子周围,还有三五个孩童在旁边指指点点,村民中老人小孩都饿的瘦骨嶙峋,走路直晃,身上亦是粗布衣衫,破旧不堪。刘二看的心慌,心中暗道:“这末世灾民,只有亲眼看了才知道有多可怜。”场子边上早已支起了几口大铁锅,十几个婆姨围着烧锅说话,灶堂里面烧着木材石炭,明黄色的火苗突突的舔着黝黑的锅底,锅上没有盖子,早已腾起了白色的水汽。

  王大有牵着刘二走到场子中间,四周饥饿消瘦的村民围了上来。刘大有高声说道:“诸位兄嫂弟妹,这位乃是刘二兄弟,从河南千里来到咱村,与我一见如故义气相投,作了兄弟。各位且莫轻看了,刘二兄弟走遍千里,又读过书,是个顶好的汉子。刘二是我的兄弟,也是咱大伙的兄弟。”村民听闻于此,便四下喊道:“刘二兄弟,刘二兄弟。”刘二却不知道怎么说话,只好转圈行了拱手礼。王大有压了压手,接着说道:“今日刘二兄弟知晓我等困饿多日,是以带了头毛驴与大家吃肉。今日便由大富操刀罢。”众人分散开来,四处蹲坐,漏出王大富出来。

  这王大富今年亦三十有五,父母早已故去,家里只有婆娘与一个十岁的女儿,却也是村中少有孩童的人家。王大富早年间也曾出去闯荡,在榆林给一大户作工,榆林靠近蒙古,田地无甚出产,是以牛羊不少,他便学得此般手艺,前些年左右村杀羊宰驴就雇了他去,只给些肝肠。近些年田里没有收成,庄户人的牛羊早以抵作粮税被官差牵了去,各村中除人外,别无生物。

  此时将近黄昏,西边橘色太阳几乎跌入黄土山梁,空气已有些凉意,王大富却只穿了裤衩,围了条灰色破布围裙,赤膊光脚,左右手擎着光闪闪的砍肉刀剔骨刀走了近前。这王大富亦是好一条大汉,浑身黝黑,身体粗壮,豹头环眼,大嘴巴,戟状胡须扎里扎撒,手臂胸口小腿尽是汗毛,真是十分威猛,只是有些低矮,若高上那么一头,便如同书中的猛张飞一般。王大富走近驴子,早有人拿破布蒙了毛驴的眼睛,此时毛驴却也安静。旁边有人接去双刀,递了锤子给王大富。王大富扭头喊道,“刘二兄弟,你且来祷告一番,咱们便杀了驴子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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