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镜虚之幻

　　木念殇的出手很快，快到你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出手，更察觉不到她出手的方位。

　　木念殇的力量很大，大到空气在急剧震荡前，都会因为巨大的压力，产生刹那间的静止。

　　正是因为她的出手太快，力量太大，所以，在肉眼凡胎的眼中，根本不曾预料到，下一刻降临在他们身上的，将会是怎样的灾难。

　　围观的群众，依然带着一脸的好奇，然而，上官月的眸底，却布满了恐惧，她不得不相信，以木念殇的境界，的确可以将自己轻而易举地碾轧。

　　就连初涉异修领域的林小磊，也隐隐地察觉到了，那股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压力，震惊的面色全无。

　　然而，这仿佛可以斗转星移的力量，却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胖和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穿着红线的细针，递到了木念殇的掌畔，皱着眉头笑道：“都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大，我衣服破了，快给我补补。”

　　弥漫在天地间的，那股席卷着山岳般气势，却又隐于无形的力量，随着细针的出现，突然无声地崩匿，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姬无涯面前的压力，随着细针的出现，一泻而空。空气中急剧抖动的尘埃，也瞬间卸去了绷紧的防备。姬无涯瞪圆了眼睛，和上官月，以及林小磊一样，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外。

　　“天机金针？”木念殇试着调集全身的念力，却始终寻找不到一丝，可以调用的灵力，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声音里透露着不可抑止的颤抖，

　　胖和尚抚掌而笑道：“什么金针，银针的，只要缝得好和尚的衣服，都是好针！”

　　木念殇的眼中满是杀意，恨恨地说道：“前天晚上在破庙，宁可被血洗，也不交出金针，今天却自动送上门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了赤红色的小木偶。

　　胖和尚喜上眉梢道：“老太婆，你是嫌我一个人待在破庙无聊，要送我个徒弟吗？”

　　木念殇冷笑道：“徒弟？你配得上吗？臭和尚，今天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大脚木偶！”

　　胖和尚嬉皮笑脸道：“是吗？你还有力气唤醒这小家伙吗？”

　　木念殇神色诡异地笑道：“虽然我的灵力没了，但我有这个！”说着，举起了食指，不知何时，上面的肌肤已经被刺破，猩红的液滴正汨汨地淌出。

　　胖和尚忍俊不禁地笑道：“老太婆，你……你这是要学小年轻，跟我来苦肉计吗？”

　　然而，就在胖和尚假装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抬手去抹眼角的时候，无名指却悄悄地弯曲，捏了个心诀，一个无形的结界，将两人悄无声息地隔绝起来。

　　姬无涯望着那个瞬间成形的结界，满脸的不可思议，惊声道：“镜虚结界！”

　　上官月不明白，姬无涯为何会对一个结界大惊小怪，努了努嘴道：“不就是个结界吗，有什么奇怪的？”

　　姬无涯心头微一苦笑，知道上官月还没看清个中利害，风轻云淡地笑道：“你再仔细看看！”

　　若是换做旁人，对这么平淡无奇的结界惊奇，一定会被上官月嗤之以鼻，然而，现在惊奇的是姬无涯，上官月自然不能耻笑，只好耐着性子，认真地看了一遍，但是，依然一无所获，姬无涯无奈地摊开手，失望地说道：“无涯哥哥，一点特别的都没有啊！”

　　姬无涯略一沉吟，想直接告诉她，但是，又想让她锻炼一下观察能力，眨了眨眼睛，笑道：“月妹，你看下外面围观的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上官月的目光落到马路的对面，眼晴都睁的有点酸涩了，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嗔惑道：“一点不一样的都没有——”话音未落，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啊，常人是无法看到结界内的东西的，这样的话，胖和尚若是凝聚结界，两人必定会从众人眼前消失，围观人群中，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但是此刻，却没有这样的迹象。”不禁凝视着姬无涯，难以置信地呢喃道：“无涯哥哥，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姬无涯微微一笑，低声道：“这并不是普通的结界，而是失传了千年的镜虚结界。”

　　“什么？失传千年？无涯哥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结界的？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呢？”上官月痴痴地望着姬无涯，满脸的崇拜，言语间在流露着好奇的同时，又带着点小小的低落和困惑，“为什么无涯哥哥一眼都可以看出来的东西，我竟然都不知道呢？”

　　姬无涯摸了摸上官月的脑海，皓白的牙齿在空气中，绽放着迷人的色泽，唇角盛开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柔声安慰道：“我也是在天祭星上，偶然看到相关记载，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亲眼见到。”

　　听到“天祭星”这三个字，上官月心中的好奇更加强烈，追问道：“这个镜虚结界，到底是怎样的结界呢？”

　　姬无涯道粲然一笑，缓缓地说道：“一般的结界，都是单纯地将异修者隔绝开，让普通人无法看到结界内发生的事情，最是忌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会令他们产生凭空消失的错觉，扰乱尘世秩序。然而，镜虚结界却可以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它在激发的同时，会自动地复制出两人的镜像，依然停留在原地，继续着先前的活动，不受结界内异修者活动的影响。”

　　上官月原以为，镜虚结界既然能失传千年，还在天祭星上有记载，定然是高深莫测的结界，但是听完姬无涯的解释，却觉得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内心一阵失望，撅着嘴道：“不就是个障眼法吗？靠幻象遮人耳目，有什么稀奇的！”

　　姬无涯看着上官月，就像看着一个童言无忌的孩子，笑道：“凝聚幻象的确不是难事，但是凝聚出可以随意穿越结界，并且带着独立意识的幻觉，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上官月心头一震，惊声道：“什么？穿越结界？独立意识？无涯哥哥，这……这怎么可能？灵力若是足够强大，凝聚出的幻觉，可以随意穿越结界，这点，我还可以勉强接受，但是，独立意识这种天方夜谭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姬无涯定定地望着镜虚结界，肃然起敬道：“若不是此刻亲眼所见，我也一直觉得是不存在的。”

　　是啊，如果幻觉不能自由穿越结界，不能游离于结界内的时空之外，在结界凝聚的瞬间，还是会被结界内的时空束缚，不被普通人所见。如果幻觉没有自主意识，不能按照逻辑自主变幻，在结界内的主人忙于应敌，无暇操作的时候，必定也会被普通人中的聪慧者看穿。

　　自从姬无涯归来，上官月从未见过他如此正襟严肃的表情，内心不由地一凛，心神也跟着豁然起来，视线不自觉地落到镜虚结界上，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此刻的镜虚结界，在姬无涯之类的异修者眼中，已经不是两个人的战场，而是五个人的战场，除了胖和尚和木念殇，以及他俩的镜像之外，又多出了个少年和尚。

　　但是，在普通人眼中，依然是一场胖和尚和老乞丐的骂战。

　　老乞丐冷笑道：“苦肉计？等下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说着，将食指上的鲜血，狠狠地涂在了赤红色的木偶上。

　　胖和尚神色一凛，悚然动容道：“你这是——”

　　老乞丐盛气凌人地笑道：“算你识货，这双狗眼还没真瞎，不过，一切都晚了！”

　　胖和尚面无血色，仿佛看到了厉鬼一般，颤声道：“难道……难道……这就是西域血蛊？”

　　老乞丐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怒道：“什么西域血蛊，不懂不要乱说话！”

　　胖和尚搔首道：“难道不是西域血蛊吗，二十三岁那年，我见识过的，绝对错不了。”

　　老乞丐嗤之以鼻地笑道：“凡是见过这个赤偶的人，都已经去阴曹地府报道了，难道你是鬼吗？”

　　胖和尚大惊失色道：“赤偶？难道这个是天竺赤偶？”

　　老乞丐冷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难道你今天还能活着离开吗？”

　　胖和尚的面色苍白如纸，久久地说不出话来，所有的思绪和动作，仿佛都被冰封万物的恐惧，给无声地冻结起来。

　　突然，胖和尚黯淡无际的眸底，绽放出了拨云见日的光芒，望着老乞丐的身后，欣喜若狂地挥着手，喊道：“师兄，你怎么才来啊，再晚一会，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老乞丐急忙转身，但是，哪里能看得到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长江面馆门口发生的事，早已惊动了所有的路人，都远远地避开绕行。

　　说时迟那时快，胖和尚一个箭步，欺身向前，趁着老乞丐回头的时候，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赤色木偶。

　　老乞丐手心里的赤偶陡然被抢，瞬间明白自己中了圈套，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个臭和尚，烂和尚，竟然满嘴诳语，出门被车撞，上厕所掉茅坑，睡觉被砖砸，吃饭被饭噎……”

　　胖和尚皱了皱眉，想反驳点什么，终究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嘻嘻地说：“老太婆，一个木偶而已，何必这么较真。你我都是一家人了，这个木偶太凶了，以后我给你做更多的。”说着，“咔嚓”一声，将赤色木偶给折断了，然后“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地念个不停。

　　……

　　结界外的闹剧，在围观群众的眼中，已渐渐地演化为两个神经病的荒唐之战，失去了最初的围观价值。人群逐渐变得稀疏起来，离开的人，满眼都是难以掩饰的失望，留下来的人，则期待地盯着刘天峰，希望能够看到再一次的爆发。

　　然而，真正的爆发，早已在结界内展开，只是他们无缘观战而已。

　　邢继刚终于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退回了原地，模糊的大脑，再次清晰起来，一脸惊讶地望着刘天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天峰的眼圈泛红，一把将邢继刚抱了过来，微微地哽咽道：“三弟，大哥刚不是故意要打你，那个老太婆，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邢继刚从未见过大哥如此动情，就算是对追了十年才到手，却突然车祸身亡的嫂子，也没有如此难过吧，内心不由一热，眼眶里也是前所未有的泪花，失声道：“没事的，大哥，都是小弟的不好，刚才太鲁莽了，没有听你的话。”

　　就在此时，晕厥了许久的项虎，终于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这两个血气方刚，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汉子，正情深意重地拥在一起，内心一阵惘然，不知道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即，听闻一向孤傲自负的三弟，竟然主动认错，内心深处的惘然更加强烈，伴随这加剧的惘然而来的，还有一股汹涌的，难以莫名的感动。

　　视线再次模糊起来，这次不是失去意识的模糊，而是另一种铺天盖地，难以抑制的至情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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